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荷初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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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十六年,春。
京城西郊,玉泉山南麓。
山风掠过新绿的树梢,簌簌低语,裹挟着松针的清冽与野蔷薇初绽的甜香,钻入一处隐蔽的山洞。
洞顶裂隙漏下一束澄澈的天光,如同舞台追光,恰好笼罩着两个头碰头挤在一起的小小身影。
他们正屏息凝神,指尖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一本纸页泛黄、边缘卷翘的旧兵书。
女孩约莫六七岁,一身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本藕荷色的粗布衣裙,乌黑的头发随意扎成两个略显毛糙的小揪,用坚韧的草茎系着。
她的小脸被山风与阳光染上一层健康的微红,鼻尖沾着一点新鲜的泥土,像只刚从地里钻出来的小鼹鼠。
然而,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里淬了星子的寒潭,专注地盯着书页上简陋的线条。
她是阿沅,住在山脚下慈恩寺最偏僻的杂役房里,由一位沉默寡言、眼神浑浊的老尼照看。
老尼只含糊地说她是远方亲戚寄养在此的孤雏,旁的便如石沉大海,再无涟漪。
阿沅习惯了这份近乎透明的孤寂,却总爱挣脱无形的绳索,溜到山上。
采药草、捉虫豸、躺在向阳的岩石上看云卷云舒,在无人的山野间,幻想勾勒着山外那个庞大而模糊的世界。
此刻,她细小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用力点着书上一幅简陋的疆域图,兴奋地压低声音,那声音里带着山泉般的清亮:“快看!这里画的就是雁门关!我爹爹——”
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她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像被乌云遮蔽的星辰。
爹爹?这个词对她而言,只是一个空洞的回响,是老尼偶尔在昏黄油灯下,伴随着一声悠长叹息吐露的零星字句,拼凑不出任何清晰的轮廓。
心底深处,那被刻意忽略的空洞,此刻被自己无意的话语戳破,泛起一丝尖锐的酸涩。
“你爹爹是戍边的将军?”男孩的眼睛却蓦地亮了,如同投入火种,燃起灼人的光。
他穿着看似普通的靛青色粗布短打,但那衣料在洞顶漏下的光束中,隐隐流转着水纹般细腻的光泽。
他眉目如画,鼻梁挺直,唇色红润,带着一种与周遭泥土岩石格格不入的精致贵气。
此刻,他却像个最寻常的农家小子,毫无顾忌地盘腿坐在微湿的泥地上,膝盖上还沾着几片新鲜的草屑。
他是萧承锐,当朝皇后的嫡次子。
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书中一幅笔触粗犷却气势磅礴的“将军百战图”攫住,热血在小小的胸腔里奔涌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早已将偷溜出宫躲避繁文缛节的初衷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不知道……”阿沅摇摇头,像要甩掉那突如其来的失落,很快又扬起一个灿烂得过分的笑脸,仿佛在用力驱散阴霾,
“但我知道好多好多边关的故事!都是慈恩寺的武僧师父讲给我听的!”
她手脚并用地比划起来,小小的身躯充满了活力,“他说真正的将军,就要像霍去病那样,千里奔袭,封狼居胥!把胡人打得再也不敢抬头看我们的月亮!”
“霍去病!”
萧承锐激动地一拍膝盖,尘土飞扬,声音因亢奋而微微拔高,
“我也最喜欢他!我以后一定要——”
话音猛地顿住,如同被利刃斩断。他倏地噤声,警惕如小兽般竖起了耳朵,飞快地瞥向洞口方向,眼中那簇灼热的火焰瞬间被一层惊惶的薄冰覆盖。
母后……严厉的母后!
她不许他触碰刀剑,不许他骑马驰骋,更不许他口中吐出半个“将军”的字眼。
他只能像个影子,跟在沉稳的兄长身后,学习那些沉闷如死水的治国之道。
这本兵书,是他屏住呼吸,心跳如鼓地从兄长那间弥漫着墨香与威严的书房里“窃”出来的珍宝。
进山时,为了甩掉如影随形的侍卫,他在荆棘丛里滚了一身泥,才险险脱身。被发现偷书的后果……他不敢想。
阿沅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那瞬间的火焰与随即的黯淡。
她凑近他,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带着洞悉一切的狡黠:“你想当将军?”声音轻得像羽毛,却精准地落在他心尖最滚烫的地方。
萧承锐猛地抬起头,重重点头,那双遗传自母亲的凤眸里,再次燃起比刚才更亮、更执拗的光芒,仿佛要将这昏暗的山洞点燃:
“我要!我要带三千铁骑,踏破贺兰山缺!让胡人的牛羊再也不敢靠近我们的边墙!”
他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却像从齿缝里迸出的金石,铿锵有力,带着少年人不顾一切的决心。
“那我给你当军师!”阿沅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随手捡起一根枯枝,在泥地上飞快地画起歪歪扭扭的阵型图,
“武僧师父说过,打仗可讲究啦!要懂天时,知地利,还要会用……”
“什么人?!”一声突兀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厉喝,如同惊雷般在洞外炸响!
两个孩子吓得浑身一哆嗦,兵书差点脱手。
萧承锐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本能地将那本承载着他梦想与冒险的旧书猛地塞进怀里,紧紧贴着怦怦狂跳的心脏,同时一把抓住阿沅的手腕,冰凉的小手被他滚烫的掌心包裹:
“是巡山的侍卫!被抓住我就死定了!”
他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拉起阿沅就往山洞深处更幽暗的角落钻去。
阿沅对这片山林熟稔如掌纹,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敏捷。
她反手拉着萧承锐,像两条滑溜的小鱼,在嶙峋的怪石和低垂的藤蔓间七拐八绕,最后从一个被茂密蕨类遮掩的狭窄岩缝里钻了出去。
两人气喘吁吁地躲在一块巨大的风蚀岩后,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们屏住呼吸,看着一队身着皮甲、腰挎长刀的侍卫骂骂咧咧地从不远处走过,脚步声沉重地敲打着地面,也敲打在两个惊魂未定的孩子心上。
“好险!”萧承锐长舒一口气,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岩石,冷汗几乎浸透了里衣。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掏出怀里的兵书,心疼地抚平被自己慌乱中揉出的皱褶和卷角,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阿沅的目光却被远处山崖边一株迎风摇曳的紫色小花牢牢吸引。
那花在嶙峋的石缝间绽放,纤细却倔强。
“是雪见草!”她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带着发现宝藏的狂喜,“武僧师父说过了,悬崖边上长的雪见草最灵验!能治最重的跌打损伤!”
话音未落,她小小的身影已经像只灵巧的岩羊,手脚并用地攀着凸起的岩石,朝着那危险边缘挪去。
“阿沅!回来!危险!”
萧承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失声惊呼。
崖边的风骤然猛烈,呼啸着灌满衣袖,吹得阿沅单薄的藕荷色衣裙猎猎作响,整个人仿佛一片随时会被狂风卷走、撕碎的枯叶。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四肢百骸。
阿沅却已稳稳地蹲在了最边缘,回头冲他露出一个得意又安抚的笑容,晃了晃手中那株珍贵的紫色小花。
就在这笑容绽放的刹那,异变陡生!
“咔嚓——”一声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
她脚下那块看似坚实的风化石,毫无征兆地碎裂、松动!
“阿沅——!!!”萧承锐肝胆俱裂的嘶吼响彻山谷!
他像一支离弦的箭,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扑去,伸长的手臂在狂风中徒劳地抓挠!
指尖只来得及触碰到她扬起的一角衣袖!
“刺啦——!”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如同命运冷酷的宣判,狠狠刺入萧承锐的耳膜!
藕荷色的碎布留在他的掌心,带着女孩身体残留的微温。
而阿沅那小小的身影,如同断线的纸鸢,瞬间被崖下的深渊吞噬!
只有几块被带落的碎石,骨碌碌地滚落,在死寂的山谷中撞出空洞、绵长、令人绝望的回响。
“不——!!!”萧承锐的惨叫声凄厉得变了调,惊飞了满山栖息的鸟雀,扑棱棱的翅膀声更添混乱与悲凉。
他像疯了一样扑到崖边,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目眦欲裂地向下张望。
陡峭的崖壁上怪石嶙峋,树影幢幢如同鬼魅,那抹熟悉的藕荷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无尽的、令人窒息的虚空和呼啸的冷风回应着他的绝望。
“来人啊!救命!有人掉下去了!阿沅——!”
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模糊了视线,冲刷着脸上的泥土。
闻声赶来的侍卫们看到的,就是他们的小皇子跪在悬崖边缘,小小的身体因巨大的悲痛而剧烈抽搐,手里死死攥着一片刺目的藕荷色碎布,哭得撕心裂肺,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稚嫩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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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泉山北麓,皇家猎苑边缘。
十五岁的萧执圭端坐马上,雨后初霁的阳光洒落在他素净的骑装上,勾勒出挺拔如青松的轮廓。
他面容沉静,眉宇间是超越年龄的温和与持重,虽未正式册立太子,那份浸润在骨子里的储君风范已在举手投足间显露无疑。
雨后山林的气息格外清冽,草木的芬芳混合着泥土的湿润,沁人心脾。
他正带着几名侍卫,策马缓行,细致地巡视着即将用于春狝的场地。
“殿下,”身旁一名侍卫突然勒住马缰,神色凝重地指向东侧一处陡峭的崖壁,“那边……好像有动静?”
萧执圭循声望去,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只见那片被雨水冲刷得光洁发亮的巨大岩壁上,在浓绿树影的掩映下,似乎……挂着一团极其微小的、与岩石颜色迥异的影子?
那颜色……竟是柔和的藕荷色!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让他心头猛地一紧。
他毫不犹豫地翻身下马,动作利落:“过去看看!”
侍卫们慌忙跟上,拨开茂密得几乎密不透风的灌木丛。
当视线豁然开朗,看清那悬崖半腰的景象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数丈高的陡峭崖壁间,一道狭窄的岩缝里,几根坚韧的老藤如命运最后的怜悯,死死缠绕住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衣衫褴褛的小女孩!
她双目紧闭,小脸惨白如纸,额角一道狰狞的伤口正缓缓渗出血迹,蜿蜒而下,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也染红了缠住她的枯藤。她像一只破碎的布偶,被遗弃在绝境,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呼啸的山风彻底吹散。
“救人!”萧执圭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他迅速解下自己月白色的披风,同时命令道:“放绳索!我下去!” 语气是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决断。
“殿下万万不可!”侍卫们骇然失色,齐齐阻拦,“崖壁湿滑凶险,千金之躯岂能轻涉险地!让卑职下去!”
“她撑不到你们再找人来!”萧执圭的声音沉稳依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他不再多言,迅速将披风撕扯成结实的布条,一圈圈紧紧缠绕在手掌上,目光紧紧锁住那个命悬一线的渺小身影。
他无法解释这种强烈的冲动,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快!再快一点!
半个时辰的惊心动魄,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当萧执圭终于抱着那个冰冷、轻飘得几乎没有重量的小身体,依靠着绳索和岩壁的凸起,艰难地攀回崖顶时,他缠在手上的布条早已被尖锐的岩石磨穿,露出的手掌一片血肉模糊,指关节处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
汗水浸透了他的鬓角,混合着掌心的血水,滴落在女孩同样染血的衣襟上。
怀中的孩子,轻得像一片随时会消逝的羽毛,那微弱的呼吸如同风中残烛,让他心弦紧绷。
“立刻回宫!传太医!快!”萧执圭的声音因脱力和紧张而微微沙哑,却依旧清晰有力。
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孩用自己残破的披风紧紧裹好,仿佛包裹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翻身上马的瞬间,臂弯中那冰冷的小身体似乎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沾满血污的长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极其艰难、极其缓慢地颤抖着,似乎想要掀开沉重的眼帘,看清这个重新给予她光明的世界。
“别怕,”萧执圭感受到了那微弱的生命悸动,心头一颤。
他低下头,下颌几乎触碰到女孩冰冷的额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却又带着磐石般的坚定,清晰地送入她混沌的意识边缘,“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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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慈恩寺后山。
萧承锐双眼红肿如烂桃,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原本精致的小脸此刻灰败憔悴,嘴唇干裂出血。
他不顾老尼和侍卫的劝阻,像个不知疲倦的游魂,固执地在阿沅坠崖的那片区域一遍又一遍地搜寻、呼喊。
这三日,他如同被抽走了魂魄,水米不进,形容枯槁,只是发了疯般地跪求母后,哭喊、嘶吼,甚至不惜以绝食相胁,逼得皇后谢明懿心如刀绞,无奈之下增派了人手,搜遍了附近的山涧沟壑。
然而,找到的,只有一只沾满污泥、被溪水泡得发胀的小小布鞋——那是阿沅脚上穿的。
“七殿下,”慈恩寺的老住持步履蹒跚地走到他身边,看着这个几乎被绝望吞噬的孩子,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悲悯,递过一方素净的帕子,声音苍老而沉重,
“老尼早说过,那孩子……命里带煞,有此一劫……强求不得啊。”
“她不会死的!”
萧承锐猛地抬起头,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偏执,
“阿沅答应过我的!她答应过要给我当军师!她说过要亲眼看着我当大将军!踏破贺兰山缺!”
他死死攥着胸口那片已经沾满他汗水和泪水的藕荷色碎布,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仿佛那是连接阿沅魂魄的唯一丝线,是他最后的精神支柱,一旦松开,他就会彻底坠入深渊。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疾步如飞地奔上山坡,脸上带着复杂难辨的神色,声音因急促而变调:
“殿下!宫里……宫里传来消息!大殿下三日前在猎苑北崖,救起一个坠崖昏迷的小女孩!人……人已经醒了!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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