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微笑森林（上）（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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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腻花香，混杂着陈年木料、油漆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巢穴腥臊，如同粘稠的糖浆，包裹着沈砚的每一次呼吸。脚下，踩踏着由无数精致假睫毛和碎布“花瓣”铺就的地毯，发出细碎而诡异的“沙沙”声，如同无数亡魂在耳畔低语。
沈砚行走在这片由人偶构成的死亡森林中。深蓝色的制服在头顶斑驳陆离、如同破碎琉璃般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沉郁。他脚步沉稳，动作无声，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却锐利如刀锋，切割着四周无比诡异的环境。
参天巨木的“树干”是光滑如肌肤的深褐色木柱，虬结的树根如同扭曲的活物。头顶，无数纤细如真人手臂的木质枝条优雅地伸展，挂满了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树叶”——成千上万张孩童的脸庞。陶瓷的惨白，木料的粉嫩，空洞的玻璃眼珠反射着破碎的光，永远凝固在微笑状态的鲜红嘴唇，在摇曳的光影中无声地“注视”着闯入者。
没有风。拂过皮肤的，只有一股带着花香的、冰冷的、如同无形丝线般的气流。绝对的死寂笼罩着一切，只有沈砚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和心脏在胸腔里沉稳的跳动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冰冷粘稠的意志——并非直接的恶意，而是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秩序”感，如同亿万根无形的丝线，编织成一张巨大的蛛网，笼罩着森林的每一寸空间，试图将一切纳入它完美的框架。
沈砚的精神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踏入森林的瞬间就提升到了极致。他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无处不在的秩序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试图渗透他的意识，梳理他混乱的思绪（精神透支的疲惫），抚平他内心翻涌的焦灼（对陆燃的担忧），将他同化成这完美森林中又一个凝固的微笑。他紧守心神，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掌舵的孤舟，强行压下精神深处因透支而残留的刺痛和眩晕，将所有的意念集中在掌心。
那枚粗糙温润的小木哨，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意。它紧贴着皮肤，如同一个活着的指南针，一丝微弱却异常坚定的意念波动从中透出，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清晰地指向森林深处某个特定的方向——东北方！陆燃就在那里！
沈砚不再犹豫，调整方向，朝着木哨指引的方位，无声而迅捷地前进。他的动作迅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完美地避开了脚下可能发出更大声响的“花瓣”堆，身体在虬结的树根和低垂的“人面枝条”间灵活穿梭，如同一条在密林中游走的幽灵。
森林深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甜腻的花香也浓烈得令人作呕。那股冰冷的秩序意志也随之增强，如同无形的冰水，一波波冲刷着沈砚的神经。他感到自己的情绪正在被强行剥离，愤怒、焦灼、担忧…这些属于“沈砚”的鲜活情感，正在被那冰冷的意志一丝丝抽走，试图将他塑造成一个没有波澜、只有绝对理性的“完美”存在。
“哼…”沈砚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他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痛楚瞬间驱散了那股冰冷的抚慰感。他不需要“完美”，他需要找到陆燃！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捕捉到前方空气中一丝极其微弱的异常波动！并非声音，而是某种能量的扰动！与周围冰冷粘稠的秩序意志格格不入！
他立刻停步，身体瞬间融入一棵巨大“人面树”的阴影里，屏息凝神。目光穿透前方昏暗的光线，落在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
空地上，散落着几具…“残骸”。
那不是动物的尸体，也不是人的遗骨。那是被暴力破坏的“人偶”！
几具原本应该精致完美的木质人偶，此刻如同被狂暴的飓风撕碎！光滑的“肌肤”上布满了深深的裂痕和凹坑，如同被重锤反复砸击！纤细的木质手臂和腿脚被硬生生折断，断裂处露出粗糙的木茬！空洞的玻璃眼珠碎裂成渣，散落在布满“花瓣”和“睫毛”的地面上！那些永远微笑的陶瓷或木质脸庞，更是被砸得面目全非，惨白的碎片混合着木屑，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现场一片狼藉，充满了暴力的破坏感。
更让沈砚瞳孔微缩的是，在这片破坏现场的中心，在那散落的惨白碎片和木屑之上，赫然残留着几点已经干涸、呈现出暗褐色的…污渍！那颜色…是血迹！人类的血迹！虽然量不多，但那独特的铁锈气息，在浓烈的花香中依旧被沈砚敏锐地捕捉到！
是陆燃！只有他！只有那个如同凶兽般、永远带着破坏欲的家伙，才会在这种地方留下如此狂暴的痕迹！他受伤了？！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紧！他立刻上前，蹲下身，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开地面散落的“花瓣”和木屑，仔细检查那几点暗褐色的血迹。血迹早已干涸凝固，但形状和溅射的方向…显示受伤者曾在此处剧烈挣扎、搏斗！血迹周围的地面上，还残留着几道深深的、如同野兽爪痕般的拖拽印记，一直延伸向空地边缘更深的黑暗！
陆燃在这里遭遇了什么？是什么东西能伤到他？又是什么东西将他拖走了？
沈砚的目光顺着拖拽的痕迹，投向空地边缘那片更加浓密、光线几乎无法透入的“人面树”丛。那里，人偶枝条更加密集，无数空洞微笑的脸庞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如同无声的嘲笑。
他站起身，握紧了拳心那枚持续散发着温暖指向的木哨。痕迹指向东北方，木哨的指引也指向东北方！陆燃就在前方！但状态…恐怕极糟！
沈砚不再停留，沿着血迹和拖拽的痕迹，如同最警觉的猎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片更加幽暗的森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