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择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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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天光艰难地刺破糊着旧报纸的窗棂,在韩斌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草席上,眼睑如同被无形的针线缝合,一夜未曾合拢。眼眶深处,那两团妖异的嫣红烙印,在绝对的黑暗中无声地燃烧、律动,如同深渊在无声地舔舐他的灵魂。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那冰冷灼热的悸动,将昨夜石室中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和万目注视的恐惧,一遍遍烙回他的神经。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四肢百骸,但更深的,是那侵入骨髓的、挥之不去的寒意。
直到第一缕真正意义上的晨光,带着微弱的暖意,透过窗缝洒在他汗湿的额角。
暖…
这久违的、属于现实世界的触感,如同一根救命的稻草。韩斌猛地从床上弹起,像一头急于逃离巢穴的困兽,粗暴地套上校服,撞开吱呀作响的破门。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市井的烟火气涌入肺腑,他大口呼吸着,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他甩开步子,在空旷破败的街巷里狂奔起来!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风掠过汗湿的鬓角,肌肉在奔跑中拉伸、发热…这一切真实的、属于“韩斌”这个身份的感觉,如同温暖的潮水,暂时冲刷掉了盘踞在意识深处的冰冷和恐惧。他感觉自己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重新活了过来,贪婪地汲取着这平凡的生机。昨夜那惊心动魄的噩梦,被他死死地、连同那份不安一起,按进了意识的最深处,绝口不提。
校园的喧嚣像一层隔音的罩子,将他暂时包裹。语文课上,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正抑扬顿挫地讲解着《过秦论》的雄浑气势,粉笔在黑板上留下一行行苍劲有力的古字:“…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
韩斌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那些墨黑的方块字上。
嗡——
视野中的景象骤然扭曲!那“奋”字的提手旁,如同一条僵死的蜈蚣,猛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六”字的笔画开始疯狂蠕动、膨胀,如同肿胀的蛆虫!那“烈”字下面的四点底,瞬间化作四颗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眼珠,冰冷地转动着,直勾勾地“瞪”向他!整段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在黑板上扭动、爬行,散发出腐朽的恶意!
“!” 韩斌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鬼手攥紧!他猛地闭上眼,用力揉搓着酸胀的眼球,指甲几乎要抠进皮肤里。幻觉…一定是那该死的后遗症!他深吸几口气,带着一丝恐惧再次睁开眼——
黑板依旧。
粉笔字清晰、端正。
老先生正讲到“执敲扑而鞭笞天下”,神情投入,唾沫横飞。
仿佛刚才那地狱般的景象从未发生。只有他后背渗出的冷汗,无声地浸湿了校服内衬。
数学课的转变则显得更加诡异。讲台上,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师正用粉笔敲打着复杂的立体几何图形,推导着令人头晕目眩的空间向量关系:“…所以,点P到平面α的距离公式为:d = |Ax? + By? + Cz? + D| / √(A2 + B2 + C2)…”
若是往常,韩斌早已听得云里雾里,满眼蚊香圈。但此刻,当那串复杂的字母和符号组合映入眼帘,他脑海中那两团嫣红的烙印仿佛微微一亮。那些抽象的字母A、B、C、D不再是天书,它们如同被无形的手拆解、重组,每一个符号的意义、它们之间的运算关系、甚至空间中的点线面位置,都无比清晰地在他思维中呈现!那道深奥的题目,在他眼中瞬间变得如同“1+1=2”般直白、简单!他甚至能瞬间“看”到几种不同的解法路径!这种突如其来的、如同醍醐灌顶般的“通透”感,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喜悦,反而让他心底升起一股更深的寒意——这力量,不属于他!
放学的铃声如同天籁。周五的傍晚,校门口格外喧闹。韩斌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出教室,会合了同样行色匆匆的李纲和吴德。三人没有多余言语,默契地甩开人流,朝着承古斋的方向疾行。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韩斌跑动间,几缕被汗水濡湿、又被风吹起的额发,在过于明亮的光线下,那发根深处潜藏的暗红色,仿佛又加深了几分,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如同凝固血痂般的深褐,却又在光影转换间迅速隐没。
推开承古斋沉重的木门,地下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秦砚之依旧站在堕天使石像的阴影里,墨色长衫如同一块凝固的夜幕,那只钢铁左臂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他的独眼在三人踏入的瞬间,便如同精准的探针,第一时间锁定了韩斌,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比另外两人更长,带着一种审视的凝重。
“今日,” 秦砚之的声音打破了地底的寂静,带着一贯的沉稳,却似乎比往日更低沉了几分,“‘万象藏渊’虚影将启。你们可入其内,亲身感应万千道途之气息流转,体悟其本源律动。此乃…寻道之捷径,可助尔等心神与之共鸣,契合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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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李纲眼中精光一闪,沉稳的脸上也难掩一丝兴奋。吴德更是喜形于色,搓着手:“太好了秦老板!这就叫…临门一脚!对吧斌哥?” 他看向韩斌,却见韩斌并没有像他们一样立刻冲向那深邃的入口,反而脚步微顿,落在了后面。
李纲和吴德已按捺不住,快步走向那缓缓开启、仿佛通往星海深处的幽暗入口。
韩斌却缓步走到秦砚之面前。他高大的身影在秦砚之面前微微前倾,刻意压低了声音,铜铃般的眼睛直视着秦砚之那只深邃的独眼,一字一句地问道:“老师。” 这个称呼他很少用,此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你,和那座‘血肉城堡’…谁更强?”
秦砚之的眉头猛地一挑!那只钢铁左臂的食指关节,极其细微地弹动了一下,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咔哒”轻响。他嘴角的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极其生硬、带着明显敷衍意味的弧度,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像是在背诵某种教条:“这个问题…肤浅了!真正的强大,岂在蛮力?在于心!在于神!在于意志之坚韧,精神之不朽!懂吗?匹夫之勇,不值一提!精神的境界,才是…”
“所以,” 韩斌粗暴地打断了他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虚伪的直白和沉重,“你打不过它。”
秦砚之所有的话语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如同被冻结的面具。那只独眼死死盯着韩斌坦然而又带着一丝疲惫的眼神,里面没有挑衅,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求证。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最终,秦砚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无法察觉,但那沉重的默认,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韩斌没有再看他,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像是得到了一个早已预知的答案,只是印证了某种冰冷的现实。他沉默地转身,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向那片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的“万象藏渊”入口,高大的背影在地底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重而孤绝。
看着韩斌的身影消失在入口涌动的微光中,秦砚之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垂在身侧的钢铁左手,五指无意识地微微蜷缩又松开,关节处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内部的精密结构在承受着无形的压力。他那只深邃的独眼凝视着入口的方向,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近乎气声的音量喃喃自语:
“深渊的气息…又重了…浓得化不开…可怪就怪在…神志竟似未受半分侵扰?那印记…竟能如此‘温顺’地被‘驯服’?还是说…”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困惑和更深的忌惮,“…是它在伪装?在蛰伏?” 他用力甩了甩头,将那可怕的猜测暂时压下,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无力的决断,“罢了…只要还能控制…只要人没疯…先稳住…前辈…您到底在哪…”
地底空间只剩下他孤寂的身影和那沉重得如同实质的忧虑,在巨大的书架阴影下无声弥漫。
吴德像只掉进米缸的胖老鼠,圆滚滚的身体在巍峨如山的金属书架间笨拙地穿梭。他好奇地踮着脚,胖手指划过那些散发着冰冷光泽的玉石板牍、悬浮着液态光芒的水晶书匣,还有用未知丝线串联、刻满奇异符号的厚重骨片。空气里弥漫着古老纸张、冰冷金属和难以言喻的知识尘埃混合的复杂气味。就在他扒拉着最下层一格落满灰尘的书架时,一股奇异的、带着泥土芬芳与新生草木清甜的气息,毫无征兆地钻入他的鼻孔!
这味道如此鲜活,如此熟悉,像极了乡下外婆家雨后菜园子的气息!吴德精神一振,循着味道,费力地从一堆厚重的金属典籍下抽出一本毫不起眼的册子。书册由某种粗糙坚韧的树皮鞣制而成,边缘已经磨损翻卷,封面用极其古朴、甚至有些歪扭的笔迹写着四个大字——《齐民要术》。
“齐…民…要…术?” 吴德艰难地辨认着,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他下意识地翻开那粗糙的书页——
哗!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却有一股庞大、温和、如同初春原野般蓬勃的生命能量,瞬间从书页中奔涌而出!这能量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片温暖的、带着泥土湿气和谷物清香的海洋,温柔地包裹了他!同时,无数关于播种、耕耘、嫁接、节气、土壤、虫害、五谷生长…的知识洪流,如同最亲切的乡音,直接涌入他的脑海!他仿佛看到了金黄的麦浪在眼前起伏,嗅到了雨后泥土的芬芳,指尖甚至传来种子破土的微痒!
“我的…道?!” 吴德狂喜,小眼睛瞪得溜圆,脸上肥肉激动得直颤。他本能地张开双臂,像要拥抱这从天而降的馈赠,敞开身心迎接这股温暖的生命洪流注入体内!暖流奔腾,滋养着他疲惫的筋骨,那点被深渊怪物惊吓的寒意似乎都被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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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股暖流在他体内只流转了片刻,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竟开始不受控制地、丝丝缕缕地从他周身毛孔向外溢散!那感觉,就像好不容易捂热的汤婆子突然漏了!吴德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化作极度的惊恐:“别!别走!回来!” 他手忙脚乱地挥舞着胖手,徒劳地试图去抓取那些无形的、逸散的生命气息,动作滑稽又绝望。可那温暖的能量如同指间流沙,最终还是彻底消散在浩瀚的图书馆空气中,只留下他体内一丝微弱的、如同余烬般的暖意和满心的失落空茫。那本《齐民要术》光芒黯淡,静静躺在他脚边,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另一边,李纲目标明确,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悬浮的液态光书和能量晶屏,脚步坚定地再次走向上次那个吸引他的、散发着微蓝冷光的电子晶屏。他深吸一口气,带着对“工道”、对机械与逻辑之美的纯粹向往,将手掌按在了冰凉的屏幕上。
嗡!
晶屏蓝光大盛!一股冰冷、纯粹、由无数“0”和“1”构成的庞大信息流,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沿着他的手臂经络奔涌而入!李纲精神高度集中,试图解析、容纳这股代表“科学”与“秩序”的数据洪流。然而,这股能量流在他体内仅仅运行了不到半息,竟如同遭遇了无形的排斥力场,又像是水土不服的异客,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它粗暴地穿过他的胸膛,流过双腿,最后…竟从他脚底板“漏”了出去,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脚下冰冷的金属地板!
“什么?!” 李纲脸色瞬间煞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挫败和愤怒。他追求的是掌控物质、解析规则的工道之力,不是这莫名其妙的“接地气”!
就在他因失望而心神激荡,下意识攥紧拳头,对那“叛逃”的数据流怒目而视时——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布满岁月痕迹的檀木书匣,悄无声息地自行打开了。书匣内,一卷散发着淡淡墨香、由古老丝帛制成的书卷缓缓展开。一个个灵动飘逸、仿佛带着呼吸的墨色文字,如同被惊动的蝌蚪群,悄无声息地从书页上“游”了下来!它们贴着冰冷的地板,在阴影的掩护下,如同最狡猾的猎手,无声无息地靠近了毫无察觉的李纲。
当李纲因恼怒而微微侧身,心神失守的刹那!
“嗖!”
一个墨色的“情”字,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加速,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精准地、无声无息地没入了李纲的后心!其他文字如同受到了鼓舞,蜂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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