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铁幕崩摧(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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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门副将吴襄,一身锃亮的山文甲,按着腰刀,在城门楼上来回踱步。他面色沉肃,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城西那片正在消散的烟柱,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和决然交替闪过。他的手,几次无意识地摸向怀中一块冰冷的硬物——那是半个时辰前,由一只不起眼的信鸽带来的、刻有特殊印记的铜符。
城西的火,终于彻底熄了。最后一丝烟尘,也被寒风扯碎,消散无踪。
吴襄的脚步猛地顿住。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犹豫和恐惧都压入肺腑深处。他猛地转身,对着身边一个心腹亲兵,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传令!水闸绞索,松一刻!动作要快!就说…就说绞索年久失修,突发断裂!快去!”
亲兵瞳孔一缩,瞬间明白了主将的意图,脸色煞白,但军人服从的天性让他毫不犹豫地抱拳:“得令!”转身飞快地跑下城楼。
几乎就在同时,地平线上,如同黑色的潮流涌动!震耳欲聋的、混杂着哭嚎、咆哮、咳嗽的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流民冲关!流民冲关——!”城楼上的了望哨发出撕心裂肺的警报!
城墙上的守军瞬间绷紧了神经,弓弩手下意识地拉开了弓弦,锋利的箭簇对准了城下那片翻滚而来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黑色人潮。
“将军!流民暴动!冲击城门!请将军示下!”一名校尉冲到吴襄面前,急声请示。
吴襄脸上瞬间布满了“震惊”和“愤怒”,他猛地拔出腰刀,厉声喝道:“慌什么!守住城门!弓弩手准备!擅闯者,格杀勿论!快!派人去加固水闸!快!”
他的命令听起来毫无破绽,充满了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然而,就在他发出“加固水闸”命令的同时,城楼下,那控制着护城河巨大铁闸门的绞盘处,却传来一阵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声!
“咔——嘣!”
紧接着,是沉重的铁链哗啦啦急速滑落的巨响!
轰隆!
阜成门外,那道深阔的护城河上,沉重的精铁闸门,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断头的铡刀,轰然坠落,狠狠地砸在河床上,溅起冲天泥浪!将宽阔的河面,瞬间变成了一道平坦的、通往城门的死亡通道!
“闸门掉了!闸门掉了!”城上城下,无数人发出惊恐的尖叫。
城下汹涌而至的染疫人潮,在看到那骤然洞开的通路时,瞬间爆发出更加疯狂、更加嗜血的嘶吼!最后一丝阻碍消失了!生的希望就在那道紧闭的城门之后!
“冲啊——进城就有活路!”
“杀进去!抢粮!抢药!”
绝望的洪流找到了宣泄口,如同找到了蚁穴缺口的熔岩,以更加狂暴的姿态,踏着坠落的铁闸,踏着浑浊的护城河水,疯狂地扑向那紧闭的阜成门!
“放箭!快放箭!拦住他们!”城楼上的守将校尉们魂飞魄散,声嘶力竭地下令。
嗡——!
箭雨如蝗,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泼洒向城下汹涌的人潮。瞬间,冲在最前面的数十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鲜血染红了浑浊的河水。惨叫声、咒骂声、咳嗽声、践踏声混杂成一片。
然而,这死亡之雨非但未能阻挡洪流,反而彻底激发了人群骨子里的凶性!后面的人踩着前面倒下的尸体,如同不知死亡的傀儡,更加疯狂地向前涌!箭矢射穿了一个,立刻有十个补上!人潮用肉体硬生生顶住了箭雨的攒射,如同黑色的巨浪,狠狠拍击在阜成门巨大的包铁门扇之上!
砰!砰!砰!
肉体撞击城门的声音,沉闷而恐怖,如同地狱的鼓点,敲在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心头。城门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轴处簌簌落下灰尘。更有流民试图用肩膀、用木棍、甚至用牙齿,疯狂地撬动着门缝!
“顶住!用檑木!用火油!快!”守门的军官声嘶力竭,额头青筋暴起。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将沉重的檑木滚石砸下,将滚烫的火油倾倒而下!城下顿时响起一片非人的惨嚎,焦糊的恶臭冲天而起。
但这惨烈的景象,只是让后续的人潮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迟疑。很快,更后面那些尚未被波及、被求生欲彻底吞噬的流民,再次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踏着前方烧焦、砸烂的尸体和同伴的哀嚎,继续发起更猛烈的冲击!城门在数万人绝望力量的反复撞击下,剧烈地摇晃,门栓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
“将军!顶不住了!城门要破!”校尉带着哭腔扑到吴襄面前,脸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和溅上的血点。
吴襄脸上也适时地露出了“惊骇”和“力不从心”的表情,他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一半是表演,一半是真实的恐惧),厉声道:“顶不住也要顶!派人去禀报王公公!请求禁军支援!快!所有预备队,给我上!”他声嘶力竭地指挥着,调动着兵力,看似在拼命堵漏,实则巧妙地让混乱在城门区域不断发酵、蔓延。
混乱如同瘟疫,在城头迅速扩散。恐慌的士兵,绝望的流民,飞溅的鲜血,弥漫的焦臭…阜成门,这座京城的西面门户,在这人潮与死亡的冲击下,岌岌可危!致命的瘟疫,如同无形的幽灵,随着这汹涌的人潮和溅起的污血,已然越过那象征隔绝的护城河,狠狠扑向了京城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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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
福宁殿内,浓重的药味几乎凝成实质。赵琰倚靠在龙榻上,脸色惨白如金纸,胸口那狰狞的箭创被层层包裹,但依旧有刺目的鲜红不断洇透出来,在明黄的锦被上晕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艾德里安守在榻边,手中银针在烛火下闪烁着寒芒,他正全神贯注地捻动着刺入赵琰手臂穴位的银针,试图压制那顽固不退的高热和体内肆虐的鼠毒。他的右眼蒙着厚厚的纱布,那是昨夜为赵琰挡下冯远毒鼠的代价,纱布边缘隐隐透出暗红的血痕。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殿内凝重的死寂。一名东厂档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扑倒在地,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和奔跑而变了调:“陛下!王…王公公急报!城西隔离区…崩了!数万染疫流民…冲垮了木栅!正…正在猛攻阜成门!吴襄副将…弹压不住!城门…城门危矣!”
“什么?!”艾德里安捻针的手指猛地一颤,银针差点脱手,碧蓝的左眼瞬间瞪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隔离区崩毁?数万染疫者冲击城门?这简直是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剧烈的情绪波动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赵琰濒临崩溃的身体上。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因为剧痛和高烧而有些涣散,但其中瞬间爆射出的厉芒,却如同受伤的猛虎,带着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
“噗——!”一口滚烫的、带着浓烈腥甜的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狂喷而出!血雾溅在明黄的锦被和艾德里安雪白的袖口上,触目惊心!
“陛下!”艾德里安惊呼,顾不得银针,急忙上前扶住赵琰剧烈颤抖的身体。
赵琰的身体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痉挛着,他死死抓住艾德里安的手臂,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要将那布料生生撕裂。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败风箱般的嘶鸣,每一次呼气都喷溅出细小的血沫。胸口的绷带,那刺目的鲜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蔓延,如同怒放的死亡之花,贪婪地吞噬着明黄的底色。
“周…廷…儒!”三个字,带着刻骨的恨意和血腥味,从赵琰染血的齿缝间,一字一顿地迸出,如同地狱深处的诅咒。那双因高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殿外阜成门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重重宫墙,将那个幕后黑手生吞活剥。
深宫之外,绝望的咆哮与城门不堪重负的呻吟,正隐隐传来。瘟疫的毒蔓,已如周廷儒所愿,刺入了京城最脆弱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