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绝决微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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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只剩下林阳压抑的哽咽和小雨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混合着ICU内隐约传出的仪器单调的滴答声。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透出了一丝极淡的灰白，漫长而血腥的一夜，终于走到了尽头。然而，黎明的微光，却无法驱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阴霾。
林阳抱着哭泣的妹妹，目光却再次穿透虚空，落在那扇厚重的ICU大门上。他能“感觉”到，门内苏白薇的意识，似乎因为小雨那充满童真和巨大悲伤的哭喊，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波动——那是一种温柔的、带着无尽牵挂和歉疚的涟漪。
【……小雨……别哭……姐姐……没事……】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带着清晰意识的意念碎片，如同穿越了冰冷深渊的温暖羽毛，轻轻拂过林阳的心弦。
林阳的身体猛地一震！抱紧妹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他低下头，在妹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无比坚定地低语：
“苏姐姐说……她听到了……她让你别哭……她没事……”
“她……会回来的……一定会……”
晨曦的微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和高大的窗棂，在冰冷光滑的医院走廊地面上投下几道苍白而模糊的光带。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但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肃杀并未消散分毫，反而因为黎明的到来，显出一种更加赤裸的压抑。
林小雨哭累了，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林阳怀里，沉沉睡去。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小脸上泪痕交错，即使在睡梦中，小手也紧紧抓着林阳病号服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安全索。林阳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维持着怀抱妹妹的姿势，一动不动。他闭着眼，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太阳穴处青筋微微跳动——那是强行维持心灵感应和精神透支带来的剧烈痛苦仍在持续折磨着他。然而，他的精神力却如同在暴风雨中摇曳的蛛丝，依旧顽强地、小心翼翼地维系着与ICU内那个微弱意识之间的联系，捕捉着那断断续续、却如同天籁般珍贵的回应。
【……冷……好多了……光……亮……】
【……小雨……不哭……乖……】
【……林阳……别……太累……】
每一个微弱的意识碎片传来，都让林阳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一丝，却又带来更深的怜惜和更沉重的责任。他能“感觉”到苏白薇的意识在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从冰冷的深渊中向上攀爬，每一次微小的波动都耗费着她巨大的心力。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谨慎。是秦老。他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缸子，走到林阳身边坐下，将缸子轻轻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浓郁的麦乳精香气在消毒水的气味中弥漫开来。
“给小雨的，温的。”秦老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落在林阳苍白疲惫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心疼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你也是！必须喝点东西！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这么熬！这是命令！”
林阳缓缓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疲惫，却依旧固执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秦老……我……吃不下……” 怀中的小雨似乎被说话声惊动，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林阳立刻收声，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直到她再次沉沉睡去。
秦老看着林阳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理解。他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被压得有些扁的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硬邦邦的、印着“八一”字样的压缩饼干。他塞了两块到林阳手里：“吃不下也给我硬塞下去！补充体力！后面还有硬仗要打！”
林阳看着手中冰冷的压缩饼干，又看了看秦老那不容拒绝的眼神，最终默默地点了点头，艰难地、小口地啃了起来。粗糙的饼干碎屑刮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阵不适，但一股微弱的热量也随之在冰冷的胃里扩散开，稍稍缓解了那深入骨髓的虚脱感。
秦老自己也掰了一小块饼干，就着搪瓷缸里温热的麦乳精，慢慢地咀嚼着。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咀嚼着同样冰冷的食物，听着走廊里单调的回音和ICU内隐约的仪器声。气氛沉重而压抑。
“小林，”秦老咽下最后一口饼干，声音低沉而凝重，打破了沉默，“李默然这条线，算是基本挖干净了。但那个‘鼹鼠’……”他眼中寒光一闪，“就像一根毒刺，还扎在肉里！不拔出来，寝食难安！”
林阳啃饼干的动作猛地顿住，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有线索了？”
“李默然交代的接头方式很隐晦。”秦老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分析情报时的冰冷，“‘鼹鼠’从不直接接触。他们的资金转移，是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渠道——京城信托储蓄所的一个特定保险箱！以古董鉴定和寄存的名义进行！李默然只负责将需要洗白的资金或指令微缩胶卷放进特定的箱子，‘鼹鼠’会派人取走。反之亦然。时间不定，但每次操作后，都会在信托所外公告栏的‘遗失启事’栏里，贴一张特定的、印着‘青花云龙纹’图案的‘寻物启事’作为确认信号。”
古董？信托保险箱？青花云龙纹？林阳的眉头紧紧皱起。这方式确实极其隐蔽，利用了古董交易特有的不透明性和信托业务的保密性，几乎不留痕迹！难怪能隐藏这么久！
“信托所那边，我们已经秘密控制了相关人员和监控。”秦老继续道，“但‘鼹鼠’极其狡猾，从不亲自露面，使用的也都是假身份。目前只知道，这个负责传递的‘取件人’，很可能是一个中年男子，右腿微跛。仅凭这点特征，在京城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李默然落网的消息虽然严格封锁，但对方很可能已经通过某种渠道察觉到了危险！这条线，随时可能断掉！”
右腿微跛的中年男子……林阳咀嚼着这个极其模糊的特征，大脑在精神透支的痛苦中艰难地运转着。大海捞针……除非……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混沌的脑海！签到系统！人脉网络！那个能探测目标人物当前需求的能力！虽然范围有限，虽然现在精神极度虚弱，但如果……如果能在茫茫人海中，锁定那个“右腿微跛”的人，探测到其与“信托保险箱”、“青花云龙纹”相关的“需求”……
这个念头让林阳的心脏猛地一跳！但随之而来的是系统冰冷的警告和颅内更剧烈的刺痛！【警告！精神力严重枯竭！强行启动探测功能，风险极高！可能导致永久性精神损伤！】
风险……林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ICU那扇厚重的门。门内，是苏白薇微弱却顽强的意识；门外，是怀中熟睡的妹妹。李默然虽然伏法，但“鼹鼠”未除！这个隐藏的内鬼，就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威胁着这片土地的安全，也威胁着他所珍视的一切！秦老他们常规的侦查手段需要时间，而时间，恰恰是敌人最可能利用的逃脱窗口！
一股混杂着巨大责任感和不顾一切决心的火焰，在林阳疲惫不堪的眼底燃烧起来！风险？比起白薇承受的痛苦，比起可能再次降临的威胁，这点风险……算得了什么？！
“秦老……”林阳的声音因为决心而带上了一丝沙哑的坚定，“信托所……那个公告栏……能让我……去看看吗？”
秦老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林阳，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你？现在？去那里做什么？那里已经布控，但‘鼹鼠’的人绝不会轻易再露面了！” 他随即看到了林阳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决绝，心头猛地一沉，“小林！你不要乱来！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追查‘鼹鼠’是专业部门的事！你不能……”
“我或许……有办法！”林阳打断秦老的话，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更加锐利，“我有一种……直觉！一种特殊的感知！也许……也许能在那里发现点什么！哪怕只有一丝可能！秦老！‘鼹鼠’不除，后患无穷！白薇的伤不能白受！小雨……她们的安全不能留隐患！让我试试！”
林阳的话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秦老紧紧盯着林阳的眼睛，那眼神里有不顾一切的疯狂，有深不见底的疲惫，但更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连他都感到震撼的、如同磐石般坚定的守护意志！这种意志，他只在最无畏的战士眼中见过。
秦老沉默了。他了解林阳，知道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着太多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秘密和能力。从省城到京城，从技术突破到昨夜的血战，他一次次创造了奇迹。这一次……或许……
“直觉？”秦老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你有几分把握？”
“不知道。”林阳回答得异常坦诚，目光却依旧坚定，“但不去试，一分都没有！去了，或许……就有希望！我必须去！”
秦老看着林阳，又看了看他怀中熟睡的小雨，再望向那扇象征着生命与守护的ICU大门。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终于，他重重地、几乎是咬着牙点了一下头：
“好！我安排！但你必须答应我！第一，全程听指挥！只能在布控点外围观察！绝不允许擅自行动！第二，一旦感到任何不适，立刻停止！你的命，同样重要！明白吗？！”
“明白！”林阳毫不犹豫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秦老立刻招手叫来一个便装中年，低声急促地交代了几句。中年军官神色严肃地看了林阳一眼，迅速转身离开安排。
林阳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小雨轻轻抱起，交给旁边一位早已等候的、面容和蔼的女护士：“麻烦您……照顾好她……”
“同志放心！”护士接过小雨，动作轻柔。
林阳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ICU那扇厚重的门，在意识中无声地传递：【等我回来……薇薇……等我揪出最后的老鼠……】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颅内剧烈的刺痛和身体的极度虚弱，扶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站起身。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在惨白的走廊灯光下，却仿佛蕴藏着即将喷薄而出的、足以撕裂一切黑暗的决绝力量！他迈开脚步，跟着便装军官，朝着医院外走去，走向那潜藏着最后毒蛇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