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霜刃药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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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光是被彻骨的寒意和左臂、右肩撕裂般的剧痛生生拽回意识的。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是玄甲军驻地残营那熟悉又陌生的、被烟火熏黑的帐篷顶。帐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金疮药和炭火闷烧的混合气味,沉重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带来一阵眩晕和恶心。

“将军!您醒了!”守在榻边的亲兵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随即又转为忧虑,“您千万别动!军医刚给您重新包扎过…”

戚光没理会亲兵,挣扎着转动僵硬的脖颈。左臂被厚实的药布层层包裹,固定在胸前,依旧有暗红的血渍顽固地渗出来。右肩的箭矢已被拔出,但伤口显然处理得极其仓促,剧痛丝毫不亚于左臂。他尝试着动了动右手手指,一阵尖锐的刺痛从肩部直窜头顶,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粮…粮仓…”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喉咙里满是铁锈味。

“烧了!烧得干干净净!”亲兵连忙道,眼中闪着激动和悲痛交织的光芒,“狄狗营里到现在还浓烟滚滚,哭爹喊娘!咱们…咱们折了六十七个兄弟…赵铁柱校尉…没回来…”声音哽咽下去。

戚光闭上眼,牙关紧咬,下颌的线条绷得如同刀削。粮仓焚毁的胜利,是用玄甲军最精锐子弟的命换来的。赵铁柱…那张憨厚又坚韧的脸仿佛就在眼前。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血气和悲怆,再睁开眼时,只剩下冰寒的决断。

“盟约…那卷羊皮…”他艰难地问。

“李岩将军亲自收着!已经用火漆封了,派了最精干的金鳞卫,两拨人,分不同路线,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城!沿途哨卡都打点过了,确保万无一失!”秦兵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戚光紧绷的心弦这才稍稍松弛了一瞬。那卷盟约,是悬在靖王头顶的利剑,也是雁回关扭转乾坤的希望。它必须安全抵达御前!

就在这时,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一股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灌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和粗重喘息。李岩高大的身影裹着一身寒气踏入帐内,他身后,两名亲兵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几乎被冻成青紫色的年轻士兵。

那士兵的双脚肿胀得吓人,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蜡白色,上面布满了紫黑色的冻疮和水泡,有些地方已经溃烂流脓,散发出腐败的气味。他双眼紧闭,牙关打颤,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着,每一次痉挛都伴随着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不成调的哀鸣。他的生命,正被北疆酷寒的“软刀子”一点点凌迟。

“戚帅!”李岩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沉重和疲惫,他向戚光微微颔首示意,目光扫过那担架上的士兵,眼中满是痛惜和焦虑。“刚抬下来的,巡哨时踩进冰缝,被困了半夜…人救回来了,但这脚…”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结果不言而喻,即使命保住了,这双脚也废了,等待他的将是截肢和悲惨的余生。

这并非个例。戚光的目光越过李岩,投向帐篷外。风雪呼啸的残营里,随处可见蜷缩在避风角落的士兵。他们或抱着肿胀发黑的手脚,痛苦地呻吟;或神情麻木,眼神呆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灵魂都已被冻僵;几个医官和帮忙的士兵正费力地将几个冻僵的躯体抬走,动作近乎粗暴,只因他们自己也快被冻僵了。绝望、痛苦、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无形的瘟疫,在营地里弥漫,比狄人的刀箭更令人窒息。

“昨夜…又有十七个兄弟没熬过去…”李岩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非战减员…已经超过了阵亡人数!再这样下去,不用狄人来攻,我们自己就先冻垮了!”

戚光的心沉到了谷底。左臂和右肩的剧痛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他比谁都清楚,士气是比粮草更重要的东西。雪崩的阴影尚未散去,粮仓焚毁带来的短暂振奋,在这无孔不入、日复一日的酷寒折磨下,正迅速消散。士兵们眼中那名为希望的光,正在熄灭。缴获盟约的战略胜利,在眼前这地狱般的惨状面前,显得如此遥远。

“军中药库…冻伤药呢?”戚光的声音干涩。

“空了!早就空了!”李岩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太医署配给的那点药膏,连塞牙缝都不够!效果更是…哼!”他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对朝廷官僚的愤懑和不屑。“城里的药铺子,但凡能治冻疮的方子,都被我搜刮干净了,可杯水车薪!墨衡先生那边…试过几种方子,要么效果慢,要么材料稀缺…”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化为决绝,“不能再等了!戚帅,我…我有个法子,或许能顶一顶!”

“说!”戚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李岩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从怀里掏出一个粗糙的陶罐。罐口用油纸和麻绳封着。他小心地揭开,一股浓烈、辛辣又带着咸腥和油脂混合的怪异气味瞬间在帐篷里弥漫开来,甚至短暂地压过了血腥和药味。

罐子里是半凝固的、灰白色的膏体,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令人不适。

“这是什么?”戚光皱眉。

“盐膏!”李岩的声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意味,“粗盐,用石臼反复舂磨,磨得极细!加上熬炼过的、去了腥臊的猪油,还有…还有晒干的辣椒粉!最后兑一点点最烈的烧刀子酒!”

戚光和他的亲兵都愣住了。盐?辣椒?猪油?这哪里是药?简直是胡闹!

“李将军!这…这能行吗?”亲兵忍不住质疑,“盐抹在伤口上,那不是…那不是雪上加霜吗?还有辣椒…”

李岩没有立刻回答,他快步走到那个冻伤士兵的担架旁,蹲下身。那士兵似乎已经陷入半昏迷,对周围的动静毫无反应。李岩用一块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地蘸了些温热的雪水,轻轻擦拭士兵冻伤最严重、已经开始发黑溃烂的脚趾边缘。动作极其轻柔,但每一次触碰,都让那士兵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抽搐。

擦净一小片区域,李岩用手指挖出一大块灰白色的盐膏,毫不犹豫地、厚厚地涂抹了上去!他的动作快而稳,覆盖了那片溃烂的区域。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士兵喉咙里爆发出来!他如同被滚油泼中,整个身体剧烈地向上弹起,双目暴睁,眼球上瞬间布满血丝!巨大的痛苦让他瞬间摆脱了昏迷,却又被这酷刑般的灼痛刺激得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他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泪水滚滚而下,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疯狂扭动,几个亲兵几乎按不住他。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李岩厉声喝道,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死死盯着士兵的反应,眼神复杂,既有不忍,更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期待。

戚光的心也揪紧了。这惨状,让他几乎要出声喝止。

然而,就在士兵那撕心裂肺的惨嚎持续了十几息后,他那疯狂扭动的身体,竟奇迹般地、一点点地松弛了下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虽然依旧充满痛苦,但似乎不再那么涣散。更令人惊异的是,他原本因剧痛而死死蜷缩的脚趾,竟然在微微颤抖着,尝试着极其缓慢地伸展!

“热…好热…”士兵的声音嘶哑微弱,断断续续,“像…像着了火…但…但好像…没那么木了…”

李岩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极其细微的激动。他立刻又挖了一大块盐膏,动作不再犹豫,迅速而均匀地涂抹在士兵双脚所有冻伤的部位。士兵依旧疼得浑身发抖,牙关紧咬发出咯咯声,但再也没有发出之前那种撕心裂肺的惨嚎。每一次涂抹带来的灼热刺痛之后,似乎都伴随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血液重新开始流动的细微麻痒感。

帐篷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士兵粗重的喘息和炭火偶尔的噼啪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住那双涂抹了灰白膏体的脚。戚光也强撑着坐直了身体,独眼锐利如鹰。

时间一点点流逝。大约半个时辰后。

那士兵的状态明显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平稳了许多,脸上因剧痛而扭曲的肌肉也放松了。更关键的变化在于他的双脚——原本那死气沉沉、如同蜡塑般的青紫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褪去!皮肤上那些紫黑色的斑块颜色变浅、范围缩小,肿胀也似乎消下去了一点点。虽然溃烂处依旧存在,但那种令人绝望的腐败气息似乎被盐膏的辛辣和油脂味中和、压制住了。最令人振奋的是,士兵断断续续地、带着哭腔说:“脚…脚指头…好像…好像能试着动一下了…”

“有效!真的有效!”一个年轻的医官忍不住激动地低呼出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其他围观的士兵和医官们脸上也露出了震惊和狂喜交织的神色。绝望的营地里,仿佛投入了一颗炽热的火星!

“快!照这个方子!立刻去熬制!有多少熬多少!材料不够,拆帐篷!杀马!去城里买!买光所有的盐和辣椒!”李岩猛地站起,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但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军令,“所有冻伤的兄弟,无论轻重,立刻集中处理!先用雪水擦干净冻伤处,再厚厚地涂上这盐膏!动作要快!”

整个残营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点燃了!压抑的死气被一扫而空。军令如山,医官、辅兵、甚至还能走动的轻伤员都动了起来。砸盐块的咚咚声、熬炼猪油滋滋作响的声音、辣椒被捣碎散发的刺鼻气味,混合着士兵们重新燃起的、充满干劲的呼喝声,在风雪呼啸的雁回关残营中交织成一曲奇特的、充满生机的战歌。

一罐罐、一盆盆热气腾腾、散发着浓烈气味的灰白色盐膏被迅速制作出来,分发到各个伤兵聚集的帐篷和角落。涂抹时引发的痛苦惨叫声依旧此起彼伏,但这一次,惨叫声中似乎夹杂着某种解脱和希望。涂过药膏的士兵,虽然依旧痛苦,但脸上那层灰败的死气明显褪去,眼神中重新有了光彩,互相之间甚至开始低声交谈、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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