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内城篇】(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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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被乐描述的场景震住了,张着嘴,忘了喊饿。他以前混迹的地方也破败,但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过这种天堂隔壁就是地狱的强烈冲击。

查理靠在软座里,身体微微绷紧。

乐描绘的画面如同冷水浇头,瞬间冲刷掉了他身上最后那点因疲惫产生的麻木。

内城街道上那些光鲜面孔、整洁建筑下掩藏的丑陋疮疤,第一次如此赤裸残酷地摊开在他面前。他喉咙发干,想说什么,却感觉像被堵住了喉咙。

另外两人反应也差不多。

乐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反应,或者说他就是要宣泄出来:

“这算什么?”

他嗤笑一声,充满了讽刺,

“这他妈就叫‘王都气象’!这就是风之国的‘精华’所在!精华!全浓缩在这些狗皮贵人碗里几滴金油、几颗石头上!其他的……全是渣滓!是随时可以碾死扫走的垃圾!”

他猛地看向查理,眼神灼灼逼人:

“查理老弟!你现在挂着这个王子的名头!住着这种地方!穿着这种几千斤麦子都换不来的布料做的狗屁衣裳!你告诉我!外面那些……在咱们脚底下啃黑糊的小崽子……是不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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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狠狠扎向查理!

查理猝不及防,身体微微一震。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这关我屁事,想说我也是被硬按上头的冒牌货……

但那些话都卡在喉咙里。他银灰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第一次,他扮演“王子”这个角色,感受到的不是窃喜或伪装的压力,而是一种沉甸甸的、仿佛源自这个身份本身的、冰冷刺骨的寒意。

乐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仿佛穿透了他层层包裹的伪装,看到了那个在黑暗巢穴里挣扎求生的土豆猪。

“……你问我?”

查理的声音异常沙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迎着乐的目光,没有躲闪,但眼神深处却是茫然而冰冷的空寂。他努力想从这巨大的冲击中找回一点自己的逻辑。

“活该?那按你这说法……谁给他们锅里的黑糊?没人给他们!他们不就得去偷?去抢?去堵着那些贵人老爷的马车喊冤?”

他试图把矛盾抛给“秩序”,语气带着一种连自己都不甚明确的焦躁:

“这内城……看着干净……不也是靠人拿笤帚一点一点扫出来的?那些扫地的杂役苦工……他们活该就配吃潲水?这他妈是什么狗屁道理?!”他猛地吸了口气,胸腔起伏得有些剧烈。

乐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查理看了好几秒,那眼神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他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带着浓烈讽刺意味的笑容。

“道理?”

乐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在咀嚼一块苦涩的石头,

“这地界儿,哪有道理?只有谁拳头硬!谁嘴皮子会说!谁手里攥着的刀够快够狠!”

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你以为是扫出来的?错了!那些黑渣子为什么堆在那种地方不敢露头?是谁不准他们出来污了贵人的眼?你以为那些小崽子天生就该烂在黑巷子里啃潲水?那潲水……是他们爹娘在外城挤破头抢点散碎杂活儿、或者钻营点见不得光的勾当,换回来塞他们的嘴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仿佛要穿透查理的眼睛:

“我今天告诉你们……王都外城!那才叫个大熔炉!那才叫真的吃人!挤破脑袋想进内城捞口油水的……挤得头破血流最后死在路边当肥料的多得是!留在外城的……靠扛货卖苦力、捡剩饭烂菜帮子、甚至卖儿卖女……才能换一口连猪食都不如的东西!那黑糊……对他们来说……那就是饭!就是命!能吃上……就是万幸!活该?呵……谁定的规矩说他们活该?定这规矩的人……又在哪坐着喝几万个金币一杯的蜜酒呢?”

乐的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的石头,砸在房间里另外三人的心坎上。

咕咕脸上的委屈消失得干干净净,老脸灰败,像是被人猛抽了几个无形的耳光。

他想起自己在海上跑单帮,被港口税吏盘剥;想起在破败外城的小赌档里输得只剩条裤子;想起那些比他更惨、饿毙在破屋角落里的熟人……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艾尔玛捂着小嘴的手不知何时放了下来。她的脸颊发白,紫色的眼瞳剧烈地晃动着,里面映满了复杂的情绪——恐惧、悲伤、还有一点点……无法理解的愤怒?

她看着乐,又看向那片被乐点明、此时在她眼中仿佛带上血腥味的内城夜景方向。

“……那……那些人……为什么……不让他们……住到这里来呢……”

她指向窗外那些高耸的灯火通明的高墙壁垒,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这里……这么多地方……没有人住……盖了那么多大房子……外面为什么不多盖一点……”她说到后面,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疑惑和委屈。在她的认知里,房子是用来住的。这里有这么多空着的漂亮房子,外面还有那么多人没有地方住,甚至只能吃黑糊,为什么不去盖呢?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沉重的阴霾!

查理猛地抬头看向艾尔玛。

这傻丫头,自己没点破,她反而问出来了!

咕咕浑浊的老眼也瞬间聚焦在她那张带着困惑的小脸上。

乐脸上的激烈情绪凝固了一瞬。他看着艾尔玛那双纯粹干净、不掺杂任何世故的眼睛,那张年轻刚硬的脸庞上,一丝极深、如同万年寒霜般的冷厉一闪而过,随即化为一种连愤怒都难以形容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混杂着怜悯、赞叹、还有一丝被最天真话语刺破核心真相的尖锐痛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大幅度起伏着,仿佛要将这间空气里弥漫的沉重、虚伪、与残酷都狠狠吸进肺里,再彻底呼出去!

“好丫头……问得好!”

乐的声音有些干涩,甚至带上了一点沙哑的磁性,

“问到根子上去了!”

他靠在沙发里,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灯火璀璨的炼狱图景,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因为……有人告诉他们……外城的,不是人!是耗材!是垃圾!是蝼蚁!”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盖房子?盖给谁住?盖再多……也不够填那些……高高在上、觉得自己生来就该踩在别人尸骨上享乐的……‘人上人’的欲壑!”

他猛地坐直身体,眼神锐利如鹰隼:

“查理!老哥我为什么一摘了那破面具就忍不住想骂娘?为什么那么瞧不上马格那个脑满肠肥的废物?就因为他这种混账!就是踩着老子这种想靠本事吃饭、靠力气挣活路的人爬上来的!他就是那种……心安理得喝血啃骨的秃鹫!”

乐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刃划破寂静:

“你以为今天街上那些穿得人模狗样的王八蛋们,就比那个煞笔马格好了?放屁!他们不过换了个窝!披了张更光鲜的皮!骨子里更坏!更毒!因为他们更懂得怎么把吸血的管子插得更深!怎么把规矩玩得更溜!让那些给他们垫脚卖命的傻子们……死的时候都觉得他们……慈悲!是老爷开恩!”

他指着查理身上放在靠背上、那件价值连城的靛蓝星空礼服,又指着艾尔玛手里那个装着几朵不值钱绒布野花的柳条篮子:

“看见没?这就是区别!天堑一样的区别!不是天生的!是有人用金银堆起来的山!用刀子划出来的沟!用无数条像熬潲水吃黑糊崽子他爹娘的贱命……硬生生夯出来的断层!这断层!就是风之国王都的……根基!是刻在骨头上的脓疮!”

乐的话如同滚烫的熔岩,灼烧着每个人的神经。

查理瘫在软座深处,乐最后那如同宣言般的咆哮让他失去了最后的力气。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伪装的壳,赤裸地暴露在这奢华与污秽交织的真相寒流中。

这身王子衣袍带来的疲惫感,此刻化作了难以言喻的沉重。他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银灰色的目光失焦地看着光滑如镜的地板上倒映着的那片虚假星空。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装傻?装睡?装没听见?还是……真的累到连思考都是一种负担?

他缓缓地、一点点地向下滑去,最终整个沉重的脑袋靠在了软座的靠枕上。那双银灰色的眼眸彻底合拢,呼吸逐渐变得悠长而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