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血债血偿(1/2)
虾皮小说【www.xpxs.net】第一时间更新《钢铁雄心1937》最新章节。
> 林婉清的手按在伤员炸开的肚子上,温热的肠子滑过指缝。
> 她终于明白:
> “救不了所有人”不是失败——
> 是战场给医者的第一课。
---
黑虎峪的熔炉终于熄灭。硝烟不再升腾,枪炮不再嘶吼,只有山风呜咽着穿过崩塌的峪口,卷起血腥与焦糊的尘埃,发出低沉的悲鸣。胜利的滋味,是铁锈和胆汁混合的苦涩。
峪底,一片狼藉。巨大的乱石上溅满了暗红发黑的血迹,凝固成扭曲的图案。破碎的军装布片、扭曲的枪支零件、断裂的刺刀、甚至撕裂的肢体,散落在碎石和泥土之间。日军的尸体层层叠叠,大多被滚石砸得不成人形,或被刺刀捅得千疮百孔,在峪口崩塌形成的巨大乱石堆下尤其堆积如山,散发出浓烈的死亡气息。
“火种”的代价同样触目惊心。几十具盖着破布或草席的遗体,在营地边缘排成长长的一列。篝火的光芒跳跃在他们身上,拉出沉默而沉重的影子。没有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和粗重的擤鼻声。活着的士兵们,大多带伤,沉默地用能找到的任何东西——撕下的衣襟、缴获的绷带,甚至粗糙的树皮草叶——草草包扎着伤口。疲惫刻在每个人的脸上,混合着未散的硝烟和干涸的血痂,唯有眼神深处,那被战火淬炼过的凶狠和麻木,如同沉入水底的顽石。
林婉清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机械地穿梭在伤员和尸体之间。她的药箱早已空空如也,连最后一点止血的草药粉都用尽了。她那双曾经只握过笔和针线的手,此刻沾满了黑红的血污和黏腻的不知名组织液。白色的护士服(早已看不出原色)被血浸透,紧贴在身上,冰冷而沉重。
她跪在一个重伤员身边。那是个新兵,腹部被弹片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灰白的肠子混着血污滑落出来,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随着他微弱的呼吸微微蠕动。他的眼神涣散,嘴唇无声地翕动,似乎在喊着“娘”。
林婉清的手,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本能地伸过去,试图将那些滑出的脏器塞回那个可怕的创口。她的指尖触碰到温热、滑腻、还在微微搏动的肠壁……那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穿透了她的皮肤,狠狠烫在灵魂深处!
“呃……”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扼住般的干呕,胃里翻江倒海。但她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的力气对抗着那股汹涌的生理性厌恶和眩晕。她强迫自己看着,看着那狰狞的伤口,看着那年轻士兵眼中生命之火急速流逝的绝望。
塞不回去。
无论她如何努力,那冰冷滑腻的脏器,总是固执地从她颤抖的指缝间滑落。每一次触碰,都带走那士兵一丝微弱的气息。她能做的,只是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徒劳地盖住那可怕的创口,徒劳地试图阻止生命的流逝。她的手上、臂上,沾满了温热的血和肠液。
“救……救我……”士兵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乞求。
林婉清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士兵满是血污的脸上,混合着血水滑落。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声的哽咽撕裂着她的喉咙。她救不了他。她知道。药箱空了,没有手术器械,没有血浆,没有抗生素……什么都没有。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在她徒劳的按压和眼泪中,一点点冷却、僵硬。
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终于在那双年轻的眼中彻底熄灭。空洞,死寂。
林婉清的手,还按在那块被血浸透的破布上,按在已经不再起伏的冰冷腹部。她维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凝固的石像。周围伤员的呻吟、压抑的哭泣、搬运尸体的摩擦声……所有的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指尖残留的、那温热的、滑腻的、带着生命最后搏动的触感,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烙印在神经末梢。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她身边蹲下,带着浓重的硝烟和血腥气。是老班长。他布满老茧、同样沾满血污的大手,轻轻却坚定地按在了林婉清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没有安慰的话语。
只有一种沉重的、如同山岳般的压力传来。
老班长粗糙的手指,指向不远处另一处临时安置点。那里,一个被炸断双腿的战士,正死死咬着一条破布,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压抑嘶吼,身体因剧痛而剧烈痉挛。旁边一个胳膊中弹的士兵,正用唯一完好的手,死死按住断腿战友股动脉上方,试图延缓那喷涌的鲜血,自己的脸色却因失血而惨白如纸。
“丫头,”老班长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铁锈,每一个字都沉重无比,“这地界儿……阎王爷开了门,收人……不讲道理。”
“你按不住阎王的手。”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林婉清涣散的泪眼,直刺她灵魂深处:
“能做的……”
“是按住还喘气儿的血口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是给能活的人……挣条命!”
“懂吗?!”
林婉清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对上老班长那双燃烧着血丝、却异常清醒和冷酷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近乎残忍的清醒和决断——活下去,才有资格谈悲伤;救下能救的,才是对死去最大的告慰!
如同一道冰冷的激流冲垮了摇摇欲坠的堤坝!林婉清身体猛地一颤,涣散的眼神如同被投入火星的余烬,骤然凝聚!那烙印在指尖的滑腻触感带来的巨大恐惧和恶心,被另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力量强行压下——是责任!是眼前还在喷涌的鲜血!是那些还在痛苦挣扎、等待救助的生命!
“懂!”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猛地收回按在尸体上的手,不顾满手的血污,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汗水,留下几道污浊的痕迹。她挣扎着站起来,双腿还在发软,但眼神已经死死锁定了那个断腿的伤员!
她踉跄着冲过去,推开那个因失血而摇摇欲坠的士兵,扑到断腿伤员身边!目光锐利地扫过那血肉模糊的断口,瞬间判断出出血最汹涌的股动脉位置!她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早已破烂不堪的护士服下摆,拧成一股粗糙的布绳!用尽全身力气,模仿着老班长之前示范过的方法,用膝盖死死顶住伤员的大腿根部,双手青筋暴起,将那布绳狠狠勒在股动脉上方!
“呃啊——!”伤员发出凄厉到变形的惨嚎,身体猛地弓起!
“按住他!”林婉清嘶吼,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凶狠!
旁边几个轻伤的士兵立刻扑上来,死死按住伤员挣扎的身体。
林婉清咬着牙,无视伤员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喷溅到脸上的温热鲜血,双手如同铁钳,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勒紧布绳!她能感觉到布绳下血管的搏动被强行阻断,汹涌的鲜血终于变成了缓慢的渗流!
“布条!干净的布条!快!”她头也不抬地厉声命令。
有人递来撕下的里衣布条。林婉清颤抖着,却无比迅速地用布条在布绳上方再次加压捆扎,打了一个死结!完成这一切,她几乎虚脱,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瘫坐在地大口喘气。但看着那断口处虽然惨烈却不再致命喷涌的血液,看着伤员因剧痛而扭曲但尚存呼吸的脸,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残酷的成就感,压过了胃里的翻腾和指尖残留的滑腻感。
她终于明白了。
刻骨铭心地明白了。
“救不了所有人……”
这不是失败。
是这血肉熔炉,给每一个踏入其中的医者,烙下的第一道、也是最残酷的印记。
这道印记,需要用余生去背负,去抗争。
营地中央,篝火噼啪作响,火光在陈锋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投下深邃的阴影。他面前的地上,摊着一面从鬼子尸体上剥下来的、染血的膏药旗。他手中的刺刀,正一下,一下,缓慢而用力地刮擦着旗面上黏稠的血迹和污物。刀刃刮过布料,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啦”声。
老班长、赵猛、刀疤排长,以及几个核心骨干围坐在旁,气氛凝重如铁。
“清点完了。”刀疤排长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鬼子丢下的尸体,能数的,三百二十七具!重机枪两挺,掷弹筒三门,歪把子四挺,步枪一百多支!子弹、手雷、药品……够咱们缓好大一口气!”他顿了顿,声音陡然下沉,如同冰锥,“咱们……折了六十三个兄弟!重伤十九个!轻伤……几乎人人带彩!”
每一个数字报出,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众人心头。篝火的光跳跃在那些沉默而紧绷的脸上,映照出眼中翻腾的怒火和刻骨的仇恨。
赵猛抱着他那杆擦得锃亮的三八大盖,靠在阴影里,背上的伤口崩裂处又有新的血迹渗出,他却像毫无知觉。他的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扫过那面被陈锋刮擦的膏药旗,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队长,这仇,得报!血债,必须血偿!双桥镇的坂田老鬼子,还有那个给鬼子当眼线的刘扒皮!一个都不能放过!”
“对!血债血偿!”刀疤排长猛地一拳砸在地上,震起一片灰尘。
“宰了坂田!活剐了刘扒皮!”
“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低沉的怒吼在篝火旁响起,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陈锋手中的刺刀停了下来。刀刃上残留的血迹在火光下闪着暗红的光。他没有立刻回应那些沸腾的杀意。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那眼神深邃如寒潭,将篝火映照下的狂怒与仇恨都吸了进去,沉淀成一种更冰冷、更坚硬的东西。
“仇,当然要报。”陈锋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冰面上,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血债,当然要血偿。”
他拿起那面被刮去大半污血的膏药旗,手指用力,粗糙的布料在他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但不是现在。”
“更不是像一群红了眼的狼,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撕咬!”
他猛地将膏药旗掷于地上,脚狠狠踩了上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