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走出鞑靼范围之遇到貌似阿娅的女孩子。(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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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块浸了水的毡布,沉甸甸地压在芦苇荡上。

阿依娜是被冻醒的,苇叶上的霜花蹭在脸颊上,凉得像琪亚娜小时候偷藏的冰酪。她往火塘的方向挪了挪——其实只有堆闷着的火星,是巴图用兔子内脏埋过的地方,余温勉强能焐热半只手。

其其格还趴在狼皮上,小脸红扑扑的,大概是梦到了暖烘烘的毡房。阿依娜数着她的呼吸,数到第十五下时,听见巴图在苇丛外换岗的动静。他的刀鞘磕在苇秆上,发出“咔嗒”轻响,像在给夜色打节拍。

“该走了。”苏和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她正往靴底抹第二遍羊油,冻硬的油脂在掌心慢慢化开,散着股膻味,“刚才听巡逻队的马蹄声往上游去了,这是最好的机会。”

巴图牵着马钻进来,马嘴里还嚼着半根苇秆,睫毛上结的冰碴在月光下闪着碎光。“把这个带上。”他往阿依娜手里塞了块烤兔腿,肉干得像晒过的羊皮,却带着点炭火的焦香,“过了这片河谷,往前就是翁牛特部的地盘,那边的人不认鞑靼的旗,能喘口气。”

阿依娜把兔腿塞进怀里,暖着。银锁在衣襟下硌着,像颗醒着的星子。她想起昨夜苏和说的,往南走就是瓦剌地界——可那是假阿依娜的东部,真要回去,和留在鞑靼的范围里又有什么区别?

马蹄踩在融了一半的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谁在冰下磨牙。其其格被裹在巴图的毡袍里,只露出双眼睛,好奇地盯着远处的山影。月光把她的瞳孔染成了浅灰色,像阿娅养过的那只雪獒。

阿娅。这个名字在心里冒出来时,阿依娜的脚步顿了顿。她已经有多久没想起这个妹妹了?自从阿娅被塔塔尔部的人带走,她的名字就成了毡房里的禁忌,像道没愈合的伤口,碰一下就疼。

“怎么了?”苏和在身后轻轻撞了她一下,“脚崴了?”

阿依娜摇摇头,往河谷对岸望去。鞑靼人的了望塔已经缩成了个小黑点,像粒掉进雪地里的煤渣。风里的味道变了,少了鞑靼营地的马粪味,多了些潮湿的草腥——是走出范围的味道,像当年第一次跟着父亲猎到黄羊时,空气里飘着的自由气。

“看那边。”巴图突然勒住马,往东南方向指了指。月光下的草原上,有个小小的身影在移动,像片被风吹动的枯叶。那身影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似乎在捡什么东西。

苏和的手立刻按在了刀上:“是翁牛特部的人?还是鞑靼的斥候?”她的声音压得极低,马耳朵却警惕地竖了起来,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月光里凝成了雾。

“不像。”阿依娜眯起眼,那身影太瘦小了,穿着件不合身的灰毡袍,头发乱得像团枯草。她想起阿娅十三岁那年,偷偷跟着商队去归化城,回来时也是这副模样,袍子上还沾着汉人商铺的靛蓝颜料。

巴图翻身下马,把马缰绳递给苏和:“我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着,要是我吹口哨,就往东边跑。”他的刀鞘在草地上拖出条浅痕,像条潜行的蛇。

那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加快了脚步,却没往远处跑,反而朝着阿依娜他们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来。风里飘来断断续续的歌声,调子很耳熟——是阿娅小时候总唱的那首萨满调,讲的是迷路的羊如何找到羊群。

“是个女孩子。”巴图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带着点惊讶,“手里还拿着……”

阿依娜没等他说完就催马赶了过去。月光在那女孩子的脸上流动,像淌过一块被打磨过的玉石。她的左眉骨上有块浅疤,是小时候被马蜂蛰了留下的——阿娅也有,位置一模一样。

“阿娅?”阿依娜的声音抖得像片苇叶,马缰绳从手里滑出去,落在草地上。

那女孩子猛地抬起头,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她手里攥着半块奶疙瘩,看见阿依娜时,突然往后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小兽。“你是谁?”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点翁牛特部的口音,却在尾音处拐了个弯——那是瓦剌东部特有的调子,阿娅从小就这么说话。

苏和也跟了上来,手指在刀柄上摩挲着:“你认识阿娅?”

女孩子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她的靴子破了个洞,脚趾露在外面,冻得通红。“我不认识。”她小声说,却把手里的奶疙瘩往身后藏了藏,那奶疙瘩的形状很特别,是用模子压的莲花纹——阿娅的阿妈生前最擅长做这种模子。

阿依娜翻身下马,一步步走近。银锁在怀里烫得厉害,像要跳出来。她想起阿娅失踪前,就是穿着这件灰毡袍,是苏和给她缝的,袖口还绣着朵小小的马兰花。眼前的女孩子袖口空荡荡的,像被什么东西扯掉了,只留下点淡青色的线迹。

“你的袍子……”阿依娜的指尖快要碰到那片线迹时,女孩子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撞在巴图的马腿上。

“这是我捡的。”她慌忙说,眼睛却瞟向阿依娜怀里,“你身上有银锁的味道。”

这句话像把弯刀,猛地劈开了阿依娜的记忆。阿娅小时候总爱抱着她的脖子,鼻尖蹭着她胸前的银锁,说“姐姐的锁有太阳的味道”。那时阿娅的头发刚过肩膀,梳着两条歪歪扭扭的辫子,发梢还沾着马兰花的花瓣。

“你叫什么名字?”苏和蹲下来,声音放得很柔,像哄其其格时那样,“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路过的牧民。”

女孩子咬着嘴唇,半天没说话。风卷着草屑掠过她的脸颊,露出左耳垂上的小孔——是穿耳坠的地方,阿娅十二岁那年,用烧红的铜针给自己扎的,流了好多血,却举着颗狼骨珠子说“这样才像草原的女儿”。

“我叫……阿吉。”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家在前面的山坳里,部落被鞑靼人烧了,就剩我一个。”

巴图突然“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有圈浅浅的红痕,像是被绳子勒过的——阿娅被塔塔尔部带走时,手腕上也有这样的印子,是绑过粗麻绳的痕迹。

“阿吉,”阿依娜蹲下来,与她平视,银锁从衣襟里滑出来,在月光下闪着光,“你见过这个吗?”

阿吉的眼睛突然睁大了,像被什么烫了似的。她的手飞快地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空空的,只有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疤。“我……”她的嘴唇哆嗦着,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我的锁……丢在鞑靼人的营里了……上面刻着我的名字……”

阿依娜的心跳像擂鼓,震得耳膜发疼。琪亚娜刻银锁时,总爱把姐妹几个的名字都刻上去,阿娅的名字在最下面,用极小的字,像只藏起来的蚂蚁。她把银锁递过去:“你看,这上面有你的名字。”

阿吉的手指抖得厉害,碰了碰银锁的边缘,突然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去。“不是的……”她摇着头往后退,“我的锁是铜的,不是银的……你认错人了……”

她转身要跑,却被地上的草绳绊倒,摔在阿依娜面前。怀里的东西掉了出来,滚在草地上——是块半块的狼骨,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娅”字,和阿依娜小时候在阿娅的木箭上见过的一模一样。

风突然停了,草叶不响了,连马的呼吸都轻了。阿吉趴在地上,肩膀抖得像片被雨打湿的苇叶。其其格从巴图怀里探出头,小声说:“姐姐,她哭了,像被蜂子蛰了的时候。”

阿依娜慢慢伸出手,碰了碰她眉骨上的疤。那疤痕的形状,像片小小的马兰花叶子,是阿娅七岁那年追马蜂时,被草叶划出来的。“阿娅,”她的声音轻得像月光,“我知道是你。你的疤不会骗我。”

阿吉猛地抬起头,眼泪把脸上的泥痕冲成了两道沟。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像两簇刚点燃的火。“姐姐……”她的声音碎得像冰碴,“他们说你死了……在黑松林里……被箭射死了……”

阿依娜把她搂进怀里,才发现这孩子瘦得只剩把骨头,毡袍下的脊背硌得人发疼。“我没死。”她摸着阿娅后脑勺的碎发,那里有块小小的秃斑,是小时候生疮留下的,“我来找你了,找了好久。”

苏和背过身去,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巴图牵着马往远处走了几步,刀鞘拖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像在给这迟到的相认伴奏。其其格从马背上滑下来,踮着脚往阿依娜怀里看,小手摸了摸阿娅的辫子:“你就是阿娅姐姐吗?琪亚娜姐姐总提起你,说你会用狼骨做哨子。”

阿娅的身体僵了僵,慢慢抬起头,看着其其格,又看看阿依娜,突然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我会……我还会做木箭,像小时候给你做的那样……”

月光把几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块拼了很久才拼好的毡毯。阿依娜摸出怀里的兔腿,塞进阿娅手里:“先吃点东西,有力气了,我们带你回家。”

阿娅咬了口兔腿,肉渣掉在衣襟上,却嚼得很慢。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银锁,像在确认那不是梦。风又起了,吹得草叶沙沙响,带着点南边草原的气息,像在说——路还长,但终于有人同行。

巴图往南望了望,那里的天际已经泛出淡青色,像琪亚娜用的那盒石绿颜料。“前面就是翁牛特部的地界了。”他回头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松快,“过了山坳,就能看到真正的日出。”

阿依娜扶着阿娅站起来,她的腿还在打晃,却紧紧攥着那半块狼骨,像攥着条救命的绳索。银锁在两人之间晃着,刻痕里的月光流淌着,像条细细的河,终于把失散的水流重新连在了一起。

“走吧。”阿依娜轻声说,牵着阿娅的手。她的手心全是茧子,却暖得像团火,“我们往南走,去找琪亚娜。”

阿娅的脚步还有点踉跄,却走得很稳。风掀起她的灰毡袍,露出里面那件洗得发白的内衣——是琪亚娜给她缝的,袖口上绣着朵小小的金莲花,被岁月磨得快要看不清了,却依然在晨光里闪着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