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望水桥记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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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陈默,今年三十二岁,是市市政集团下属道路养护队的夜班巡查员。这份工作说起来不算累,就是得熬得住夜——每天晚上十点到凌晨六点,开着那辆喷着黄黑条纹的巡查车,沿着分管的片区巡检道路、桥梁和路灯设施。

我们队里流传着一句话:"夜班见的鬼,比白天见的人多。"当然不是真撞鬼,主要是指那些深夜游荡的醉汉、翻垃圾桶的流浪汉,还有偶尔从树影里窜出来的野猫。直到我遇见望水桥的事,才明白有些老话里藏着的,可能不只是玩笑。

望水桥是我负责的路段里最特殊的一处。它在城郊结合部,横跨着一条早已干涸的古河道,桥面是青灰色的条石,栏杆是半人高的石雕,据说始建于民国初年。市政档案里记载它在七十年代翻修过一次,但骨子里那股陈旧感是藏不住的——条石缝隙里嵌满深绿色的青苔,栏杆上的花纹被风雨磨得模糊,桥洞下常年积着水,就算大晴天也泛着股潮湿的腥气。

我们队里的老员工都说望水桥邪门。带我的师傅老王快退休了,每次路过那桥都让我开快点,说:"那地方阴气重,半夜别停车,更别下去看。"问他为什么,他就含糊其辞,说早年有人在桥上寻短见,后来就不太平了。

真正让我留意到望水桥的,是去年冬天的一个雨夜。那天我巡检到凌晨三点,路过望水桥时,车灯突然闪了两下,仪表盘上的故障灯全亮了。我骂了句脏话,停下车拉上手刹,准备下去看看是不是线路接触不良。刚推开车门,一股刺骨的寒意就裹了过来,不是冬天该有的冷,而是像泡在冰水里的那种湿冷,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

雨不大,是那种黏糊糊的毛毛雨,打在脸上有点痒。我打着伞绕到车头,刚打开引擎盖,就听见桥上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人光着脚在青石板上走路。那声音很有规律,一下一下的,顺着雨声飘过来,听得人心里发紧。

望水桥不长,也就二十来米,桥那头是片拆迁剩下的废墟,连路灯都没装。我用手电筒往桥上照,光柱穿过雨幕,只能看见空荡荡的桥面,栏杆的影子歪歪扭扭地趴在地上,像些扭曲的怪虫。

"谁在上面?"我喊了一声,声音被雨丝割得支离破碎。

脚步声停了。

我皱了皱眉,心里有点发毛。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半夜谁会跑到这破桥上?难道是流浪汉躲雨?可刚才那脚步声听起来很轻,不像是负重的样子。

正琢磨着,引擎盖里突然"滋啦"响了一声,冒出股焦糊味。我赶紧低头去看,发现是电瓶线松了,刚才的火花把绝缘皮烧了点。我骂了句晦气,从工具箱里翻出绝缘胶带,蹲在地上缠线。就在这时,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更近了,像是走到了桥中间,离我也就十来米远。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用手电筒照过去。光柱里,桥面还是空的,但雨丝好像突然变密了,在光线下扭成一团团白茫茫的雾。更奇怪的是,桥面上凭空多了一串水渍,从桥那头一直延伸到桥中间,像是有人刚从水里捞出来,光着脚走过去留下的。

水渍很新,边缘还在往下滴水,在青石板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我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刚才照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有,这串脚印是怎么冒出来的?难道是我低头缠线的功夫,有人从桥那头跑过来了?可那脚步声明明是慢悠悠的,没听见跑的动静啊。

"别装神弄鬼的!出来!"我强作镇定地喊了一声,手里的手电筒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没有回应。但那股湿冷的寒气突然变重了,伞面上像是压了什么东西,往下沉了沉。我低头一看,伞骨边缘竟然凝结了一层白霜,在雨夜里泛着冷光。

这不对劲。南方的冬天再冷,也不至于让伞面结霜,何况还是下雨的天。

我不敢再待下去,胡乱把电瓶线缠好,"砰"地合上引擎盖,转身就往驾驶室跑。拉车门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车门把手,那冰凉的触感像是摸到了一块冻了十年的铁块,疼得我差点叫出声。

坐进驾驶室,我手忙脚乱地插钥匙点火。引擎"突突"了两声,竟然没发动起来。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乱跳,灯光忽明忽暗,像是接触不良。

就在这时,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个东西。

桥中间的位置,站着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很矮,看着像个女人,披着长长的头发,头发湿漉漉地垂到腰上,还在往下滴水。她的身体像是透明的,手电筒的光好像能穿透她的肩膀,可轮廓又很清晰,尤其是那头发,黑得发乌,像一团浸了墨的湿棉絮。

我心脏狂跳,猛打方向盘想掉头,可车子就是发动不起来。后视镜里的影子动了,她没有走路,而是像一片纸一样飘了过来,脚不沾地,离桥面还有半尺高,拖出一道淡淡的水痕。

"咚。"

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车顶。

我吓得一哆嗦,抬头往车顶看,什么都没有。可紧接着,"咚、咚、咚",响声接连不断地传来,节奏和刚才桥上的脚步声一模一样,从车顶的前端慢慢移到后端,像是有人在上面走。

雨水顺着车窗流下来,模糊了视线。我使劲擦了擦玻璃,突然发现副驾驶的车窗上,贴着一张脸。

那张脸是仰着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是灰白色的,像蒙了层水雾。脸颊浮肿,皮肤是泡久了的青白色,嘴唇乌紫,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最吓人的是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玻璃上,还在往下滴水,在车窗上汇成一道道细流。

"啊!"我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往后缩。

那张脸突然消失了。

紧接着,车子猛地一抖,引擎"轰"地一声发动起来。我几乎是本能地挂挡踩油门,巡查车像疯了一样冲了出去,轮胎碾过积水,溅起半米高的水花。

透过后视镜,我看见望水桥越来越远,桥中间的影子还站在那里,像个钉在青石板上的惊叹号。直到车子拐过一个弯,路灯重新亮起来,我才敢喘口气,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

回到队里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老王看到我脸色惨白,问我怎么了。我把昨晚的事一说,他脸色也变了,沉默了半天,才说:"小陈,那桥...早年确实淹死过一个女人。"

老王说,三十多年前,望水桥下面的河道还没干涸,有个年轻媳妇跟丈夫吵架,大半夜跑出去,结果掉进河里淹死了。捞上来的时候,尸体就卡在桥洞的石缝里,脸朝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后来就总有人说,半夜经过望水桥,能看见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在桥上走,还听见她哭。

"那女人是被丈夫推下去的,"老王压低声音,"捞上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块被扯碎的衣角。后来她丈夫疯了,说总看见他媳妇浑身是水地站在床边,要拉他去河里作伴。"

我听得后背发凉,想起昨晚车窗上那张浮肿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后来呢?"我问。

"后来就没人敢走那桥了,"老王叹了口气,"七十年代翻修的时候,施工队还在桥洞里挖出过一堆骨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反正从那以后,那桥就更邪门了。队里有规定,半夜尽量别靠近望水桥,除非有紧急情况。"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每次排班,老王都尽量把望水桥那段分给别人。可我的分管片区正好包括那里,躲是躲不开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每次路过望水桥都开得飞快,车灯都不敢往桥上多照。倒是没再出什么怪事,直到半个月前,队里接到报修,说望水桥的西侧栏杆塌了一块,让我去看看情况,设置个警示标志。

报修电话是下午打的,可我手头有个紧急抢修的活儿,忙完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没办法,只能半夜去处理。

这次我学乖了,带上了老王给的护身符——一块用红绳系着的桃木片,说是他老家庙里求来的。还特意检查了车子,加满了油,备了两根强光手电,甚至把消防斧也放在了副驾驶座上。

开到望水桥附近时,我把车停在了离桥五十米远的地方,没敢太靠近。熄了火,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能听见风穿过桥洞的呜咽声,像有人在哭。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今晚没下雨,但湿度很大,空气里满是土腥味和水腥气混合的怪味。月亮被云遮着,只露出点昏黄的光,把望水桥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趴在地上的蛇。

我打开强光手电,光柱扫过桥面。西侧的栏杆果然塌了一块,露出个半米宽的缺口,碎石头散落在桥面上。桥洞里积着的水反射着微光,看起来黑沉沉的,深不见底。

就在我准备下车去放警示标志的时候,手电光扫到了桥面中央。

那里放着一双鞋。

是双红色的绣花鞋,鞋面上绣着鸳鸯,看着很旧了,边缘都磨破了,但颜色还是很鲜艳,红得像血。鞋子是并排摆放的,鞋尖朝着桥洞的方向,像是有人刚脱下放在那里。

我心里一紧。这桥平时根本没人来,谁会把这么旧的绣花鞋放在这儿?

我用手电照着那双鞋,慢慢往前走。离得越近,越觉得不对劲——鞋子是干的。按理说,今晚湿度这么大,鞋面上应该会结露水,可这双鞋看着很干燥,甚至有点发亮,像是刚打过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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