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蛮骨仁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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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营寨,最大的一间石木混合的棚屋内。**

湿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刺鼻的草药味、血腥味,还有一种原始部落特有的、混合着烟火、兽皮和汗液的气息。中央的火塘燃烧着,跳跃的火光在粗糙的石壁上投下巨大而晃动的阴影,勉强驱散着暴雨带来的寒意和潮湿,却无法驱散屋内凝重的气氛。

柳致被安置在火塘旁铺着厚厚干草和兽皮的矮榻上。他身上的湿透的破烂兽皮已被剥去,露出遍布伤痕、惨不忍睹的躯体。左肋处刺出的森白断骨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右肩的溃烂伤口边缘发黑,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腥气。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蜡黄。

老巫医萨鲁佝偻着背,如同枯树般蹲在矮榻边。他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睛此刻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与其年龄不符的稳定和精准,在柳致赤裸的上身各处按压、探查。他仔细检查着每一道伤口,尤其是左肋的断骨和右肩的毒创,指尖甚至沾取了一点创口边缘渗出的黑血,凑到鼻尖深深嗅闻,眉头紧锁。

巴图站在一旁,高大的身躯在火光下拉出长长的阴影,脸色阴沉如水。阿蛮被部落里的妇人强行抱到隔壁的棚屋休息,但隐约还能听到她压抑的啜泣声。几名部落的核心战士和长老围在稍远处,神情各异,敬畏地看着老巫医的动作,目光偶尔扫过柳致那惨烈的身体时,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悸和怀疑。

萨鲁的手指最终停留在柳致微微起伏的胸膛左侧,感受着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心跳。他枯瘦的脸上,皱纹如同刀刻般深刻。他沉默了片刻,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棚屋内的死寂:

“骨头…断了三根。有一根…刺穿了皮肉,像矛…扎在这里。”他用骨杖的尾端,极其小心地点了点柳致左肋刺出的断骨位置。“肺…被骨茬刺伤了…每一次呼吸…都在流血…里面。”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石块砸在每个人心头。肺部贯穿伤,在缺医少药的丛林里,几乎就是死亡的代名词。

“这里…”骨杖又指向柳致右肩那发黑溃烂的箭创,“毒…很凶。像毒蛇的牙…钻进肉里…钻进骨头里…在烂。毒…在烧他的血。”

萨鲁的目光缓缓上移,落在柳致的脸上,那双浑浊的黄眼珠死死盯着柳致紧闭的双眼和灰败的面容。他的鼻翼再次微微翕动,似乎在捕捉空气中某种无形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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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麻烦的是…这里。”他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凝重,“那些山洞里的‘迷心尘’(幻心蕈孢子)…钻进了他的魂。它们…像虫子…在啃他的脑子。把他的梦…和真的东西…搅在一起…煮成了一锅烂泥。”

萨鲁的描述让周围的战士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搅乱神智的毒粉?啃噬脑子的虫子?这比看得见的伤口更令人毛骨悚然。

“萨鲁大人,他…还能活吗?”巴图沉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带回这个将死之人,不仅是为了阿蛮,更因为萨鲁的命令和他身上那关于“岩蜥王”的巨大谜团。

萨鲁没有立刻回答。他枯槁的手指再次探出,这一次,目标却是柳致那只一直死死紧握成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的右手。

老巫医那枯瘦如鹰爪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缓慢而坚定地掰开了柳致紧握的拳头。

火光跳跃,照亮了掌心。

掌心被污泥和干涸的血迹覆盖,几道深深的指甲掐痕烙印在皮肉里,渗着血丝。而在掌心的正中央,一个清晰的、带着铜绿印记的图案,如同烙印般印在那里——那是一个扭曲如飞鸟、结构繁复奇异的古老文字!

【偃】!

正是那枚青铜钥匙柄部刻着的鸟篆文字!

而在那印记之上,静静躺着的,正是那枚形状奇古、布满斑驳铜绿的青铜钥匙本身!它冰冷、坚硬,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幽暗而神秘的光泽。钥匙柄部的鸟篆“偃”字,与柳致掌心烙印的痕迹完美契合。

整个棚屋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小小的、却散发着无尽古老与神秘气息的青铜钥匙上。战士们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他们看不懂那扭曲的文字,但那钥匙本身古朴的造型、斑驳的铜绿,以及它被这个垂死外来者如此珍视地紧握在掌心的姿态,都无声地诉说着它的非同寻常。

巴图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枚钥匙,又猛地抬头看向萨鲁。

老巫医萨鲁的反应最为激烈!他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睛,在看到钥匙上那个“偃”字的瞬间,猛地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仿佛两颗即将熄灭的炭火被骤然投入了纯氧!他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几乎要扑上去。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老脸瞬间扭曲,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仿佛窥见了某种禁忌存在的巨大恐惧!

“这…这是…”萨鲁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嘶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变调,干枯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枚钥匙,指向那个鸟篆文字,“‘偃’…‘偃师’的印记!神…神工之匙!它…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神工之匙?!”

“萨鲁大人?!”

“偃师是什么?”

周围的战士和长老们被萨鲁这从未有过的失态彻底震惊了,纷纷发出惊疑不定的低呼。巴图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连见多识广、深不可测的老巫医都如此失态,这个外来者身上的秘密,恐怕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恐怖和危险!

萨鲁没有理会众人的惊骇。他死死盯着那枚青铜钥匙,浑浊的眼中精光闪烁,似乎在疯狂地权衡着什么。棚屋内只剩下火塘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以及柳致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艰难的呼吸声。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终于,萨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中的惊涛骇浪,但那嘶哑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决绝:

“烧水!把最烈的‘火藤汁’拿来!还有…骨针!最细的那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