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毒瘴迷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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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突如其来的高温,如同黑暗中刺入的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在柳致混沌的意识上,带来一刹那尖锐的清明!

一幅破碎的画面,如同被这灼烫强行从记忆深渊中拽出,在他混乱的视界中一闪而过:

幽深的地宫甬道,壁画斑驳。巨大的青铜棺椁旁,散落着几具腐朽的枯骨。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他自己的手!),正用力地从一具枯骨紧握的指骨间,抠出一件东西——正是此刻怀中这枚形状奇古、布满铜绿的青铜钥匙!钥匙柄部,一个扭曲如鸟形的奇异文字(“偃”)在昏暗的手电光下,一闪而逝!

这记忆碎片来得快,去得更快,如同幻觉中的幻觉。

“呃啊——!”

冰冷的钥匙带来的灼痛和混乱的记忆冲击,让柳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猛地从半昏迷的幻觉边缘挣扎回残酷的现实。

洞窟没有消失,骸骨依旧冰冷,远处岩蜥王庞大的身躯还在微微抽搐,发出濒死的嗬嗬声,腥臭的血液在它身下汇成一小滩粘稠的暗红。头顶那巨大的兽颅骨眼中,只有两团飘忽不定、随时可能熄灭的幽蓝磷火,哪有什么威严的光柱?那冰冷的光柱,不过是闪电惨白的光芒,偶然透过洞顶某道隐秘的裂隙投射下来,又被弥漫的孢子尘埃折射扭曲的虚妄光影!

一切都是幻象!剧毒孢子引发的、濒死大脑绝望的呓语!

“走…离开这…鬼地方…”柳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他挣扎着,用还能动弹的右臂死死撑起身体,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他踉跄着扑向旁边蜷缩着、因恐惧和高烧而意识模糊的阿蛮,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冰冷颤抖的小小身躯背到自己伤痕累累的背上。

“抱…紧…”他嘶哑地命令,声音微弱得几乎被洞外的风雨声吞没。

阿蛮滚烫的脸颊贴着他冰冷的、被血和汗浸透的后颈,滚烫的眼泪混着冰冷的雨水流下,烧灼着他的皮肤。她细瘦的手臂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一步,两步…拖着几乎报废的左腿,顶着左肋刺穿皮肉的断骨,柳致背着阿蛮,如同一个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残破傀儡,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出这骸骨堆积的死亡洞窟,一头扎进洞外那狂暴的、冰冷刺骨的倾盆暴雨之中!

狂暴的雨柱如同天神挥舞的亿万条鞭子,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狠狠抽打下来。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白,密集的雨点击打在裸露的岩石和泥泞的地面上,溅起迷蒙的水雾,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剧毒的彩色瘴气在暴雨的冲刷下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诡异地蒸腾弥漫,混合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帷幕。

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柳致单薄的、早已破烂不堪的兽皮衣物,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扎进他遍布伤口的身体,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背上的阿蛮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滚烫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物传来,如同一个即将熄灭的小火炉。

视线被雨水和血水彻底模糊,他只能凭着本能和记忆,在湿滑的泥泞中,手脚并用地朝着记忆中悬崖的方向艰难爬行。每一次移动,左肋断骨处都传来钻心剜骨般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肩撕裂的箭创,每一次心跳都让眼前阵阵发黑,耳中的嗡鸣与雨声、风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搅成一团。

突然,他爬行的动作猛地顿住!

就在前方几步之遥,悬崖的边缘,被雨水冲刷得裸露出来的黑色泥土和碎石中,赫然卡着半截灰绿色的、带着明显现代工业痕迹的尼龙登山绳!绳索的一端磨损断裂,另一端还死死地卡在岩缝里,被雨水冲刷得褪去了原本鲜亮的颜色,显得灰败而脆弱。绳索旁边,一枚黄铜色的金属弹壳半嵌在泥里,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它表面的泥污,隐约可见底火处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钢印数字——【2024】!

现代装备的残骸!他坠崖的起点!

“嗬…嗬…”柳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死死地盯着那绳索和弹壳,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扭曲的脸庞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血水。一种巨大的、混杂着荒谬、悲凉和一丝尘埃落定般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

回来了…兜兜转转,流尽了血,搏杀了巨兽,经历了幻觉的沉沦…竟然又回到了这噩梦开始的地方!仿佛这三天的挣扎求生,不过是坠崖濒死时一场漫长而残酷的幻觉。

就在这时,左肋处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猛地炸开!

噗!

一口粘稠的、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从柳致口中狂喷而出,溅落在眼前冰冷的泥泞中,瞬间被暴雨稀释冲散。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最后一丝支撑身体的力量被瞬间抽空。膝盖一软,再也无法支撑他和阿蛮的重量。

“不…能…倒…”他残存的意志在黑暗中发出无声的呐喊,右臂徒劳地向前伸出,似乎想抓住什么。

然而,身体背叛了意志。

他背着阿蛮,如同被伐倒的朽木,带着一身惨烈的伤痛和绝望,重重地、面朝下地砸倒在冰冷刺骨的泥泞之中。断骨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彻底一黑,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着无底的深渊急速坠落。

“柳大哥——!!!”

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瞬,他模糊地听到背上阿蛮那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恐惧和绝望的尖利呼喊,如同利刃划破厚重的雨幕。那声音穿透风雨,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求生本能,在山谷间凄厉地回荡开去。

紧接着,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那紧贴着冰冷泥泞地面的右手,似乎无意识地、痉挛般地死死攥紧了怀中某个坚硬冰冷的物体——那枚在幻觉中灼烫他、在现实中冰冷刺骨的青铜钥匙。钥匙柄部那个扭曲的鸟篆“偃”字,深深烙印在他掌心模糊的血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