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刃折》·<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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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会加强守备。"
沈晏闻言竟低笑起来,染血的指尖划过陌尘官袍上的獬豸纹:"错了……该让他逃。"他忽然压低声音,"跟着他,能找到真正的账本。"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沈晏眼底的疯狂。陌尘终于明白——这不是普通的贪污案,是沈晏用自己作饵,织了三年的复仇网。
雨幕如铁,陌尘的官靴踏过御史台阴湿的甬道。作为国师时,他一道符咒就能让凡人吐露真言,但此刻他必须遵循凡间的规则。牢房里那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正哼着小曲,丝毫不知自己已成诱饵。
"陌大人!"狱卒慌张来报,"沈尚书高烧不退,一直唤您的名讳!"
陌尘握紧牢门铁栅。神明不该有凡人的焦虑,但他袖中的安神香已经换成了真正的药散。正要移步,却听身后"咔嚓"一声轻响——牢房锁芯被人动了手脚。
"备马。"陌尘解下御史印信扔给随从,"去请……"他顿了顿,"请国师府的人。"
尚书府寝殿弥漫着血腥与苦药味。沈晏在锦被间蜷成一团,官服胡乱扔在地上,露出腰间缠着的染血白布。陌尘俯身查看时,突然被拽住衣袖。
"《洗冤录》……第三页……"沈晏烧得双颊酡红,却固执地指着书架,"御史大人……该看看……"
陌尘翻开发黄的书页,瞳孔骤然收缩。那页记载的正是——鞭伤检验之法。而沈晏背上的伤痕,与书中"刑部特制倒钩鞭"的图示分毫不差!
"三年前……陈阁老用这鞭子抽死三百河工的领头……"沈晏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中血丝如蛛网,"现在,御史大人还觉得……我该走正道吗?"
窗外雨声渐歇,一缕月光漏进来,照见陌尘面具边缘的金漆又脱落一片。他感到封印在加速瓦解,而更危险的是——他竟然在考虑帮沈晏复仇。
"大人!"侍卫破门而入,"御史台遭劫!"
陌尘霍然起身,却被沈晏冰凉的手指勾住小指:"记住……黑吃黑……才是规矩……"话音未落,那人又陷入昏睡,唯有床头铜铃无风自动,响声如泣。
当夜,陌尘跟着劫狱的黑衣人潜入城南赌坊。暗室里,陈阁老的侄子正哆哆嗦嗦往《金刚经》上抄账目。陌尘正要现身,却听屋顶瓦片轻响——沈晏竟披着墨色大氅蹲在梁上,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沈晏的人?"赌坊老板突然掀开暗格,"正好,尚书大人要的'东西'在这……"他捧出的不是账本,而是一把刻着"明卿"二字的旧匕首!
陌尘心头巨震。这分明是……沈晏年少时的贴身之物?电光火石间,黑衣人突然暴起,匕首直刺沈晏心口!
"锵!"
陌尘的符纸后发先至,在匕首距沈晏咽喉三寸处化为灰烬。这是他封印松动后第一次用法力,反噬如万蚁噬心。沈晏却仿佛早有预料,趁机将赌坊老板踹向陌尘:"接着!"
空中飞舞的账本被陌尘接住的刹那,沈晏袖中突然射出三枚银针,精准扎入黑衣人眉心。陌尘看得分明——那根本不是银针,是蘸了毒的琴弦!
"御史大人现在可以写折子了。"沈晏抹去唇边血迹,踢了踢尸体,"参我……当街杀人?"
回程的马车上,陌尘发现沈晏右腕有道新伤——是琴弦割出的。作为国师,他知道京城最好的琴师每月都会去尚书府……
"十年琴艺,今日总算派上用场。"沈晏突然解开衣领,露出心口一道陈年疤痕,"看,上次有人往这儿捅,差点要了我的命。"
月光透过车帘,照见他疤痕上纹着极小的"廉"字。陌尘呼吸一滞,这分明是……道家镇魂咒!而沈晏不可能知道,这种咒术只有历劫的神明才会用。
"大人不信我?"沈晏忽然逼近,带着血腥气的呼吸喷在陌尘面具上,"那为何在赌坊出手?"他指尖抚过陌尘官袍前襟,"这里……有烧焦的痕迹呢。"
陌尘后背渗出冷汗。沈晏太敏锐了,方才情急之下用的符咒,竟被他察觉端倪。正僵持间,马车猛地颠簸,沈晏整个人栽进陌尘怀里。
"咳……抱歉。"沈晏要起身,却被陌尘按住肩膀。年轻御史的指尖按在他后颈某处,一阵清凉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是陌尘悄悄渡了一丝神力。
"下官只是好奇。"陌尘声音比平时低哑,"沈大人心口的字……是谁刻的?"
沈晏瞳孔微微扩大。这个角度,他能看见陌尘面具边缘新脱落的一小块金漆下,隐约露出冰晶般的皮肤。两人呼吸交错间,车外突然传来喧哗。
"走水了!"
陌尘掀帘望去,只见尚书府方向火光冲天。沈晏却低笑起来:"果然来了……"他转向陌尘,"御史大人现在有两个选择——回府写弹劾我的折子,或者……"他递来一把钥匙,"去看看我书房暗格最底层。"
火光照亮沈晏半边侧脸,那笑容让陌尘想起昆仑山上的雪狐——美丽而危险。当他接过钥匙时,两人的指尖在寒夜里短暂相触,一丝奇异的战栗顺着经脉直抵心脏。
尚书府的火势集中在西厢,书房却完好无损。陌尘用钥匙打开暗格最底层的铁匣,里面静静躺着一份泛黄的奏折——是三年前沈晏任翰林时写的《请查江南河工疏》,朱批"妄议朝政"四字刺目如血。
奏折背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单,每个名字都被划上红叉,唯剩"陈璋"二字未划——正是陈阁老侄子的名讳。陌尘突然明白,这不是贪污案,是一场持续三年的血色复仇。
"找到了?"沈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披着被火星燎焦的大氅,手里拎着两坛酒,"三百条人命,换他一个凌迟,不过分吧?"
月光透过窗棂,照见沈晏衣摆沾着的血迹。陌尘注视着他颤抖的指尖,意识到这不是权臣的算计,而是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深渊边缘的独舞。
"为何让我知道?"
沈晏仰头灌下一大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陌尘的官靴上:"总得有人……记住真相。"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鲜血,"御史大人若觉得脏了手……"
陌尘夺过酒坛一饮而尽。作为神明,他本不该沾染凡人的爱恨,但此刻封印下的心脏正剧烈跳动。当沈晏踉跄着要倒下时,他伸手接住了那具滚烫的身躯。
"沈明卿。"陌尘第一次直呼其名,"你当真……认不出我是谁?"
沈晏在他怀中抬头,目光迷离地望向那鎏金面具。忽然,一滴血泪从他右眼滑落,在陌尘手背烫出青烟——那根本不是血,是熔化的金漆!
窗外火光渐熄,而书房内的空气开始扭曲。陌尘感到封印正在崩塌,千年前的情劫记忆如潮水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