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灶堂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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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场的腥气混着烂菜叶的酸腐,像块湿抹布糊在刁金凤脸上。她膀大腰圆,叉腰堵在鱼摊前,唾沫星子喷了摊主一脸:“短命鬼!敢缺老娘秤?当老娘眼瞎啊?信不信老娘掀了你这破摊子!”她粗短的手指几乎戳到摊主鼻尖,油腻的围裙上沾着鱼鳞,随着她剧烈的动作簌簌往下掉。
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被她喷得连连后退,嗫嚅着:“金凤姐……真、真没少……”
“放你娘的屁!”刁金凤一把夺过那条还在徒劳张嘴挣扎的鲫鱼,狠狠摔在油腻的案板上,鱼尾啪地溅起几点污血。“再敢啰嗦,信不信老娘让你明天爬着出摊!”她骂骂咧咧,一把抄起鱼,也不付钱,扭着肥硕的腰肢,像艘破冰船似的撞开拥挤的人群,留下一路侧目和低声咒骂。
推开自家那扇油漆剥落的院门,刁金凤脸上的横肉依旧耷拉着,仿佛刚才那场胜利的骂战还不足以平息她心头的无名火。堂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廉价药膏和久不通风的霉味。她瘫痪的婆婆歪在一张嘎吱作响的旧藤椅上,枯瘦得像一把干柴,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屋顶漏下的几缕天光。听见门响,老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枯枝般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指向自己干瘪凹陷的肚子。
“饿……”气若游丝的声音几乎被屋外的蝉鸣盖过。
刁金凤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提着鱼走进旁边乌烟瘴气的厨房。锅碗瓢盆堆在油腻的水槽里,墙壁被经年的油烟熏得漆黑发亮。她把鱼往水槽里一掼,水花溅得到处都是。点火,倒油,动作粗暴得像在拆房子。油锅很快噼啪作响,油烟升腾。
堂屋里,婆婆微弱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重复:“饿……凤啊……囡囡饿……”那声音钻进刁金凤的耳朵,像针扎一样。
“饿饿饿!饿死鬼投胎啊!”刁金凤猛地一摔锅铲,铁器砸在生铁锅沿上,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她几步冲到堂屋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藤椅上瑟瑟发抖的老人,破口大骂,每一个字都淬着毒汁:“老棺材瓤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嚎丧!吃吃吃!怎么不噎死你省心?!老废物!活着就是拖累!早点蹬腿闭眼,老娘还能省几斤米钱!晦气东西!”
她越骂越起劲,唾沫横飞,脸膛因激动而涨成猪肝色。藤椅上的老人被这劈头盖脸的恶毒咒骂吓得浑身筛糠,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无声滑落,喉咙里只剩下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噎。
刁金凤骂得口干舌燥,喘着粗气,顺手抄起灶台边一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那是婆婆以前还能动时常用的碗——看也不看,狠狠朝堂屋地上摔去!
“啪嚓——!”
脆响刺耳!粗瓷碎片混合着几滴残留的冷水,在堂屋冰冷的水泥地上四散飞溅!
“吃!吃你娘的腿!”刁金凤犹不解恨,又狠狠啐了一口浓痰,正落在老人无力垂在藤椅边、枯瘦如柴的脚背上。
她转身回厨房,继续发泄似的翻炒那条可怜的鱼。油烟更盛,呛得人睁不开眼。就在她抬手想抹一把被油烟熏出的眼泪时,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灶台正上方那块被油烟熏得最厚、最油腻的墙壁。
那里,隐约能看到一张褪色发黄、几乎与油污融为一体的老旧画像轮廓。是灶王爷。画像早已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戴冠冕的模糊人形。
此刻,在那厚腻的油污覆盖下,灶君画像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原本该是慈眉善目的嘴角位置……两道粘稠、乌黑、如同凝固沥青般的液体,正极其缓慢地、极其诡异地……向下蜿蜒流淌!像两道黑色的血泪!
刁金凤心头猛地一悸,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窜上脊梁。她使劲眨了眨眼,再定睛看去——油烟缭绕,那画像依旧模糊不清地贴在油污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是眼花了?她烦躁地骂了一句,重重把炒好的鱼铲进盘子,端了出去,“砰”地一声掼在堂屋那张摇摇晃晃的饭桌上。
“吃!噎不死你!”她恶声恶气地对着藤椅方向吼了一句,自己则端起碗,就着中午的剩菜,呼噜呼噜扒起饭来,把桌子震得直晃。堂屋里只剩下她粗鲁的咀嚼声和藤椅上老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夜,死寂。连聒噪的蝉鸣都歇了。
刁金凤在里屋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白日里摔碗骂街的戾气似乎被黑夜吸走了,只剩下一种莫名的、沉甸甸的心慌。婆婆那压抑的抽泣声,灶台上那诡异的“黑泪”……像两团冰冷的墨,在她心口洇开。她强迫自己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如同无数只虫子在黑暗里爬行,断断续续地钻进她的耳朵。声音似乎……来自堂屋?
刁金凤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黑暗中,她的耳朵竖了起来。
“囡……囡……饿……”
一个极其微弱、极其干涩、带着非人空洞回响的声音,幽幽地飘了进来!那绝不是婆婆白日里气若游丝的声音!这声音……像是从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里飘上来的,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地底的阴寒和……一种刻骨的怨毒!
刁金凤全身的汗毛瞬间根根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她想喊,喉咙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想动,四肢却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
就在这时,里屋那扇虚掩的木门,发出了极其缓慢、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极其缓慢地推开。
月光惨淡,从门缝里漏进来一道冰冷的、狭窄的光带。
光带里,一个佝偻、枯瘦得不成人形的黑影,正以一种极其僵硬、极其不协调的姿势,一点一点地挪了进来!那影子被月光拉得细长扭曲,投在坑洼不平的泥地上,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是婆婆!不!绝不是活着的婆婆!
她身上还套着那件肮脏破旧的寿衣式蓝布褂子,枯草般的白发蓬乱地披散着。她的头以一个人类绝不可能做到的、近乎九十度的直角,僵硬地歪向一侧肩膀,脖颈处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月光照在她脸上——那张脸干瘪得如同风干的橘皮,眼眶深陷成两个黑洞,里面没有眼珠,只有两点针尖大小、闪烁着怨毒绿芒的光点!她裂开的嘴巴里没有牙齿,只剩下暗红色的牙床和深不见底的喉咙,正对着刁金凤的床铺!
“囡囡……饿……”那空洞干涩的声音,再次从她深不见底的喉咙里挤出,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气。
刁金凤魂飞魄散!她终于能动了!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弹坐起来,手脚并用地向床角缩去,死死抱住冰冷的土墙!
那“婆婆”听到尖叫,歪斜的头颅猛地一颤!黑洞洞的眼眶里,那两点怨毒的绿芒瞬间暴涨!她枯瘦如鸡爪、指甲缝里嵌满污垢的手,以一种快得超出常理的速度,猛地抬起,五指箕张,带着一股阴冷刺骨的腥风,狠狠抓向刁金凤的咽喉!
冰冷!坚硬!如同五根冰冷的铁条!
那枯爪死死抠进了刁金凤肥厚的脖颈皮肉里!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她的喉骨!窒息感和剧痛瞬间淹没了她!她想挣扎,想掰开那铁钳般的手,却惊恐地发现,那枯爪的力量大得惊人,纹丝不动!更可怕的是,那爪尖透出的寒气,如同活物般顺着伤口疯狂地向她体内钻去,所过之处,血液似乎都要冻结!
“嗬……嗬……”刁金凤眼球暴凸,舌头不受控制地伸了出来,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哗啦啦——!”
一阵沉重、冰冷、带着刺耳金属摩擦声的铁链拖拽声,毫无征兆地、极其清晰地……从厨房灶台的方向传来!那声音穿透了土墙,穿透了黑夜的死寂,带着一种来自九幽地狱的森严与威压!
这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法则的力量!
死死抠住刁金凤咽喉的那只冰冷枯爪,猛地一僵!动作瞬间凝固!那枯爪上令人心悸的力量和钻心蚀骨的寒气,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灶台方向,那沉重的铁链拖拽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仿佛就在耳边!伴随着铁链声的,还有一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像是某种东西被强行撕裂、撑开!
紧接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劣质香烛焚烧后的灰烬味、陈年纸钱腐朽的霉味、以及地下深层泥土的腥冷气息,猛地灌满了整个里屋!温度骤降,呵气成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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