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荷初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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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顿了顿,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只是太医说……她……她失了记忆,前尘尽忘……”
“失……记忆?”萧承锐如遭九天惊雷劈中头顶,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奔涌起来,冲撞着他的耳膜,发出巨大的轰鸣!
是她吗?
真的是阿沅吗?
她还活着?!
这个念头像一束强光,瞬间刺破了他心中绝望的黑暗!
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震惊席卷了他,甚至来不及细想“失忆”二字意味着什么。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呜咽,随即像一头被点燃了尾巴的小豹子,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拔腿就朝山下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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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在耳边呼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每一步都踩在虚浮的云端,每一步都奔向一个失而复得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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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十六年,春末。凤仪宫偏殿。
浓郁的药香在精雕细琢的梁柱与华美的宫纱帷幔间无声流淌,与窗外几株盛放的玉兰散发的清甜气息交织缠绕。
然而,这馥郁的混合香气,却丝毫无法驱散阿沅心头的茫然与空洞。
她像一只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湿了羽翼、惊破了胆的雏鸟,瑟缩在云锦堆叠而成的、过分柔软华丽的巨大巢穴里。
触目所及,皆是流光溢彩的陌生。
鎏金的熏炉,织锦的屏风,光滑得能照见人影的金砖……
这一切的精致华美,非但不能带来安慰,反而像无形的牢笼,让她无所适从,本能地想要蜷缩得更小。
记忆,是一片被浓稠得化不开的灰雾彻底吞噬的荒原。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为何会躺在这里。
名字?过往?亲人?……
一切都归于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白。
“醒了?”一个温润的嗓音轻轻响起,如同清冽的泉水滴落在光滑的玉石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抚平了她因惊觉而瞬间绷紧的神经。
她有些吃力地转动脖颈,循声望去,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含着浅淡笑意的眼眸里。
一个穿着月白色云锦常服的少年坐在床边的绣墩上。
他眉目清朗如画,气质沉静温润,像一块精心打磨过的暖玉,散发着安定人心的光华。
只是……那双本应完美无瑕的手,此刻却被厚厚的素白纱布层层包裹,纱布边缘,透出点点干涸凝固的暗红血迹,触目惊心。
是他……那个在冰冷彻骨、令人绝望的岩缝深渊里,用这双伤痕累累的手,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人间的人。
这个认知,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清晰地烙印在她一片混沌的意识里。
他叫萧执圭。这个名字,是她在混沌初开、意识模糊时,唯一记住的音节。
“别怕,这里是皇宫。”萧执圭微微倾身,动作极轻地替她掖了掖滑落的锦被被角,声音放得更柔缓,仿佛怕惊扰了一只受惊的蝴蝶,“我是萧执圭。”
皇宫?萧执圭?
这两个词对她而言,如同天书上的符咒,陌生而遥远,激不起脑海中的半点涟漪。
巨大的茫然再次袭来。
她只是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得更紧,小小的身体几乎要陷进柔软的锦被里,长长的眼睫不安地剧烈颤动着,如同暴风雨中无处栖身的蝶翼。
“你……是谁?”她终于怯生生地、艰难地问出口,声音嘶哑干涩得厉害,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属于孩童的稚嫩腔调。
这是她对“自我”存在的第一次探询。
萧执圭的目光与一直安静坐在不远处、身着华美宫装、仪态雍容的妇人——皇后谢明懿——无声地交汇了一瞬。
妇人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与深切的怜惜。太医的诊断言犹在耳:头部遭受重创,颅内淤血压迫,前尘旧事,尽皆忘却。
一个干干净净的白纸般的孤女。
“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萧执圭的声音依旧温和,如同春风拂过新柳,没有半分不耐或惊异,反而在那温润的眸底漾开更深、更暖的包容。
这包容,像温暖的泉水,悄然无声地包裹着她冰冷的不安。
见她茫然又无助地摇头,他唇边甚至浮现一丝安抚的笑意。
他侧了侧身,将身后那位华服妇人的身影完全引入她惶惑的视野。
“无妨。这位是皇后娘娘,我的母后。”他的声音是稳定的锚,“我们都会照顾你,直到你好起来。”
皇后谢明懿缓缓起身,雍容华贵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极轻微的脆响。
她在床边坐下,收敛了所有母仪天下的威仪,目光慈和地落在沈栖凰苍白脆弱的小脸上,那目光专注得近乎移情,带着一种深沉的、仿佛要透过她看到另一个影子的专注:
“可怜见的孩子,摔得这般重……真是遭了大罪了。”
她伸出保养得宜、戴着玉戒的手,指尖带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檀香气息,极其轻柔地拂过沈栖凰汗湿的额发,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重。
“可愿……做本宫的义女?” 声音温婉,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量。
义女?
沈栖凰混沌的思绪无法理解这个词背后所承载的滔天荣宠与无形枷锁。
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眼前这位高贵妇人和那温润少年周身散发出的、毫无保留的、沉甸甸的善意与关切。
那是一种久旱逢甘霖般、足以融化初生雏鸟所有戒备的暖流。
她下意识地、茫然地看向萧执圭那双被纱布包裹、渗出点点暗红的手——那是为她而伤的证明;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洁净柔软、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绷带——这是被悉心照料的痕迹。
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寻找庇护与依附的本能,让她心底那道冰冷的、因陌生而竖起的无形壁垒,悄然无声地融化了一角。
“我……没有名字。”她小声嗫嚅着,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初生婴儿般的纯粹无措。
名字,是存在的烙印,而她一无所有。
皇后凝视着她清秀却全然陌生的眉眼,目光尤其在她那双澄澈如洗、此刻却盛满惊惶的眸子上停留。
恍惚间,那眸子的形状,那惊惶无助的眼神,竟与记忆深处那个早夭的、面容已然模糊的幼女身影奇异地重叠了。
心尖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一种更汹涌的怜惜,和一种隐秘的、想要填补生命中那块巨大缺口的渴望,瞬间淹没了那点刺痛。
“那就叫栖凰吧,”皇后温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然,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轻轻抚过沈栖凰乌黑柔软的发顶,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命名仪式,赐予她一个崭新的、烙印着皇家印记的身份,
“沈栖凰。如凤凰涅盘,于此新生。愿你浴火重生,终有一日,翱翔九天之上。”
这个名字,寄托着她对一个新生命的期许,也暗藏着她对逝去爱女的隐秘哀思与移情。
“沈栖凰……”女孩无声地、反复地在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像在舌尖品尝一个全新的、带着奇异重量的音节,确认一个被重新塑造的自己。
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弱的归属感,竟在这全然陌生的名讳中悄然滋生,如同种子落入新翻的泥土。
殿内一时静谧,只有温煦的药香与玉兰的幽香无声流淌,包裹着这新生的命名时刻。
然而,这份宁静转瞬即逝。
殿外,陡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杂乱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宫人们惊慌失措、极力压低的劝阻:
“七殿下!七殿下您慢些跑!”
“娘娘吩咐了要静养!七殿下!您不能……”
“让开!”
珠玉串成的帘幕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猛地撞开,发出“哗啦”一声刺耳的脆响!
一个满身尘泥、双眼红肿得像两个烂桃子的男孩,像一阵失控的旋风般冲了进来!
他发髻松散,几缕发丝被汗水和泪水黏在额角脸颊,靛青色的短打下摆沾满了草屑、泥点和刮蹭的痕迹,一只鞋子甚至跑丢了,露出沾满灰土的罗袜。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目光却如同两道燃烧到极致的火炬,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不顾一切的焦灼,瞬间穿透殿内的空气,死死锁定了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阿沅!!!”
萧承锐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三日三夜不眠不休搜寻的疲惫,带着濒临绝望又乍见曙光的狂喜,那一声呼唤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饱含着要将她魂魄都唤回的执念!
这三日,他如同在地狱油锅里煎熬。不吃不睡,像个不知疲倦的疯子,在玉泉山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道沟壑、每一丛荆棘中搜寻。
手里死死攥着那片藕荷色的碎布,指关节捏得发白,仿佛那是连接她魂魄的唯一丝线,是他对抗无边绝望的唯一武器。
此刻,看到那张刻入骨髓的、熟悉的小脸出现在眼前,悬在万丈深渊之上的心,几乎要炸裂开来!她还活着!阿沅真的还活着!
然而,当他狂喜的目光对上床上女孩那双眼睛时,那双本该映着他身影、闪烁着狡黠灵动的光芒、如同夏夜最亮星辰的眸子,此刻却盛满了全然陌生的、如同初生小鹿般的茫然与惊疑,萧承锐眼中那团炽热燃烧、足以融化一切的狂喜火焰,如同被一盆来自九幽的冰水当头浇下,“噗”地一声,瞬间熄灭!
只余下冰冷刺骨的灰烬和比之前更深、更令人窒息的恐惧!
“你……你……”
他喉头滚动,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脚步踉跄着又向前挪了一步,仿佛想从那苍白陌生的小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熟悉的、属于“阿沅”的痕迹,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祈求,
“你不记得我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砾中艰难挤出来的。
不可能的!她是阿沅!
是那个和他一起挤在狭窄山洞里,就着那一束天光,头碰头偷看兵书的阿沅!
是那个眼睛亮得像星星,指着地图兴奋地说“雁门关”,说要给他当军师,看着他当大将军的阿沅!她怎么会不记得?!
沈栖凰,或者说,刚刚被命名为沈栖凰的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激烈得如同风暴的陌生男孩彻底吓住了。
她困惑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只有一片空白的茫然和对这强烈情感的畏惧。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小小的身体寻求庇护般,更紧地靠向了床边那个散发着安定气息的、温润如玉的萧执圭。
她轻轻地、诚实地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带着初生者的无辜,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萧承锐的心口。
萧承锐如遭万钧重锤迎面轰击,身体剧烈地晃了晃,脸色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比床上重伤初醒的女孩还要惨白难看。
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冰冷绝望感瞬间淹没了他。
不!他不信!
一股蛮横的、属于少年人的执拗和不甘猛地冲上头顶,压过了理智!
“我们一起读过《卫公兵法》!就在玉泉山的山洞里!那天有阳光,从石头缝里照进来,亮堂堂的!书上……书上还有我偷偷画的战马!”
他语无伦次地急急说道,声音因激动和急切而拔高,试图用这些鲜活的记忆碎片去唤醒她沉睡的过往,
“你说要当我的军师!你说雁门关的雪有铁锈味!是血和铁的味道!你说过……你说过要看着我!看着我带三千铁骑踏破贺兰山缺!让胡人再也不敢来犯!阿沅!阿沅!你看着我!你仔细想想啊!”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眶里蓄积了太久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凉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绝望的水痕。
“锐儿,”皇后谢明懿适时地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后宫之主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无形的屏障。
她站起身,走到幼子身边,伸出手,带着安抚也带着制止的力道,轻轻按在萧承锐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单薄的肩头上,
“栖凰受了极重的伤,太医说她脑中淤血未散,此刻心神最是脆弱,需要绝对的静养。莫要再惊扰她。”
“母后……”萧承锐猛地抬起头,看向母亲,那双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濒死的绝望和无声的控诉,几乎要溢出来。
他看到了皇后眼底的安抚与无奈,也清晰地看到了她看向床上女孩时那种深沉的、他无法理解的、近乎移情的专注与怜惜。
那目光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了他一下。
他死死咬住下唇,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才勉强压住喉咙里翻涌的哽咽和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质问: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大哥?为什么阿沅不记得我?!
他低下头,小小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头被逼到绝境、伤痕累累却倔强不屈的小兽,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喘息。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泪水滴落的声音。
片刻之后,他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抬起袖子,胡乱又用力地抹去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
他不再看任何人,包括他敬爱的母后,只是死死地、固执地、带着最后一丝渺茫希望地盯着床上那个眼神依旧茫然、甚至因为他过激的反应而染上更多畏惧的女孩。
然后,他做了一个动作。
他无比珍重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从怀里贴身处掏出一个被体温焐热的东西——那本陪伴了他们山洞时光、早已被翻得卷了边、封面撕裂、沾着他汗渍、泪痕和泥土的《卫公兵法》。
书页皱巴巴地蜷曲着,诉说着无数次的翻阅。
他像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圣物,小心翼翼、无比轻柔地,将它放在了沈栖凰枕边,紧挨着她散落在锦缎上的几缕乌黑发丝。
仿佛这本书本身,就是唤醒记忆的钥匙,是他们之间不可磨灭的契约见证。
“没关系……”他再次开口,声音沙哑破碎到了极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声带里、从滚烫的砂砾中磨出来的,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近乎悲壮的固执与承诺,目光灼灼,仿佛要将这誓言烙印进她的灵魂深处,
“我会等你。阿沅,我会一直等你……等你想起我。等你想起我们的山洞……想起我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