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掌心精灵（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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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入精灵森林那天，我正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直到我看见枯木里伸出的透明小手，捧着露珠递到我唇边。“你在哭呀，”那个声音像风铃，“我的翅膀分你一半好不好？”后来我才知道，她是精灵族最后的光明守护者。而每治愈一个人类的绝望，她的翅膀就会消散一片。当月光透过她越来越薄的身体照在我掌心时，我哭着求她停下。她却只是把最后一片翅膀塞进我手里：“现在，轮到你去发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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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爬上山崖时，太阳正一寸寸沉入远山的齿廓，把天边烧成一种壮烈的橘红。风很大，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猎猎作响。他站在崖边，低头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峡谷，雾气缭绕，像是怪兽张开的巨口。只要再往前一步，一切就都结束了。那些催债的短信、屏幕上再也亮不起的头像、医院里冰冷的诊断书、还有日复一日啃噬心灵的虚无……都可以在这里画上句号。

他闭上眼，准备迎接下坠。

就在这时，一阵异常柔和的暖风拂过面颊，带着某种从未闻过的甜香，像是揉碎了的月光和蜜糖。风里还夹杂着清脆的、细碎的铃响，不似人间任何一种乐器。他下意识地睁开眼，循着风声望去——就在他右侧不远处，一株看似早已枯死、雷击过的老槐树后，空气像是水波一样晃动起来，流光溢彩。紧接着，一棵巨大古树的虚影缓缓浮现，它的树干粗壮得恐怕十人难以合抱，枝叶并非绿色，而是流转着银白和淡金的光晕。

是幻觉吗？临死前的大脑，连幻觉都如此敷衍？林默扯了扯嘴角，可那古树的形象却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清叶片上跳跃的、星辰般的光点。一股无法形容的安宁感包裹了他，驱散了盘踞在他心头的死志。鬼使神差地，他收回了迈向悬崖的脚，朝着那棵古树走去。

当他穿过那片水波般荡漾的空气时，仿佛穿过了一层温凉的薄膜。周遭的景象瞬间变了。喧嚣的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静谧，空气清新得像是被滤过无数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草木的清甜和泥土的湿润。参天古木枝繁叶茂，许多树木的枝叶和树干本身就在发光，柔和的光晕照亮了林间蜿蜒的小径。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发出幽蓝色微光的苔藓，踩上去软绵绵的。巨大的、如同水晶雕刻而成的花朵在路边摇曳，花瓣透明，内里流淌着彩色的光液。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微小的光点，像是有生命的萤火虫，但又更加灵动，它们汇聚成一条条闪烁的光带，在林木间缓缓流淌。

这里的一切都在发光，宁静，深邃，美得不真实。

林默怔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沿着一条由发光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茫然前行，直到双腿发软，才在一棵看起来相对“普通”、只是树皮闪烁着珍珠光泽的大树下瘫坐下去。离开了那个触发绝望的悬崖，现实世界的重量重新压回肩头，甚至因为眼前这极致之美的反衬，而显得更加丑陋和难以承受。他把脸埋进膝盖，泪水无声地涌出，浸湿了裤管。与其在这梦幻之地苟延残喘，不如……

“你在哭呀？”

一个声音响起，像是最清脆的风铃被微风拂过，又像是露珠从叶尖滴落清泉。

林默猛地抬头。声音来自他倚靠的这棵大树根部的一个小树洞里。他凑近了些，借着树木本身散发的珍珠般的光泽，他看到树洞里，慢慢探出一个小小的人儿。

她只有他的手掌那么大，穿着一身用不知名的白色柔软花瓣制成的短裙，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能看到皮下淡蓝色的、纤细的血管。她的头发是淡金色的，如同初生的阳光，蓬松地披散在肩头。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后那对翅膀——薄如蝉翼，呈现出水晶般的质感，边缘流转着彩虹般的光泽，此刻正微微颤动着。

小家伙歪着头，浅银色的眼眸清澈得能倒映出林默此刻狼狈、惊愕的脸。她看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小小的眉头困惑地蹙起。

林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精灵却像是明白了什么。她转身，从树洞里费力地抱出一片卷起的、盛着几滴晶莹液体的巨大叶片（对她而言），摇摇晃晃地飞到林默面前，将叶卷的边缘凑到他的唇边。

“给你，”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天然的安抚力量，“这是晨光凝露，喝了会好受一点。”

林默下意识地微微张口，那几滴微凉的、带着无法言喻清甜的露珠滑入喉中。一瞬间，一股温和的暖流从胃部扩散开来，蔓延向四肢百骸，连日来的疲惫和沉重感竟然减轻了不少，心头那股尖锐的疼痛也似乎被抚平了些许。

看着他眼中略微散去的绝望，小精灵似乎很高兴，翅膀扇动得快了些。她飞得更近，几乎要贴到他的鼻尖，然后用一种天真又郑重的语气说：

“我的翅膀分你一半好不好？有了翅膀，就可以飞得很高很高，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样就不会难过啦！”

说着，她还真侧过身，努力扇动了一下那对精美的翅膀，似乎想演示一下它们有多好用。

林默愣住了，心头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他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声音沙哑：“……谢谢。但……我飞不起来。”

小精灵落在他的膝盖上，坐了下来，晃动着两条小腿。“没关系呀，”她说，“我叫萤。这里是流光森林。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类来过这里啦。你叫什么名字？”

“林默。”他低声回答。

“林——默——”萤认真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欢迎你呀，林默。”

接下来的几天，林默仿佛活在一个不愿醒来的梦里。萤带着他在流光森林里漫游。他看到了会随着月光强弱改变颜色的月光蕨，听到了智慧古树在风中用低沉的嗓音吟唱古老的歌谣，还在一片星辉湖畔驻足，看着湖水中倒映的并非是星空，而是无数流动的、变幻的光影，仿佛承载着世界的记忆。萤告诉他，森林里的一切都依靠“光”维系，光是生命，是能量，是记忆，也是一切美好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