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霜刃药膏(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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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数日,效果立竿见影!
新抬进医帐的严重冻伤者数量骤减。原本那些被宣判了“死刑”,只能绝望等死的重度冻伤士兵,情况奇迹般地稳定下来。溃烂得到了有效遏制,肿胀明显消退,坏死的趋势被硬生生止住!虽然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命保住了,肢体也大多保住了!轻中度冻伤者恢复得更快,涂抹盐膏后,那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僵硬感迅速被温热和刺痛取代,继而能感受到血液流动的麻痒,不少人甚至能在搀扶下尝试着走几步!
“将军!统计出来了!”一名负责记录的书记官激动地冲进李岩的临时配药棚,声音都在发抖,“过去三天,冻伤导致截肢者…仅一人!是旧伤复发溃烂!非战减员…减员人数比盐膏使用前,下降了…下降了整整三成!”
“三成!”饶是李岩一向沉稳如山,听到这个数字,握着药杵的手也猛地一紧,指节发白。这三成,是成百上千条活生生的性命!是雁回关守军得以延续下去的战力根基!
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雁回关。原本被绝望笼罩的军营,士气为之一振。士兵们看着身边涂了盐膏后明显好转的同伴,看着那些原本注定要截肢的兄弟如今还能躺在那里痛苦地呻吟(这呻吟在此时都显得珍贵),心中那被严寒冻住的斗志,如同被盐膏的热辣点燃,重新燃烧起来。操练的口号声重新变得有力,巡逻的士兵脊梁也挺得更直了。戚光帅帐前那面残破的玄鸟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也带上了一丝不屈的生机。
***
雁回关城西,一处临时征用的、相对完好的院落,此刻被改造成了盐膏熬制的核心工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混杂着咸、辣、腥膻的复杂气味,几十口大锅架在临时垒砌的灶台上,下面柴火烧得正旺,锅里猪油翻滚,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粗盐被石磨和石臼反复研磨成细粉的沙沙声、大捆干辣椒被捣碎的噼啪声、辅兵们吆喝着传递材料的嘈杂声,构成了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墨衡裹着一件厚厚的旧棉袍,鼻梁上架着他自制的简易水晶镜片(边缘用布条缠着),正凑在一个刚熬好、正在冷却的盐膏陶盆前,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细竹签挑起一点膏体,放在眼前仔细观察其粘稠度和颜色。他身边摊开着一本简陋的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材料的配比、熬制时间、环境温度以及反馈回来的伤兵恢复情况数据。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完全沉浸在分析和优化的世界里。
“墨衡先生!您看看这批盐的细度够不够?”一个满脸烟灰的辅兵捧着一小陶钵刚磨好的盐粉跑过来。
墨衡接过,用手指捻了捻,又凑到水晶镜片下仔细看。“不行,还是太粗。盐粒粗了,一是涂上去更痛,二是难以与油脂充分融合,效果会打折扣。告诉他们,磨盐的臼,必须清洗干净,不能有油污,用力要匀!至少要磨到这个程度。”他指了指册子上画的一个极其微小的标准点。
“哎!明白了!”辅兵赶紧跑回去。
李岩大步走进院子,看着眼前忙碌的景象和墨衡专注的身影,严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暖意。他走到墨衡身边,低声道:“先生,效果…超乎预料。三成!非战减员降了三成!”
墨衡抬起头,水晶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微微蹙眉:“三成…是基于现有条件的极限了。李将军,这盐膏,终究是‘虎狼之药’,见效快,但刺激性太大,对溃烂深创口的长期愈合未必有利。而且,靠大量猪油和粗盐堆出来的效果,成本高昂,难以持久。这北疆的酷寒…是长久之战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记录数据的册子,“必须找到更温和、更廉价的替代品,或者…改进工艺,提纯有效成分。”
“先生所言极是。”李岩深以为然,“能救急稳住军心,已是万幸。后续改良,还需仰仗先生智慧。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低沉了几分,“这盐膏之事,动静太大,怕是…已经传到某些人耳朵里了。”
墨衡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镜片反射着灶火的光,看不清他的眼神:“将军是指…太医署?”
李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目光投向院门外风雪弥漫的街道,眼神锐利如刀:“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这里救活一个兵,可能就挡了某些人升官发财的路,砸了某些人金贵的药罐子。”
***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雁回关内条件相对最好的“官驿”内,气氛却如冰窖般寒冷。
驿馆最暖和的上房内,炉火烧得很旺,驱散了外面的严寒。然而,围坐在桌旁的几个人,脸色却比外面的风雪还要阴沉。
主位上是一位身着深青色六品鹭鸶补子官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官员。他正是朝廷派来“协理北疆军务、督送御寒物资”的太医署副使,王明远。此刻,他手中端着一盏温热的参茶,却一口未动,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眼神低垂,看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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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首坐着两个穿着太医署从九品吏员服饰的年轻人,以及雁回关本地医署的主事医官。那主事医官姓周,五十多岁,此刻额头上全是冷汗,坐立不安,不时偷眼觑着王副使的脸色。
“周主事,”王明远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压,慢条斯理,“李岩将军弄出的那个…叫什么来着?盐膏?听说,很有些神效?连你这医署里躺着的那些‘冻死鬼’,都叫唤着能下地了?”
周主事浑身一颤,连忙站起来,躬着身子,声音发颤:“回…回禀副使大人…是…是有这么个东西…粗鄙得很,就是些盐巴、猪油、辣椒胡乱搅和…下官…下官也去看过…涂抹之时,伤者惨嚎不已,如同受刑…实在…实在有违仁术!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王明远眼皮都没抬。
“而且…那盐膏所耗盐巴、油脂甚巨!城中盐价飞涨,百姓已有怨言!这…这李将军行事,未免太过…太过操切!”周主事仿佛找到了理由,声音稍微大了点,“更何况,冻伤之症,乃寒邪深入肌理,需用温补通络之药徐徐图之,如人参、鹿茸、当归、黄芪,辅以针灸导引,方能固本培元,驱邪外出!岂能用这等虎狼猛剂,只图一时之快?此乃…此乃拔苗助长,饮鸩止渴啊!恐留下无穷后患!”他越说越激动,仿佛站在了医道的制高点。
旁边一个年轻的太医署吏员也附和道:“周主事所言甚是!下官也查验过伤者,涂抹那盐膏后,创面虽看似消肿,实则灼伤更甚!邪毒被强行逼入更深!长此以往,恐有坏疽之危!李将军此乃好心办坏事!其情可悯,其法…实不可取!更有违我太医署所颁《寒伤诊治方略》之要旨!”他特意加重了“太医署”三个字。
王明远依旧慢悠悠地拨弄着杯盖,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良久,他才轻轻呷了一口参茶,缓缓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周主事和那年轻吏员,最终落在自己那修剪得极其干净的指甲上。
“李岩将军,心系士卒,其情可嘉。这‘急就章’的土法子,能在危急之时暂解燃眉,也算…聊胜于无吧。”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褒贬。
周主事和年轻吏员一愣,似乎没想到副使大人会这么说。
然而,王明远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不过,行军打仗,讲究的是规矩,是法度。这用药治病,更是关乎人命的大事,岂能如此儿戏?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擅自弄出这等未经太医署审验、不合朝廷规制、甚至可能遗祸无穷的‘虎狼药’,还如此大张旗鼓地推行全军…这成何体统?”
他微微抬眼,目光如电,直视周主事:“周主事,你是本地医署主官,掌一地军民医事。李将军此举,你事前可知晓?可曾劝阻?可曾上报?”
周主事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下官…下官劝阻过啊!可李将军他…他军务紧急,根本不容下官多言!下官…下官人微言轻…”
王明远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辩解:“行了。念在你也有难处。不过…”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刺骨,“这盐膏,必须立刻停止使用!所有配方、成品,立刻封存!等待本官查验!所有伤兵,即刻转回医署,按太医署颁行的《寒伤诊治方略》,以温补通络之方,好生调养!所需药材,本官自会从京中调配!”
“啊?停…停止使用?”周主事愕然抬头,“可…可那些伤兵…”
“嗯?”王明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周主事顿时如坠冰窟,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唯唯诺诺:“是…是…下官遵命…立刻…立刻去办…”
王明远不再看他,目光投向窗外呼啸的风雪,眼神幽深,仿佛穿透了关墙,望向了遥远的京城方向。他拢在袖中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玉佩的背面,刻着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篆文——**“朔”**。
“心系士卒是好事…”他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某个冥冥中注视此地的人听,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但坏了规矩,挡了路,就是取死之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