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异常(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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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空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远处巨大金属书架深处偶尔传来的、如同沉睡巨人翻身般的低沉嗡鸣。空气中漂浮的微光粒子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开始缓缓流动。

渐渐地,一点、两点…微弱的、如同夏夜萤火虫般的淡白色荧光,开始在三人周围的虚空中悄然浮现。它们像受到磁石吸引的铁屑,带着一种纯净而微弱的光晕,极其缓慢地朝着三人身体飘荡而去。光点虽稀薄,却稳定地增加着,如同在幽暗的海底升腾起一片朦胧的星云。

李纲身周的光点最为稳定、纯粹,汇聚的速度也相对均匀,显示出他精神的高度专注和对法门理解的精准。吴德身边的光点则显得有些…“油腻”?它们汇聚的轨迹带着一种不规则的波动,光芒也略显浑浊,隐约间似乎勾勒出一个虚幻的、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形状,转瞬即逝,与他偶尔蠕动的喉结相映成趣。他下意识捻动的手指上,那点难以洗净的暗色污迹,在微光映照下似乎更显眼了。

而韩斌——

他身周汇聚的淡白荧光数量并不少,甚至比李纲还要略多一丝,显示出他体内因深渊之种异变而被动增强的某种“吸引力”。然而,在这片看似正常的、代表着天地精纯元气的淡白光流中,极其隐晦地夹杂着一些微不可察的异色光点!

它们并非白色,而是极其细微、仿佛凝固血珠般的暗红色尘埃!数量极少,混杂在庞大的淡白光点洪流中,如同撒入面粉里的几粒朱砂,若非刻意凝神细察,几乎无法分辨。这些血红色的微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粘稠与冰冷质感,它们并非被动吸引,更像是活物般主动地、贪婪地吸附在靠近韩斌的淡白荧光上,然后随着那代表生机的光流,一同悄无声息地没入韩斌的皮肤,汇入他的经络,最终沉淀、消失在他身体的最深处。每一次微尘的融入,韩斌后背那被衣物遮掩的印记深处,都仿佛传来一丝极其微弱悸动。

秦砚之负手而立,墨色长衫纹丝不动,如同一座冰冷的礁石。他的独眼看似平静地扫视着三人,实则大部分心神都凝聚在韩斌身上。当那些细微到近乎幻觉的血色光尘融入韩斌体内的瞬间,秦砚之那只垂在身侧的钢铁左臂,食指的金属关节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弹动了一下!仿佛内部的精密齿轮被无形的电流干扰,发出了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细微到极致的“咔哒”声。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瞬。

他看到了。某些的“杂质”,正随着纯净的天地元气,被韩斌的身体“主动”吸收、吞噬!这绝非功法运转的正常现象。

秦砚之的目光如同无形的蛛网,紧紧缠绕在韩斌身上,试图从那运转功法的姿态、呼吸的节奏、乃至眉宇间最细微的抽动里,捕捉到一丝确凿的证据,一丝指向那恐怖真相的裂痕。他看到了那混杂在纯净星尘中的暗红微光,看到了它们如同嗜血的寄生虫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韩斌的经络,更“感觉”到了自己钢铁左臂深处,那与之遥相呼应、带着冰冷恶意的微弱震颤。深渊之种在贪婪地进食,以韩斌为器皿,汲取着被污染的天地元气!这发现如同一块冰冷的巨石,沉沉压在他的心头。

但他不敢动。

贸然打断?深渊之种的反噬,是否会瞬间将韩斌撕裂?直接点破?以韩斌那暴烈如火的性子,骤然得知自己体内寄居着如此邪物,心神失守之下,会不会立刻成为那东西破茧而出的缺口?阿婆不在,那钢铁左臂是他仅存的、聊胜于无的依仗。他承担不起任何未知的后果。这深沉的无力感和对未知的忌惮,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那颗早已被岁月和伤痛磨砺得坚硬的心。他只能像一个沉默的狱卒,死死盯着那正在缓慢燃烧的引信,等待着,计算着,煎熬着。

时间在无声的观察和内心的惊涛骇浪中流逝。终于,当韩斌三人身周的微光渐渐平息,气息归于平稳,秦砚之才像是从一场无形的角力中抽身,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翻涌的思绪。他刻意放缓了语速,让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静无波,如同古井:“罢了。” 他挥了挥那只冰冷的钢铁左臂,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引灵归元,根基尚可。照此勤修不辍,一月之内…” 他顿了顿,独眼扫过三张年轻而带着期待(或紧张)的脸,“当可引动‘万象藏渊’共鸣,寻得契合己身之道途。”

一月…这是他当年摸索出自身“煞气”之路的时间。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期限,一个带着安抚性质的谎言,更是他为自己争取的最后缓冲。他只能祈祷,这一个月里,韩斌体内的种子,不要提前苏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夜色深沉,各自归家。韩斌一头栽倒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上,冰冷的草席硌着后背,他翻了个身,面朝斑驳脱落的墙壁,用力闭上眼睛,像一头困兽般,在心底对自己发出无声的咆哮:

假的!都是假的!

那城堡…毁了!烂透了!绞成肉泥了!

那怪物…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梦…只是梦!是惊吓过度!是压力太大!

我是韩斌!玉城高中的学生!这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睡觉!睡一觉就好了!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像念着驱邪的咒语,用近乎蛮横的意志力,将那些翻涌的恐惧、粘腻的触感、腐朽的腥臭,强行按压回意识的深渊。粗重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渐渐地,似乎真的被这强力的自我催眠所安抚,那擂鼓般的心跳慢慢平复,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下来。一种虚假的、疲惫的平静笼罩了他。眼皮越来越沉,意识终于滑向混沌的黑暗…

然后——

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和腐烂苔藓味道的空气,粗暴地灌满了他的鼻腔!

韩斌猛地睁开眼!

视野被一片病态的、摇曳不定的幽绿色光芒所占据。腐朽发霉的木梁横亘在头顶,裂开的墙皮如同剥落的死皮,露出底下缓慢搏动、暗红发黑的肉质纹理。断裂的桌椅残骸像被巨兽啃噬过的骨骸,散落在布满湿滑粘稠苔藓的地板上。空气中漂浮着细密的尘埃,在绿光下如同活物的孢子。

又是这里!

又是这座该死的、本该被彻底毁灭的血肉城堡的破败厅堂!

他正躺在冰冷粘腻的地板上,姿势与他入睡前一模一样!仿佛刚才那短暂的“睡眠”和“苏醒”,只是从现实这张床,瞬间平移到了地狱这张腐烂的地铺!

“不…不可能…” 韩斌撑着冰冷滑腻的地面坐起,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有嘶哑的气流摩擦声。他铜铃般的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里倒映着这绝对真实的腐朽地狱,昨夜的自我催眠如同脆弱的肥皂泡,被这冰冷的现实瞬间戳破,炸裂成一片片绝望的碎片。

这不是梦!

它从未离开!

它就盘踞在他的身体里,盘踞在他的意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