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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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殿在灭世般的冰寒剑气余威中沉默。

那方传承了五百载、见证了无数磨砺的寒玉道台已化为齑粉，混同着泼洒其上如同墨色冰晶的魔血残骸，散落在凝固清冷的星辉玉地之上。空间被碾碎的漆黑掌印如同烙印在地面的巨大疤痕，无声述说着方才那瞬息的死生交替。殿顶悬停的“寒螭”古剑发出低沉哀鸣般的剑吟，狂暴散逸的无形剑意如同失控的怒潮，一波波冲击着梦华殿外围的封禁，引得整片悬浮云台都在微微震颤。

紫卿月静静立于殿心，雪素纱袍纹丝不动。墨发垂泻如同泼洒的永夜，衬得那冰雪雕琢的侧颜在清冷殿光下越发孤绝。深潭寒眸不起微澜，如同方才那冰封空间、几乎将其弟子从存在层面碾成飞灰的灭世一掌，只是拂去了一件沾染污迹的旧物。唯有那只垂在身侧、依旧残留着方才“握碎”空间印痕的玉白右手……

指节似握非握，指尖极其极其轻微地……

凝顿在冰冷的空气中。

随即，又如同拂去了什么看不见的尘埃，悄然收拢。

就在这时——

轰！轰！轰！

三道强悍无比、如同实质山峦碾压而下的磅礴神念，裹挟着惊疑与震怒，蛮横地撕裂了梦华殿外围翻涌的冰寒剑气乱流！如同三颗投入死水的巨石！

天枢峰紫袍金冠的老者！

烈火峰须发戟张的赤袍大汉！

玄天峰面沉如水的白发老者！

三位青云宗硕果仅存、足以在修真界掀起惊涛骇浪的元婴期顶峰长老！此刻如同凭空显化在巨大云台的边缘！衣袍鼓荡，灵压滔天，眼神凝重无比地穿透层层散逸的冰寒剑气与混乱的空间碎片，死死锁定殿内那袭依旧清冷无痕的雪色身影！

“剑尊殿下！” 天枢峰长老率先开口，声音凝重如黄钟大吕，在震颤的空间中嗡嗡回荡，强压着惊疑，“梦华殿灵压暴动，寒螭示警！方才那股……灭杀万物的冰魄剑意……”他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殿内道台粉碎的狼藉、地面那巨大的漆黑掌印、以及冻结的血污碎屑，“……是何方宵小，竟能闯入此地，惹得殿下亲自动手？”话虽问着“宵小”，眼神却死死钉在紫卿月脸上，探究之意毫不掩饰。

轰隆！！

烈火峰赤霄真人脾气最为爆烈，此刻更是周身盘绕的赤炎真龙狂怒翻腾，发出震天龙吟：“这股邪异魔气！还有这股被碾碎的、却分明是通明剑骨的锋锐之息！莫非是……”他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的目光猛地射向漆黑掌印边缘那块格外刺目、已然冻结成暗红冰晶的道袍碎片！“江无羡？！那个孽徒？他……他竟敢……”

玄天峰药王尊者枯槁的面皮剧烈抽动，雪白长眉下的老眼死死盯着那片血腥狼藉中心，喉结艰难滚动着，声音干涩异常：“……通明剑骨竟染心魔？！反噬剑尊？！这……这……”

殿内一片死寂。

翻涌的冰寒剑气压下了长老们爆发的威压余波，发出如同叹息般的低啸。

立于风暴核心的紫卿月终于缓缓侧过头。

墨发无声滑落肩头，露出线条完美的下颌与那两片冰封玫瑰般的唇。她的目光平静掠过三位长老惊疑、震怒、夹杂着难以置信的脸。

深潭寒眸不起波澜，只有那片永恒的冰封死寂。

随即。

她的声音响起。清冽，冰冷，穿透力如同在每个人神魂深处响起的九幽寒冰碰撞：

“弟子江无羡……”

红唇微启，每一个字都像是寒玉板上凿刻出的箴言，毫无情绪起伏，清晰刻印在所有人耳膜深处。

“……剑骨通明，已成魔魇。”

声音略顿。

那双倒映着破碎道台与冻结血污的寒眸深处，冰蓝神光骤然凝聚成无情的两点针芒！

“叛出师门，袭杀本尊……”

“……当诛！”

当诛！

两个字落下！

轰！！！！

如同九天神雷劈开冻海！一股远比方才碾杀弟子时的冰寒更为沉凝、更为浩瀚磅礴、如同天穹倾覆的无上威压轰然降临！瞬间覆盖了整个梦华殿所在的悬浮云台！将三位元婴顶峰长老那引以为傲的灵压生生碾回体内！

三位长老浑身剧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如同三尊石像被硬生生冻结在原地！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不是针对他们！

仅仅是……宣布一件既定事实所自然散发出的……意志！

这意志冰冷！纯粹！带着天道审判般的绝对威严！不容置疑！不容辩驳！

尤其那“袭杀本尊”四字！如同四道裹挟万载玄冰的重锤，狠狠砸碎了他们所有可能的追问与探究！

叛出师门？袭杀本尊？

这就是方才那股毁天灭地冰魄剑意爆发的原因？这就是那孽徒粉身碎骨的终局？

那孽徒……竟真的在剑尊眼皮底下堕入魔道？还胆大包天到……袭杀其师？！

一瞬间，再无人去细究那道台上的漆黑掌印为何如此可怖！无人细想为何碾杀一个金丹需要动用此等禁忌之力！无人……敢质疑那个“当诛”的判决！

因为她站在那里！雪素墨发！冰眸深寂！如同亘古不化的法则本身！她的宣告，便是最终裁断！

死寂在蔓延。

紫卿月视线从三位被震慑得无法言语的长老脸上移开，投向破碎殿门之外那片翻滚的云海。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落向那道染血亡命的渺小轨迹，冰冷无波。但只有那双深不可测的寒眸中心，那片刚刚因“当诛”二字凝聚出的冰蓝神光最深处……

一丝极其极其细微、如同冰晶微粒炸裂般的……涟漪……

……倏然掠过！

快得仿佛错觉！瞬间便被更深的冰封所覆盖！

她缓缓抬起那只玉白冰冷的右手。并非宣示，而是极其随意地……于身前的虚空中，轻轻向下一按！

嗡！！！

一张足有丈许大小、由纯粹冰魄意志凝成的符诏如同实体般浮现在半空！符诏通体幽蓝剔透，边缘镶嵌着无数细微寒霜道纹！中心只有三个由最精纯冰魄神力勾勒出的、散发着无尽死寂杀伐气息的古老神魔文字——

诛魔令！

字体铁画银钩，笔锋蕴含着冻裂灵魂的刺骨寒寂与决绝杀气！

“此令……”

清冽冰冷的声音如同法则的审判，穿透云霄，在每一位长老的识海核心响起：

“昭示……天下！”

“凡遇……此魔……”

那指向符诏的指尖倏然凝停在半寸之地！

“……斩魂！形神俱灭！”

“……不问根由！”

斩魂！形神俱灭！不问根由！

每一个字都如同无形的寒冰烙印，狠狠刺入在场所有长老的神魂！那股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宣告着对昔日弟子最决绝的……清除！

宣告完毕，紫卿月甚至未看那冰魄符诏一眼。雪素广袖无风微拂。

符诏瞬间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冰蓝光束！裹挟着冻裂万物的剑意与那道冰冷符诏的信息，悍然撕裂梦华殿凝固的剑气乱流、破碎的空间碎片、刺穿了高悬的厚重罡云！如同灭世的寒潮之刃，悍然投向辽阔无边的修真界各域！

整个悬浮云台为之一震！连带着高远的青天白日，似乎都骤然黯淡了一瞬！

直到那冰蓝光束彻底消失在云海尽头，那股如同苍天倾覆般的恐怖威压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三位元婴长老如同虚脱一般，脸色苍白，汗透重衫，连呼吸都带着压抑的颤抖。再望向殿内那道仿佛置身事外的雪色身影时，眼神里只剩下了无边的敬畏与……一丝冰冷的寒意。

她……连解释一句都吝啬。

她……甚至不在意宗门其他弟子作何感想。

她……只是冰冷地宣告背叛！决绝地……抹杀！

烈火峰赤霄真人与天枢峰长老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沉重与心悸。最终，天枢峰长老艰难地拱了拱手，声音带着一丝干涩的嘶哑：“剑尊谕令……老朽等……即刻传遍宗门！通晓天下！绝不容此……魔物……留存于世！”

他身后的玄天峰药王尊者，在威压退去后，却死死盯着那片被漆黑掌印覆盖的地面边缘，几块如同污迹般凝固暗红的碎屑……尤其是其中一块细小如同指尖的、还粘连着几缕细碎冰晶的……冻骨！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眸深处，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精光与贪婪！

通明剑骨……染魔本源……的残余碎片？！哪怕只是碎末！也……

但他立刻收敛了所有异样，深深垂下头，与另外两位长老一同缓缓退出了这片死寂冰封的死亡大殿。

当最后一位长老的身影消失在翻滚着寒气的殿门云涡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