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灶堂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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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金凤瘫软在床角,捂着剧痛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向门口——那枯瘦恐怖的“婆婆”身影,在铁链声响起的同时,如同被戳破的泡影,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惨淡的月光里,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地上那道被拉长的、扭曲的门影。

但她的心,没有丝毫放松,反而被更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几乎无法动弹的脖颈,看向厨房的方向——

里屋通往厨房的那扇低矮、糊着旧报纸的木门,此刻正无声地敞开着。门框内,并非熟悉的厨房景象。

而是一片翻滚的、浓稠如墨汁的黑暗!那黑暗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地蠕动、旋转,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不可名状的恐怖空间!

就在那片蠕动的黑暗深处,两点幽绿、如同鬼火般的巨大光芒,骤然亮起!光芒冰冷、毫无感情,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灵,漠然俯视着蝼蚁。

一个高大、扭曲、身披破烂黑色皂袍的身影,从那片黑暗的旋涡中,一步踏出!

它身形极其魁梧,几乎顶到了低矮的房梁,周身笼罩在一层不断逸散的、带着硫磺和焦糊味的黑色烟雾中。脸上覆盖着一张锈迹斑斑、边缘扭曲的青铜鬼面,獠牙外露,眼窝处正是那两点燃烧的惨绿鬼火!它手中,拖着一条碗口粗细、布满暗红锈迹和凝固黑斑的巨大铁链,链环沉重,每一次拖动都发出令人心悸的“哗啦”巨响,仿佛拖拽着整座地狱的重量!

青面鬼差!

鬼差那燃烧的绿火眼瞳,瞬间锁定了瘫在床角、抖如筛糠的刁金凤。它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并非从喉咙传出,而是直接在刁金凤的灵魂深处炸响!那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摩擦,带着九幽黄泉的森森死气和无上威压:

“刁氏金凤!口业如山!秽言辱亲!不孝通冥!其罪——当诛!”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沉重的冰锤,狠狠砸在刁金凤的心上,砸得她魂体震荡,三魂七魄几乎要离体而去!

“行刑!”鬼差的声音落下,不带一丝波澜。

它猛地一扬手,那条沉重无比的暗红铁链如同活过来的巨蟒,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凌空飞起!链头并非寻常钩爪,而是一个巨大无比、棱角狰狞、布满暗红血锈的——生铁秤砣!

秤砣足有磨盘大小,散发着冰冷刺骨的金属腥气和浓烈的血腥味,上面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在无声哀嚎!它悬停在刁金凤头顶上方,滴溜溜旋转着,锁定了目标!

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重到极致的恐怖威压,如同万丈高山轰然崩塌,瞬间笼罩了刁金凤全身!她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成了钢铁,将她死死禁锢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巨大的恐惧让她失禁,温热的液体顺着裤管流下,腥臊弥漫。

悬空的秤砣停止了旋转,表面那些扭曲的人脸骤然变得清晰、痛苦、怨毒!它们无声地咆哮着,仿佛在催促着最终的审判!

秤砣猛地一震!

“呼——!”

带着碾压一切的毁灭力量,如同九天坠落的星辰,裹挟着刺骨的阴风和无数冤魂的尖啸,朝着床上那摊肥硕的、抖动的烂肉,轰然砸落!

刁金凤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被恐惧彻底堵在喉咙里的“呃……”,意识便被无边的黑暗和撕裂一切的力量彻底吞噬。

“噗——!”

一声沉闷到极致、令人牙酸的肉体与骨骼被瞬间碾碎的声响,在死寂的里屋爆开!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粘稠质感。

没有惨叫,只有这一声沉闷的终结。

……

天光,带着一种被雨水洗刷过后的、虚假的明亮,艰难地透过蒙尘的窗纸,吝啬地洒进堂屋。

栓子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院门。他在邻村砖窑干了一夜苦力,浑身沾满灰白的泥浆,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堂屋里那股熟悉的、浓烈的药味和霉味似乎淡了些,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油腻的焦糊味?他皱了皱眉,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娘?饿了吧?我这就……”

声音戛然而止。

里屋的门大敞着。一股极其浓郁、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油脂被高温炙烤后的焦糊味、类似炸过头的肉渣的腥膻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皮肉烧焦的恶臭,如同粘稠的毒气,猛地从里屋门洞扑出来,狠狠灌进栓子的鼻腔!

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呕吐出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娘?!”栓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变调的惊恐。他顾不得疲惫,踉跄着冲进里屋。

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在门口,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里屋那张嘎吱作响的木板床上,空空如也。

地上,靠近床脚的位置,水泥地面上,赫然印着一大滩……极其诡异的人形污渍!

那污渍呈现出一种油腻腻的、令人作呕的暗黄色,边缘不规则地晕染开,像一大块被打翻、冷却凝固的劣质荤油。污渍中央颜色最深,隐约能看出一个人体被强行压扁、摊开的轮廓——臃肿的躯干,粗短挣扎的四肢,甚至还有一个模糊的、被挤压变形的头颅形状!在这油腻的暗黄基底上,还混杂着点点暗红发黑、如同凝固血痂的斑点,以及一些细碎的、灰白色的粉末状物,像是被彻底碾碎的骨渣。

整滩污渍散发着源头般的恶臭,无声地诉说着一种非人的、碾压式的毁灭。

栓子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跪在冰冷的地上,裤裆瞬间湿透。巨大的恐惧和恶心让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他死死盯着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人形油渍,仿佛看到了母亲生前那张刻薄狰狞的脸,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彻底抹平、融化、渗进了这肮脏的水泥地里。

就在这时,堂屋角落里,那台布满灰尘、屏幕布满雪花点的老旧电视机,突然“滋啦”一声,屏幕闪了几下,竟自己亮了起来!

刺眼的光线在昏暗的堂屋里跳动,映照着地上那滩油渍和栓子惊恐扭曲的脸。

屏幕上,没有信号时的雪花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色彩鲜艳得有些虚假的画面——一个穿着大红唐装、笑容慈祥到僵硬的老太太,正亲热地拉着一个同样穿红戴绿、笑容满面的年轻媳妇的手。背景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的现代化厨房。一个甜美做作的女声,正用夸张的语调,抑扬顿挫地念着广告词:

“……家和万事兴!孝敬公婆,关爱丈夫,才是幸福生活的真谛!XX牌调和油,让您的家庭充满温馨,让爱代代相传!”

那甜腻的广告语,像一把把淬了蜜糖的尖刀,狠狠扎进栓子的耳朵里,扎进他因恐惧而一片空白的大脑里。他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婆慈媳孝”的虚假画面,又僵硬地低下头,看着地上母亲留下的、那滩散发着恶臭的、油腻的人形印记。

“嗬……嗬嗬……”栓子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低嚎。他猛地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要将那甜腻的广告声和眼前地狱般的景象,连同他自己,一起撕裂、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