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大染缸.蚀骨寒(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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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马的话如同惊雷炸响,但穆之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眼神锐利如刀,直视午马,声音冷得掉冰渣:“停下搜查?那锦绣染坊的女工就白死了吗?!告诉我,你们知道什么?‘画皮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在找什么?!”

午马脸色铁青,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深切的忌惮:“‘画皮匠’…是南疆‘剥面族’最后的巫祭之一!真名‘蝮’!他们信奉‘无面鬼母’,视人面为最珍贵的祭品和最完美的‘画布’!‘梦蝶引’是他们秘传的迷魂引香,配合特制的‘融肤胶’(那种粘液)和‘鬼丝’(缝合线),能将人面活剥保存,或将活人…‘缝’成他们想要的‘无面’形态!至于他在找什么…”午马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颤抖,“一件能让他完成‘鬼母降世’终极仪式的关键祭品!具体是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但绝对不能让他得手!醉仙楼周边,是我们布控的核心,他受伤后很可能狗急跳墙,在那里强行寻找或发动仪式!你们的人大张旗鼓搜捕,只会打草惊蛇,逼他提前发动!到时候…死的就不止一两个人了!”

“剥面族”巫祭!“鬼母降世”!

这些源自蛮荒的恐怖词汇,让穆之的心沉入冰窟。但他更清楚,此刻退缩,只会让更多人沦为祭品!

“午马!”穆之的声音斩钉截铁,“告诉我‘蝮’最可能的藏身习惯,他的弱点!否则,我们各自为战,只会给他更多可乘之机!锦绣染坊,就是证明!”

午马眼神剧烈变幻,显然内心天人交战。最终,对“蝮”的恐惧和任务的迫切压倒了对穆之的戒备。他语速极快地说道:“他极度依赖潮湿阴暗的环境,像蛇一样!善用迷香,身法诡异滑溜,忍耐力极强!受伤后,他需要大量新鲜血液和特定的草药压制伤势,维持‘融肤胶’的活性!弱点…最怕雄黄、朱砂、烈火等至阳之物!还有,他对‘完美’仪式有偏执,祭品和‘作品’必须符合他的‘美感’!染坊…染坊的五色布匹,可能被他用来象征某种仪式环节!”

信息如电光火石般在穆之脑中闪过。他不再废话,翻身上马,对午马丢下一句:“管好你们的地盘!染坊交给我!互通消息!”便狠狠一夹马腹,朝着城西锦绣染坊的方向疾驰而去。午马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脸色阴沉不定,最终还是转身,迅速消失在醉仙楼的阴影里。

当穆之赶到锦绣染坊时,现场已被衙役封锁。浓烈的染料气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令人作呕。阿月比他早到一步,正脸色铁青地站在一个巨大的靛蓝色染缸旁。

染缸边缘,坐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女工。她的姿势僵硬,头微微歪着,仿佛在凝视缸中翻滚的深蓝染料。然而,她的脸上,却被用各种颜色的染线——猩红、靛蓝、姜黄、草绿——以一种狂乱、扭曲、毫无美感的方式,密密麻麻地缝合了起来!针脚粗大歪斜,与王小姐脸上那精密如绣的“无面”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发泄性的亵渎和嘲弄!彩色的线头杂乱地纠缠在一起,覆盖了整张脸,只留下两个被粗线粗暴缝合的鼻孔,证明着下面曾是一张人脸。

“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阿月的声音冰冷压抑,“死前中了‘梦蝶引’,剂量很大,毫无反抗。致命伤在脖颈,被扭断。缝脸…是在死后。”

穆之强忍着翻腾的怒意和寒意,仔细观察。染缸旁的地面湿漉漉的,混杂着染料和脚印。其中一个脚印,沾着暗红色的污泥,形状奇特,前脚掌发力极深,脚跟虚浮——正是仓房外泥泞巷道中留下的那种脚印!凶手来过这里,并且,他受伤的肩部渗出的血,很可能滴落过!

“婉儿!”穆之喊道。

穆婉儿已经蹲在尸体旁,小心翼翼地剪开那些粗劣的彩色缝线。当最后一根线被挑开,露出下面被染线和粗暴缝合破坏得不成样子的面容时,穆婉儿却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师兄!阿月姐!看她的嘴里!”

只见女工微微张开的嘴里,赫然塞着一小团湿漉漉的、颜色深暗的东西。穆婉儿用镊子小心地夹出来,展开——竟是一个用油纸折叠成的、小巧的三角形香囊!香囊表面浸染了唾液和血丝,散发着一股极其浓烈、甜腻中带着刺鼻辛臭的怪异气味,比之前发现的粉末味道强烈十倍不止!

“是‘梦蝶引’的浓缩体!或者说…是另一种更霸道的配方!”穆婉儿脸色发白,“这东西如果点燃或者直接吸入,后果不堪设想!”

“蚀骨香囊…”阿月盯着那东西,眼神凝重,“南疆邪巫用来同归于尽或制造大范围杀伤的东西。他留下这个…是警告?还是…为下一步仪式准备的?”

“恐怕两者都有。”穆之的心沉了下去。凶手不仅没逃,反而在受伤后更加疯狂,留下如此歹毒的物件!

“还有这个!”一个衙役在染缸对面的墙角发现了一样东西,惊恐地喊道。

众人望去,只见墙角潮湿的地面上,用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画着一个极其简陋、扭曲的图案——一个圆圈,里面是一个叉掉了的、没有五官的脸!旁边,同样用血,歪歪扭扭地画着一枚铜钱的形状!

血图腾!无面!铜钱!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仪式宣告!他在告诉所有人,他的“作品”未完待续,他的仪式不可阻挡!

“立刻疏散染坊及周边所有居民!封锁这片区域!婉儿,小心处理那个香囊!”穆之迅速下令,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阿月,以这里为中心,追查血迹和气味!他受伤不轻,流了这么多血,还留下香囊和血图腾,跑不远!他需要治伤,需要补充‘材料’!”

阿月早已行动,她如同最敏锐的猎犬,循着地上断断续续、颜色越来越淡的暗红脚印和空气中那混杂着血腥、染料和奇异辛臭的残留气味,冲出了染坊后门。穆之紧随其后。

后门外是一条更狭窄、堆满废弃染缸和破布的小巷,污水横流。血迹在这里变得断断续续,最终在一处污水洼边彻底消失。空气中残留的气味也在这里变得极其微弱,被浓重的腐臭和染料味覆盖。

“气味…断了。”阿月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小巷尽头是另一片低矮杂乱的民居,几个方向都有岔路。

穆之的目光却落在了巷子深处,一个半塌的、被废弃的染布晾晒架下。那里,一堆沾满五颜六色染料的破布里,似乎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他快步走过去,用一根木棍小心地拨开破布。

破布下,赫然是几件沾满暗红污泥和新鲜血迹的灰布短打衣物!正是仓房里那个“杂役”所穿的样式!旁边,还散落着几缕被扯断的、颜色近乎肉色的“鬼丝”,以及一小块沾着暗红粘稠物的布片——似乎是用来捂住肩头伤口的!

“他在这里换了衣服!处理了带血的旧衣!”穆之的心跳加速,“新衣服…一定是从附近偷的或者早有准备!阿月,闻闻这些破布和血迹,有没有新的气味指向?”

阿月俯下身,仔细嗅闻那堆染色的破布和带血的衣物碎片。她闭目凝神,鼻翼翕动,极力分辨着混杂在浓烈染料和血腥中的那一丝独特气息。突然,她猛地睁开眼,指向小巷通往民居深处的一个岔路方向。

“有!很淡!除了血腥和残留的‘梦蝶引’辛臭…还有一种新的味道!是…劣质的烧酒!和…一种劣质的、掩盖伤口的金疮药膏味!混合在一起!”

烧酒消毒,劣质金疮药…凶手在自行处理伤口!他需要这些东西,而且很可能就近获取!

“查这条路上所有的杂货铺、小酒馆、甚至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穆之眼中精光爆射,“他就在附近!带着伤,带着浓烈的药味和烧酒味!跑不远了!”

追猎的网,在城西这片染坊与民居交错的区域,骤然收紧!受伤的“无面毒巫”蝮,如同被逼入墙角的困兽,在换下血衣、仓促处理伤口后,带着他致命的“蚀骨香囊”和未完成的恐怖仪式,潜入了前方更加密集、如同迷宫般的民居深处。血腥味、药味、烧酒味,成了他无法彻底掩盖的催命符。

穆之和阿月如同嗅到血腥的猛兽,带着衙役,沿着那微弱却致命的气味轨迹,一头扎进了那片未知而危险的阴影之中。真正的生死追猎,在狭窄的巷道和低矮的屋檐下,拉开了最后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