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焚身之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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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火焰凤凰烙印的位置,分明就是父皇血诏紧贴的地方!那血诏呢?!

还有这指根的旧疤…它还在,证明她似乎还是“姜毓宁”…可这身体…这印记…

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啪嗒!” 粗陶碗摔落在地的碎裂声,惊醒了陷入巨大惊骇和混乱中的姜毓宁。

那小丫头被她刚才掀被查看身体的激烈反应和眼中流露出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惊骇与疯狂吓坏了,手一松,药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黑乎乎的药汁溅了一地。

“对…对不起!姑娘!我…我不是故意的!” 小丫头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门帘被猛地掀开。

一个身影快步走了进来。来人约莫三十出头,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靛蓝色棉布衣裙,料子比小丫头的粗布稍好,但也绝不是什么上等货色。她身量中等,体态略显丰腴,挽着一个简单的圆髻,插着一根普通的银簪。她的面容只能算得上清秀,眼角已有了细密的纹路,但一双眼睛却异常精明干练,此刻正微微蹙着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看向屋内。

她的目光先是扫过地上碎裂的药碗和跪着发抖的小丫头,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带着一丝不耐:“阿阮!笨手笨脚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快收拾干净!”

“是…是,沈姑姑!” 叫阿阮的小丫头如蒙大赦,慌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收拾地上的碎片和药渍。

沈姑姑的目光这才落到床上气息不稳、脸色苍白如鬼、眼神却锐利得惊人的姜毓宁身上。那锐利之中,充满了惊疑、警惕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属于上位者的审视与威压,让阅人无数的沈碧云心头也是微微一凛。

她面上却不显,只是走近几步,站在床边,用一种带着职业化审视和评估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姜毓宁的脸庞和身体,像是在估价一件刚收来的、品相尚可但需要修复的货物。

“哟,可算是醒了。烧了整整三天三夜,阎王爷那儿都差点挂了号,命倒是挺硬。” 沈碧云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种市井妇人特有的、既不算太刻薄但也绝不柔软的腔调,“醒了就好,省得我白费那么多药材。”

姜毓宁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喉咙的剧痛,用尽力气凝聚目光,迎上沈碧云的审视。她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这…是何处?你…是谁?” 尽管虚弱,那语调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属于长公主的、不容置疑的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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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碧云挑了挑眉,似乎对姜毓宁这种语气有些意外,随即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这里是‘倚翠阁’的后院柴房。我呢,姓沈,是这‘倚翠阁’的管事姑姑,姑娘们都叫我一声沈姑姑。” 她顿了顿,目光在姜毓宁脸上逡巡,带着一丝探究,“至于你嘛…三天前,漕帮的苦力在城西的玉带河下游捞尸,在一堆烂木头里把你给扒拉出来了。啧啧,浑身滚烫,皮肉都泡烂了,就剩一口气吊着。要不是看你…嗯…”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姜毓宁即使被粗布包裹、依旧难掩优美轮廓的身体曲线上扫过,“底子还算干净,模样也还周正,老娘才懒得费这个劲把你拖回来!”

倚翠阁?管事姑姑?捞尸?玉带河?

一个个陌生的、带着浓重风尘气的词汇,如同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姜毓宁的心上!一个可怕的、让她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的猜测,在脑海中轰然成形!

“你…这里是…妓院?!” 她嘶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屈辱!纵然身体虚弱至极,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巨大愤怒和屈辱感,还是让她猛地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痛得她眼前发黑,重重地跌回硬板床上,剧烈地喘息着。

沈碧云对她的反应似乎见怪不怪,甚至带着一丝轻蔑的嗤笑:“哟,反应还挺大。怎么?看你这细皮嫩肉,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可惜啊,不管你以前是金枝玉叶还是千金小姐,掉进了这玉带河,又被捞进了我这倚翠阁的门,那就是命!” 她俯下身,凑近姜毓宁,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听着,丫头,我不管你以前是谁,有过什么了不得的身份。现在,你这条命,是我沈碧云花了银子、费了药材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从今往后,你就是倚翠阁的人!想活命,就得乖乖听话,养好身子,学规矩,以后…好好给我接客!”

“接客”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姜毓宁的灵魂深处!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淹没!比太庙的烈焰更让她感到焚烧般的痛苦!她可是大胤的长公主!是金尊玉贵、连手指头都未曾被外男碰过的天家贵女!如今,竟沦落至此?被一个妓院的管事姑姑,如同谈论货物一般,安排着去……接客?!

“不……不可能!” 她嘶吼出声,声音凄厉如鬼,带着血沫的腥气,“我死…也不会……” 极度的愤怒和绝望,竟让她体内涌起一股微弱的力量,她猛地抬手,抓向自己散乱在枕边的发髻——那里,曾经插满了价值连城的珠翠步摇,如今却空空如也。她什么也没抓到,只摸到一把干枯打结的乱发。

沈碧云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像淬了毒的冰针:“死?哼,在我这儿,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费了老娘那么多心血,你想死,也得先把欠我的还清了!” 她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因愤怒和屈辱而剧烈颤抖、如同困兽般的女子,语气森然,“阿阮!看着她!药熬好了就灌下去!人要是再出半点岔子,我扒了你的皮!”

说完,沈碧云不再看姜毓宁一眼,仿佛多看一秒都是浪费。她转身,利落地掀开门帘走了出去,留下满屋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绝望。

阿阮早已收拾干净地上的狼藉,此刻正端着新盛的一碗药,站在床边,小脸煞白,看着床上那个眼神空洞、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女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姜毓宁直挺挺地躺着,望着低矮肮脏的屋顶,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死寂和比那玉带河水更冰冷刺骨的绝望。沈碧云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将她仅存的骄傲和尊严凌迟得粉碎。

大胤亡了。

父皇、幼弟、张内官…他们都死了。

她跳下了太庙火海…却为何没死?

为何会变成这具陌生的身体,带着这诡异的凤凰烙印?

为何…为何会落入这肮脏不堪的泥沼,成为一个待价而沽的妓子?!

“谢珩…” 一个名字,裹挟着焚心蚀骨的恨意,在她破碎的心底无声地咆哮。是他!是他一手将大胤推入深渊,将她逼入绝境,让她落得如今这般生不如死、尊严尽丧的境地!

身体深处,那焚身的灼痛感再次隐隐泛起,与心口那凤凰烙印的位置隐隐呼应。锁骨下方,那暗红色的凤凰印记,似乎在她滔天的恨意刺激下,微微地、不易察觉地灼热了一下。

就在这时,倚翠阁前院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似乎有沉重的脚步声、盔甲摩擦的冰冷声响,还有男人粗声粗气的呼喝声,打破了这后院死水般的寂静。

阿阮端着药碗的手猛地一抖,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她猛地看向门口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哭出来:“糟…糟了!官…官差…又…又来搜人了!”

搜人?姜毓宁死寂的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厉芒!难道是……谢珩的人?他在找她?!找坠入火海的“姜毓宁”?!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比沈碧云的威胁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冰冷和危机!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试图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这散发着霉味的薄被里。前门是索命的官差,后门是吃人的妓院……她仿佛被逼到了比太庙琉璃顶更绝望的悬崖边缘!

脚步声和盔甲碰撞声越来越近,带着一种冷酷的、不容置疑的威压,朝着这后院柴房的方向,步步紧逼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