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薪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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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工坊,休憩窝棚
墨衡的意识,是被那永不停歇、如同大地脉动般的锻锤轰鸣,硬生生从一片混沌与撕裂的痛苦中拽出来的。
“呃……”一声微弱的呻吟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溢出,仿佛锈蚀的齿轮艰难转动。眼皮沉重得像压着两座山,每一次试图睁开的尝试都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力气。浓稠的药味、血腥气、汗臭混合着窝棚里污浊的空气,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鼻腔,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现实感。
终于,一丝昏暗的光线刺入眼帘。模糊的视野里,是窝棚顶上污迹斑斑、打着补丁的草席,几缕灰尘在微弱的光柱中飞舞。身体沉重麻木,每一寸筋骨都残留着被撕裂又强行拼凑的剧痛余韵,尤其是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的钝痛,提醒着他距离死亡曾有多么近。
【警告:主体生命体征恢复中…深层意识防护力场维持…能量消耗持续…】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至少,他还活着。
紧接着,意识核心深处,那一道如同神启般烙印下的、精密到令人战栗的结构图——后装式螺旋闭锁枪机的原理图——骤然清晰!它带着冰冷的逻辑和超越时代的智慧光芒,蛮横地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
核心是那带有深邃螺旋纹路的圆柱体(枪机),前端凸起的闭锁榫头,后端繁复的击发装置,以及与之完美嵌合的、带有螺旋凹槽的金属套筒(枪管尾端)。旋紧!闭锁!严丝合缝!
狂喜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几乎让他虚弱的身体再次抽搐起来!这…这就是解决燧发枪“闭气性不足”致命缺陷的终极方案!是突破现有火器桎梏的钥匙!
然而,狂喜的火苗还未燃起,就被紧随其后的、冰冷刺骨的注释彻底浇灭:
【终极解决方案建议:后装式螺旋闭锁枪机原理图(超前时代技术,需配套超精密加工工艺及高强度合金材料)】
精密加工?高强度合金?
墨衡的心,瞬间沉入冰窟。
他太清楚当下的现实了。西山工坊的工匠们,凭借着一腔热血和祖传的手艺,在简陋的条件下,用最原始的工具敲打、钻磨,才勉强造出了燧发枪的雏形。每一根枪管,都凝聚着匠人们的心血和无数次的失败。而螺旋闭锁枪机?那要求的是毫米甚至微米级别的精度!是近乎完美的同心圆和严丝合缝的螺纹咬合!还有那高强度合金……大明现有的闽铁、赣铁,乃至最好的苏钢,其韧性和强度,能承受住火药在密闭空间内瞬间爆发的巨大膛压吗?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胸口的伤处,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目光落在自己放在薄被外、缠着肮脏布条的手上。就是这只手,在濒死的无意识中,曾神经质地划过一道不完整的螺旋纹路……
窝棚的门帘被轻轻掀开,老匠人赵德柱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看到墨衡睁开的眼睛,赵德柱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墨…墨少监!您醒了!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他声音哽咽,几乎拿不稳药碗。
“赵…赵叔……”墨衡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破旧的风箱,“枪…枪管…如何?”
赵德柱脸上的喜色一僵,随即化为更深的忧虑和痛心。他放下药碗,凑近床边,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少监…您先别想这个,养好身子要紧!那…那炸膛的枪,碎得太厉害了,根本看不出是哪里的毛病…新打的几根管子,试了几次,还是…还是闭气不严,要么哑火,要么打不远…大伙儿…大伙儿心里都憋着股邪火,又怕…又急…”
墨衡的心揪紧了。闭气性!这个幽灵般的问题,始终缠绕着他们!燧发枪的核心优势在于快速击发,但如果火药燃气从枪管尾部大量泄漏,不仅威力骤减,更可能直接导致击发失败!现有的结构,靠燧石夹和药池盖那点可怜的密封,根本不足以束缚狂暴的火焰!
“材料…”墨衡艰难地吐字,眼神死死盯着赵德柱,“我们…用的铁…不行…”
赵德柱一愣,随即苦着脸摇头:“少监,已经是库里最好的闽铁了,老张头亲自掌眼挑的料,锻打淬火也都是按老规矩来的,不敢有半点马虎…”
“不够…强度…韧性…都不够…”墨衡喘息着,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还有…加工…太糙…缝隙…太大…”
赵德柱看着墨衡眼中那近乎偏执的光芒,又想起他昏迷时那无意识的诡异勾画,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但更多的是对这位年轻少监心系火起的敬佩与心疼。“少监,您…您是不是想到什么法子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墨衡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缠满布条的手,颤抖着指向窝棚角落里堆着的、几块用于记录杂事的粗糙木板。
赵德柱立刻会意,连忙取过一块相对平整的木板和一截烧黑的细木炭,递到墨衡手边。
墨衡的手指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炭条。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剧痛,将全部精神集中到意识深处那完美的结构图上。然后,他睁开眼,眼神锐利如刀。
炭条粗糙的尖端,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落在木板上。不再是昏迷时无意识的划痕,而是一个清晰的、带着明确意图的轨迹——一条深邃的螺旋线,渐渐成型。它并不完美,线条歪斜,深浅不一,但对于一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重伤在身的人来说,这已是惊人的意志体现。
赵德柱的眼睛猛地瞪圆了!他死死盯着那炭笔画出的螺旋纹路,呼吸都停滞了!这…这不正是墨衡昏迷时,在那污秽薄被上无意识划出的东西吗?当时只觉得诡异,此刻再看,竟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而精密的韵律!
“这…这是…”赵德柱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枪…枪机…”墨衡的声音虚弱却斩钉截铁,“新的…闭锁…法子…”他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旋进去…像…瓶塞…锁死…气…跑不掉…”
旋进去?像瓶塞?锁死?
赵德柱的脑子“嗡”的一声!他虽不完全理解其精妙,但作为一个老匠人,瞬间抓住了核心——这奇异的螺旋纹路,是用来“锁死”枪管尾部,不让火药燃气泄露的!这完全颠覆了他几十年对火铳结构的认知!如果…如果真能做到严丝合缝地旋紧锁死…
一股巨大的、夹杂着震撼与狂喜的电流瞬间击中赵德柱!他猛地抓住墨衡的手腕,激动得语无伦次:“少监!神…神了!您这法子…神了!锁死!对!锁死它!气就跑不了!劲儿就足了!可是…可是…”
巨大的狂喜之后,是更深的绝望如同冰水当头浇下。
“这…这纹路太精细了!”赵德柱看着木板上那歪斜但意图明确的螺旋线,声音发苦,“少监!咱们…咱们没那手艺啊!这得是多细的螺纹?多圆的榫头?咱们用凿子、锉刀,一点点抠磨,猴年马月也弄不出一个合用的!还有这料…”他痛苦地摸着木板,“咱们的铁,太脆,太硬,磨这么精细的螺纹,怕是稍微一拧就崩了!根本锁不住啊!”
墨衡眼中的火焰黯淡了一瞬,随即又顽强地燃烧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他死死盯着木板上的螺旋线,又看向赵德柱布满皱纹、沾满煤灰和铁屑的脸。
“必须…弄出来…”墨衡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味道,“钻…磨…用…水力…想办法…还有…铁…要新的…更好的…铁…”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了他,鲜血从嘴角溢出,染红了缠在胸口的布条。
“少监!您别说了!别说了!”赵德柱看着墨衡嘴角刺目的鲜红,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去擦,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您放心!您放心!法子有了,就是咱们匠人的命!豁出命去!老赵我带着大伙儿,钻!磨!试!铁料…铁料…”他猛地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库里还有几块前朝传下的、说是从海外弄来的‘雪花铁’,一直当宝贝疙瘩藏着,没人敢动!我…我这就去请示王公公!砸了它!看看能不能炼出更韧的料!”
他说完,深深看了墨衡一眼,那眼神里有敬重,有心疼,更有一份老匠人面对未知技艺高峰时的决然。“您好好养着!等着看!”赵德柱猛地一抹眼泪,抓起那块画着螺旋线的木板,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佝偻却异常坚定地冲出了窝棚,冲向炉火熊熊、锻锤轰鸣的工坊深处。
窝棚里,再次只剩下墨衡粗重的喘息和外面永不停歇的锻锤轰鸣。他疲惫地闭上眼,意识沉入系统。
【检索:高强度合金基础配方(适配时代冶炼水平)…】
【检索:精密螺旋加工技术原理(非电力驱动)…】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回荡,伴随着巨大的能量消耗警告。前路艰难,荆棘密布。但炉火不熄,锻锤不止。那螺旋的轨迹,已然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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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南麓,临时校场**
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小刀,刮过空旷的校场,卷起地上的浮土和枯草,抽打在人的脸上,生疼。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汗水的气息。
戚光裹着一件半旧的棉袍,外面罩着象征他身份的千户旧甲,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右肩的伤口被厚厚的布带紧紧捆缚固定,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额角的冷汗刚渗出,就被寒风吹成冰冷的盐渍。他整个人几乎全靠一根临时削制的粗糙木拐支撑着身体,左腿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然而,他那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眸子,却燃烧着两团骇人的火焰,炽热、锐利、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穿透寒风,死死钉在场中那几十名神情紧张、动作僵硬的新兵身上。
这些新兵,大多是京营淘汰下来的羸弱兵卒,或是从流民中勉强挑选出的青壮,面黄肌瘦,眼神茫然,握着手中代替火枪的、同样长短的硬木棍,如同握着烧红的烙铁,不知所措。
“都聋了吗?!”戚光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气,瞬间压过了呼啸的寒风,“第一排!蹲姿!举棍!对准前面的草人!那是你们的生死仇敌!是踏破龙门卫!屠戮你们同袍的北狄豺狼!”
他猛地扬起仅能活动的左手,指向五十步外竖立着的、十几个披着破烂皮袄的稻草人。
新兵们被他眼中那择人而噬的凶光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试图蹲下。动作歪斜,稀稀拉拉,手中的木棍更是七上八下,毫无准头。
“废物!”戚光怒吼,左手狠狠一拄木拐,竟强撑着向前踏了一步!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剧烈一晃,旁边的亲兵戚石头惊呼着想要搀扶,却被他一个凶狠的眼神逼退。
“看看你们的样子!烂泥扶不上墙!”戚光强忍着眩晕和剧痛,声音如同寒铁相撞,“就凭这,想挡住北狄的铁骑?做梦!等着被他们的弯刀砍下脑袋,被马蹄踏成肉泥吧!”
他深吸一口气,那动作似乎要把肺都撕裂开,随即用尽全身力气咆哮:
“第一排!蹲下!举棍!对准——目标!”
这一次,声音如同炸雷,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新兵们被彻底震住了,下意识地、拼命地模仿着戚光要求的样子。虽然依旧笨拙,但至少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蹲了下去,木棍前端也大致指向了稻草人的方向。
“好!”戚光眼中凶光稍敛,但依旧冰冷如刀,“稳住!听我号令!第二排!立姿!举棍!预备——!”
第二排的新兵慌忙站直,举起木棍。
“第三排!装填!”戚光继续嘶吼,声音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却异常稳定,“想象你们手中是真正的火枪!清理药池!倒入火药!放入弹丸!用搠杖压实!快!快!快!”
第三排的新兵立刻手忙脚乱地做出模拟装填的动作,弯腰,比划,动作五花八门,混乱不堪。
戚光死死盯着,额头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汗水混着尘土在脸上蜿蜒。他没有再咆哮,但那双燃烧的眼睛,比任何鞭子都更让新兵们感到恐惧和压力。
“第一排!射击!”戚光猛地挥下左手!
第一排的新兵下意识地做出扣动扳机的动作,口中发出参差不齐的“砰!砰!”声。
“退后!”戚光厉喝。
第一排慌忙起身,踉跄着向后退去。
“第二排!上前!预备!”
第二排手忙脚乱地填补空位,蹲下举棍。
“射击!”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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