第2章 饲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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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鼠类嘶叫,毫无征兆地从床底炸响!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更多的嘶叫响起!床板下的抓挠声瞬间变得狂暴混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床下疯狂地追逐、撕咬!
嘭!嘭!
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撞击着床板!力量之大,让陈旧的木板床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浓烈的、带着铁锈和内脏腐败甜腥味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毒雾,瞬间从床板缝隙里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狭小的房间!
是血!是浓烈的血腥味!
沈默的胃再次剧烈抽搐起来,他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呕吐出声。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床下发生了什么?老鼠在自相残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恐惧中——
嗡!
左手拇指根部,那枚死寂的扳指,再次传来了清晰的震颤!这一次,震颤感更强,带着一种冰冷的……兴奋?!
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沈默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吸力,从扳指内部散发出来!这股吸力并非针对他自身,而是……穿透了床板,贪婪地攫取着床下弥漫开来的、浓烈的血腥气和某种……混乱的、带着恐惧和痛苦的微弱能量!
随着这股吸力的持续,扳指表面那层油腻的灰翳,似乎又……极其细微地……淡化了一丝?仿佛那浓烈的血腥气,是滋养它的养料!
“呕……”沈默再也忍不住,趴在床沿剧烈地干呕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感觉自己像个过滤器,身体连接着一个贪婪汲取外界污秽和痛苦的怪物!
床下的混乱嘶叫和撞击声持续了足足几分钟,才渐渐平息下去。最终只剩下几声微弱的、垂死的呜咽,随即彻底死寂。只有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恶臭,依旧在房间里弥漫。
沈默瘫软在冰冷的床上,浑身被冷汗湿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他不敢下床去看床底下的惨状,那浓烈的血腥味和刚才的混乱,已经昭示了结果。
这老屋,这扳指……它们都在把他往更深的噩梦拖拽。
天亮时,那浓烈的血腥味并未散去,反而在冰冷的空气中发酵,变得更加令人作呕。沈默脸色惨白,嘴唇干裂起皮,眼窝深陷,眼中布满了血丝。他一夜未眠,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紧绷几乎到了极限。
他必须离开这个房间!必须处理掉床底下的东西!
他挣扎着爬起来,用右手支撑着身体,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忍着强烈的恶心和眩晕,探头朝床底下望去。
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惨淡天光,床下的景象让他瞬间头皮炸开,胃里翻江倒海!
床底的水泥地面上,一片狼藉,如同屠宰场!
七八只肥硕的老鼠尸体散落在各处。它们并非正常死亡。有的身体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扯开,内脏肠子拖了一地,血液早已凝固成暗黑色。有的则像是被吸干了全身的血液和水分,只剩下干瘪的皮囊包裹着骨架,扭曲地蜷缩着,如同风干的标本。最恐怖的是中间位置,几只老鼠的尸体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像是被强酸溶解后又重新凝固,形成了一团模糊不清、散发着恶臭的暗红色肉块!
浓烈的血腥味和内脏腐败的甜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毒气。
沈默再也忍不住,冲到墙角,对着一个破瓦盆剧烈地呕吐起来,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他强忍着巨大的生理不适和恐惧,用右手在院子里找到一把生锈的铁锹,又用破布捂住口鼻,几乎是闭着眼睛,用最快的速度将床底下那些恐怖的鼠尸残骸铲起,深埋在了院子最角落的荒草丛里。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彻骨的冰冷。
接下来的几天,沈默如同行尸走肉。
他靠着老李头留下的那点微薄补贴,在村里唯一的小卖部买了最便宜的挂面和盐。每次出门,都低着头,步履蹒跚,尽量避开村民。他能感觉到那些落在他身上、尤其是落在他缠着纱布的左臂上的目光,充满了探究、恐惧和避之不及的厌恶。偶尔有不懂事的孩子好奇地想靠近,立刻就会被大人厉声呵斥着拽走。
“扫把星…祠堂里爬出来的…”
“那胳膊…看着就邪乎…”
“离他远点,沾上晦气……”
细碎的议论声如同冰冷的针,扎在他的心上。他成了村子里一个活着的禁忌,一个移动的灾厄象征。
身体的状况也在恶化。左臂的伤口似乎并未真正愈合,在纱布覆盖下,那青灰色的皮肤下,不时传来阵阵如同活物蠕动的酸麻感和刺痛。每一次刺痛,都让他想起扳指那贪婪的吸力,想起床底下的血腥。而那条手臂,也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僵硬,仿佛正在一点点变成真正的朽木。
更让他恐惧的是那枚扳指。
它依旧灰扑扑地套在拇指上,死气沉沉。但沈默知道,这只是表象。它像一头蛰伏的饿兽,在沉寂中积蓄力量,等待着下一次“进食”的机会。
他尝试过用各种方法想把它摘下来——用肥皂水润滑,用布条缠绕拉扯,甚至用铁钳去撬——但都无济于事。扳指仿佛已经和他拇指的骨骼血肉长在了一起,纹丝不动。每一次尝试,都会引来左臂深处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在警告他。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感觉自己被遗弃在一个无形的囚笼里,唯一的“狱友”就是一个随时可能吞噬他的怪物。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老屋的影子拉得老长。沈默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子里荒草丛中他埋鼠尸的地方,眼神空洞。
一阵轻微的、带着试探性的脚步声在巷子口响起。
沈默迟钝地抬起头。
是村里的傻子,阿旺。
阿旺约莫二十多岁,智力却停留在七八岁孩童的水平。他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棉袄,头发像乱草,脸上总是挂着憨傻的笑容,嘴角淌着口水。他是村子里唯一一个不怕沈默的人,或者说,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害怕。
“嘿嘿…默…默哥…”阿旺咧着嘴,口水滴答,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手里攥着半个脏兮兮、沾着泥土的烤红薯,散发着一点微弱的甜香。他走到沈默面前,好奇地盯着沈默缠着纱布的左臂,又看看他的脸,“默哥…吃…吃吗?”他把那半个烤红薯往前递了递。
看着阿旺那毫无杂质的、带着点讨好的憨傻笑容,沈默冰冷绝望的心里,竟罕见地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在这个被所有人排斥的世界里,这份笨拙的善意,显得如此珍贵。
他勉强扯动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摇了摇头,嘶哑地说:“谢…谢谢…阿旺…哥不吃…”
阿旺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固执地把红薯往前又递了递,几乎要碰到沈默的右手。
就在这时——
嗡!
左手拇指根部,那枚沉寂的扳指,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冰冷贪婪的震颤!
沈默浑身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
他猛地低头,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左手。扳指依旧灰扑扑的,但在他感知中,它仿佛“醒”了!它的“目光”似乎锁定了阿旺手中那半个散发着微弱热量的烤红薯!那股熟悉的、微弱的吸力感再次出现!
不!不能!
沈默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他想也不想,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将僵硬的左臂猛地向后一缩!同时右手闪电般伸出,一把将阿旺递过来的红薯打落在地!
“走!阿旺!快走!”沈默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嘶哑,眼中充满了惊惶。
阿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里的红薯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了尘土。他呆呆地看着沈默惊恐扭曲的脸,又看看地上的红薯,嘴巴一瘪,像是要哭出来。
“走啊!快回家去!”沈默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都在颤抖。他不敢想象,如果刚才阿旺的手或者红薯真的碰到了他的左手,或者被那扳指的吸力锁定,会发生什么!那湮灭的孔洞会不会出现在阿旺身上?
阿旺被他狰狞的样子彻底吓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开了,边跑边哭喊着:“坏人…默哥是坏人……”
沈默无力地靠在门框上,看着阿旺消失在巷子尽头,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低头看向被打落在地上的那半个烤红薯。夕阳的余晖给它镀上了一层暖色。
然而,就在他的注视下——
那半个红薯的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干瘪、发黑!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抽干了所有的水分和热量!眨眼间,就从一个散发着微甜香气的食物,变成了一块焦黑干枯、如同木炭般的死物!
一阵冰冷的晚风吹过,那块焦黑的红薯碎成了几块黑色的粉末。
沈默僵在原地,如同被冻僵的石雕。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扳指的贪婪,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它不仅仅在沉寂时被动吸收接触的能量,甚至……开始主动地、隔着距离,攫取带有生命热量的东西!
这看似恢复平凡的残灰之下,埋藏的是无时无刻不在蔓延的、更加恐怖的“饲痕”。他带回的不是废物,而是一个正在苏醒的、饥肠辘辘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