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硫骨冰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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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在戚光染血的披风上凝结成冰甲,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他捏着那张写着“硫路靖矿。人盯。火候,将军自掌。”的素笺,指腹下的朱砂字迹仿佛烙铁,将冰冷的触感与滚烫的杀意一同刻进骨髓。王栓子狂奔下城的脚步声还在石阶上回荡,城楼下,血肉磨坊般的峡谷入口处,李岩正指挥着幸存的玄甲军如同饿狼扑食,绞杀着彻底崩溃的狄人残兵。喊杀声、濒死的哀嚎、战马的悲鸣混着刺鼻的血腥与硝磺味,被凛冽的寒风卷上城头。

戚光却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

他的独眼,穿透喧嚣的战场,死死钉在关城之内,匠作营的方向。那里终日不息的铁锤敲打声,此刻听来,竟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即将绷断的颤音。

“劣铁…还是火药?”他先前低哑的嘶吼,此刻在胸腔里化作了无声的风暴。墨衡的《淬火笔记》他反复研读过,王启年以命试出的复合锻钢法,其核心就在于以特定的硫磺配比,在反复淬火中赋予钢铁韧性与强度的微妙平衡。那炸裂的三眼铳管,那诡异的蓝紫色断口,那挥之不去的、比寻常硝磺更刺鼻的硫磺味…还有王承恩这封跨越千里风雪、用染血雉羽封缄的密信!

“靖矿…硫磺…”戚光的手指几乎要将薄薄的素笺碾碎。所有的线索如同冰原上散落的铁蒺藜,被一条名为“阴谋”的线,狠狠串在了一起!匠作营里日夜赶工的火铳,前线将士喷射怒火与生命的獠牙,竟可能从一开始,就被人从根子上蛀空了脊梁!

“火候…自掌…”他咀嚼着这四个字,嘴角扯出的弧度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凛冬最深处冻结的杀意。王承恩将火种递到了他手里。烧向何方,烧得多旺,由他戚光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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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作营深处,热浪裹挟着铁腥、汗臭和浓得化不开的硝磺味扑面而来。巨大的熔炉炉火熊熊,映照着墨衡布满血丝、深陷的眼窝。他背靠滚烫的铁砧,粗重的喘息在灼热的空气中显得异常艰难。手中,紧攥着一片扭曲变形的铳管残骸,断裂的茬口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妖异的蓝紫色,在炉火跳跃的光线下,泛着金属中毒般的冷光。

他脚下,散落着另外几块炸膛火铳的碎片。刺鼻的硫磺味,如同附骨之蛆,顽强地从浓重的硝烟和血腥气中钻出来,刺激着他的鼻腔。

“不该如此…”墨衡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深深的疲惫与难以置信。他沾满炮油和铁灰的手指,颤抖着翻开王启年用命换来的那本《淬火笔记》。粗糙泛黄的纸页被迅速翻到记载硫磺配比与锻铁韧性关系的关键几页。王启年歪歪扭扭却异常清晰的炭笔字迹,记录着无数次失败的淬炼和最终的发现:**“硫非恶物,其性烈,恰可激铁骨之韧。然过犹不及,尤忌杂秽…靖矿之硫,色暗黄,燃之青烟刺目,有恶臭,锻铁必脆如枯枝…”**

“靖矿…”墨衡的目光死死钉在这两个被王启年特别圈出的字上,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就在这时,营房角落传来铁锤敲击的闷响和学徒们粗重的喘息。几名年轻铁匠正费力地将几大筐新运来的、标注着硕大“官矿”字样的暗黄色硫磺块,“哗啦”一声倾倒在熔炉旁巨大的原料堆上。那些硫磺块个头不小,颜色却显得浑浊暗沉,远不如墨衡记忆中试验成功时所用的那些硫磺纯净明亮。它们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种油腻、不祥的光泽,散发出更为浓烈的、带着一丝腥气的刺鼻气味。

墨衡猛地站起身,不顾身体的疲惫和眩晕,几步冲到那堆新倒下的硫磺旁。他抓起一块,入手沉甸甸,指尖却传来一种异样的粘腻感。他凑近细看,甚至能隐约看到硫磺块内部夹杂着一些细小的、颜色更深的杂质颗粒。

“这批硫磺…从哪儿来的?”墨衡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锐利如刀,扫向那几个被吓住的学徒。

“回…回墨先生,”一个胆大的学徒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前日刚入库的,库房老刘头说,是…是兵部特批调拨的‘官矿’好货,给咱…给咱赶工用的…”

“官矿…好货?”墨衡冷笑一声,眼中血丝更甚。他猛地将手中的硫磺块狠狠砸在地上!“砰”的一声脆响,硫磺块碎裂开来,内部暴露出的杂质更多,那股刺鼻的腥臭味瞬间弥散开。

“取酸来!白醋!还有…王师傅留下的那几块标准硫样!”墨衡厉声喝道,转身扑向自己那张堆满图纸、工具和瓶瓶罐罐的破烂工作台。他的手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微微发抖,却异常精准地从一个密封的陶罐里取出几块用油纸小心包裹着的、颜色纯净鲜亮的硫磺块——这是王启年生前反复验证过品质的“标准样”。

学徒不敢怠慢,慌忙取来一小坛陈醋。

墨衡迅速将一小块新入库的“官矿”硫磺和一小块“标准硫样”分别碾成粉末,放入两个粗陶碗中。他深吸一口气,稳住颤抖的手,将醋液缓缓倒入两个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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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啦…”

轻微的溶解声响起。

标准硫磺粉末在醋液中迅速溶解,溶液呈现出均匀的淡黄色,澄清透明。

而那碗“官矿”硫磺粉末溶解后的醋液…却呈现出一种浑浊的、带着诡异蓝绿色调的液体!更令人心惊的是,碗底迅速沉淀下了一层灰黑色的、如同铁锈般的渣滓!

墨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角青筋暴跳。他抓起一根细铁签,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那层沉淀物,凑到鼻尖下嗅了嗅——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如同腐烂鸡蛋般的恶臭钻入鼻腔!

“砷…还有铁锈渣…”墨衡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刻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愤怒!“这不是硫磺!这是裹着硫皮的毒药!是专门用来断我们脊梁骨的毒药!”

王启年笔记上那句“靖矿之硫…锻铁必脆如枯枝”,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匠作营日夜赶工、前线将士赖以搏命的火铳,竟是用这种混杂着剧毒砷化物和劣质杂质的硫磺锻造的!那些炸膛的铳管,那些被自己武器撕碎的袍泽…不是意外,是谋杀!

就在这时,营房厚重的布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寒气裹挟着风雪卷入。王栓子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惶和后怕。

“墨先生!将军有令!清查所有硫磺入库记录!尤其是‘官矿’那批!”他急促地说着,目光扫过地上那碗浑浊的醋液和沉淀物,以及墨衡铁青的脸,心头猛地一沉,“您…您发现了?”

墨衡没有回答,只是将那个沉淀着灰黑色渣滓的粗陶碗,重重地推到王栓子面前。碗中浑浊的液体还在微微晃动,映出王栓子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带路!”墨衡的声音斩钉截铁,一把抓起工作台上那本《淬火笔记》,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去库房!我要看看,到底是谁,敢把这断命的毒,送进雁回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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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房位于匠作营最深处,依着关墙内侧的山壁挖掘而成,厚重包铁的木门终年紧闭,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硝石、硫磺、木炭混合的独特气味,以及一股陈年的尘土和铁锈味。

看守库房的老军刘头,是个在雁回关当了三十年差的老行伍,头发花白,背有些佝偻,平日里沉默寡言,做事还算稳当。当王栓子带着浑身煞气的墨衡和一队如狼似虎的戚光亲兵撞开库房门时,刘老头正佝偻着背,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就着一盏油灯,哆哆嗦嗦地翻着一本油腻腻的旧账册。

“刘头!”王栓子一声断喝,在空旷阴冷的库房里激起回响。

刘老头浑身一颤,手中的账册“啪嗒”一声掉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他猛地抬起头,昏黄的老眼在看清来人后,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将军有令!立刻调取所有硫磺,尤其是标注‘官矿’来源的入库记录!经手人签字画押的凭证,全部拿出来!”王栓子厉声道,手已按在了腰刀柄上。墨衡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刀子,刮过刘老头惨白的脸,最后落在他脚边那本账册上。

“官…官矿…”刘老头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颤抖着弯下腰,想去捡那本账册,动作却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有…有记录的…都在…都在册子上…”

王栓子一个箭步上前,抢先捡起账册,迅速翻找。墨衡则径直走向库房深处,那里整齐地码放着一个个鼓囊囊的麻袋和密封的木箱,上面都用醒目的红漆标注着“硝”、“磺”、“炭”等字样。他目标明确地走向堆放硫磺的区域。

很快,他找到了那批新入库的“官矿”硫磺。几十个麻袋堆成小山,麻袋口用粗麻绳紧紧捆扎,上面清晰地盖着兵部仓廪的朱红大印,以及“靖州官矿”的字样。墨衡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匕,毫不犹豫地划开一个麻袋口。

暗黄色、混杂着深色颗粒的硫磺块暴露出来。那股熟悉的、带着腥气的刺鼻气味立刻弥漫开来,比在匠作营里闻到的更加浓烈。

“是它。”墨衡的声音冰冷。他抓起一把硫磺块,在手中搓了搓,细碎的杂质粉末簌簌落下。

“找到了!”王栓子那边也发出一声低呼,他指着账册上的一页,“前日入库!‘靖州官矿’精硫三百斤!经手人…”他目光扫向签名处,瞳孔猛地一缩!“经手人…刘三!画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面无人色的刘老头身上!

“刘头,这刘三,是你什么人?”王栓子逼近一步,语气森寒。库房内的亲兵无声地散开,堵住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刘…刘三…是…是小老儿的侄子…”刘老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身体筛糠般颤抖起来,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他…他前日押送这批货来的…说…说是兵部特批…上好的…上好官矿硫磺…小老儿…小老儿就按规矩签收了…”

“人呢?”墨衡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

“走…走了…押完货…拿了回执…当天就…就出关回靖州复命去了…”刘老头几乎瘫软在地。

“回执呢?”王栓子追问。

“在…在…”刘老头手忙脚乱地在怀里摸索,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张盖着雁回关匠作营库房印信的收条。

墨衡一把夺过收条,扫了一眼,确实是入库凭证。但他敏锐地注意到,在收条背面,靠近边缘不起眼的地方,似乎用指甲之类的东西,极其轻微地划了几个几乎无法辨认的浅痕。他凑近昏暗的油灯,仔细辨认——像是几个歪歪扭扭的数字,又像是一个潦草的符号。

“这后面是什么?”墨衡将收条亮在刘老头眼前。

刘老头茫然地摇头:“没…没什么啊…小老儿没注意…许是…许是搬运时不小心划…”

话音未落!

嗤——!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库房深处堆积如山的物资阴影中袭来!快如闪电,直取刘老头的咽喉!

“小心!”王栓子反应极快,猛地将刘老头往旁边一推!

噗!

一道乌光擦着刘老头的脖颈掠过,狠狠钉在他身后的木柱上!尾端兀自嗡嗡震颤!

竟是一支三寸长的无尾淬毒飞镖!镖身幽蓝,散发着甜腥的气味!

“有刺客!”亲兵们厉声大吼,刀剑瞬间出鞘,扑向飞镖射来的方向!

库房深处杂物堆积,阴影幢幢。只听到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迅速远去,如同狸猫般敏捷,显然对库房地形极为熟悉!

“追!”王栓子目眦欲裂,留下两人保护墨衡和刘老头,带着其余亲兵如猛虎般追入那片黑暗的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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