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毒草账册现本福,默算少年识真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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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气,借着从残破屋顶缝隙漏下的清冷月光,小心翼翼地翻开了账本焦黑的封面。一页,两页……她的目光专注地扫过父亲熟悉的笔迹。翻到接近中间一页时,她的手指突然顿住了。
这一页的边缘,有明显的、多次翻折的痕迹。她屏住呼吸,用指甲极其小心地,沿着那道折痕的边缘,一点点地、轻轻地挑开……
一层薄如蝉翼的夹层,赫然出现在被烧得发脆的账页之间!
夹层之中,是密布的古怪符号、简略图形以及令人费解的短语!
赵灵溪的心跳猛地一顿,指尖瞬间冰凉。她急切地搜寻,目光如炬。突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两个用朱砂标记、极其刺眼的词组,死死钉住了她的视线:
“青龙=丙字库”
“白虎=七月初七”
丙字库!又是丙字库!而“七月初七”……那是什么日子?一个即将到来的……死期?交易日?
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赵灵溪的指尖蔓延至全身。她猛地合上账本,紧紧抱在胸前。她抬起头,茫然四顾。废墟沉睡在黑暗里,只有远处陆九章临时休息的角落,似乎还亮着一点微弱的光。
月光清冷,照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父亲留下的半本残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手心。丙字库深处,到底锁着什么?七月初七,又会发生什么?陆先生……他能算清这笔染血的“总账”吗?那个指法奇特的金算……又是谁?赵灵溪紧咬下唇,一抹淡淡的血腥悄然在唇齿间弥散。
废墟另一头,金算老头蜷在断墙根下,破袖子盖着,像是睡死了。可他那枯树枝似的手指头,缩在袖筒里,正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地动着。
三下短的,停一下。又是三下短的,再停一下。
这节奏,死沉死沉地压进陆九章的神经里。他背靠着半堵焦黑的断墙,眼睛闭着,呼吸轻得像没有。肩头的伤处依旧隐隐作痛,体内双毒交攻的余威未散,但他强行催谷着所剩无几的精神。那点豆大的油灯火苗在他脚边一跳一跳,映着他半边脸,惨白里透着股中毒后没褪净的黑气。
金算那三短一长的指头节奏,跟魔音似的在他脑子里撞。废弃船坞里,阴九龄——拨弄那惨白死人骨头算珠的嗒嗒声,就跟眼前这老东西袖子里无声的捻动,严丝合缝!
这绝非自然形成的习惯!是阴九龄控制爪牙、传递指令的无声密码!
这老帮菜,绝对有问题!
他眼皮底下,眼珠子在暗影里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废墟里,鼾声此起彼伏。可就在这片“睡死”的声浪底下,墙根那儿,有了点别的动静。
窸窸窣窣。
是衣料摩擦着碎砖烂瓦的细微声响。
陆九章的眼皮,掀开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
昏暗中,金算那佝偻的影子,正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把自己从墙根“拔”起来。动作谨慎得如同潜行的盗贼。他那枯槁如柴的手,缓缓探入怀中。
陆九章的心往下沉了沉。果然!
金算那双浑浊的老眼,在黑暗里警惕地扫了一圈。目光掠过供桌前赵灵溪那僵直的背影,又扫过鼾声如雷的张铁头,最后,似乎在那点豆大的油灯火苗上停了极短的一瞬。然后,他挪动双脚,踩着碎砖破瓦,像片没有重量的枯叶,悄无声息地朝着废墟外面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飘了出去。
陆九章强提一口真气,压下体内翻涌的虚弱感,几乎在金算身影消失在断墙缺口的同时,动了。他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贴着焦糊的残垣断壁,无声无息地滑了出去。肩头伤口火烧火燎地疼,但他把牙关咬得死紧,没泄出半点声息。
废墟外,夜风更凉,带着水汽的腥味。金算那灰扑扑的背影在月光下像一抹模糊的鬼影,贴着西子湖岸边那条荒僻的小路,走得飞快,方向直指城西——那片鱼龙混杂的黑市码头区。
陆九章不远不近地缀着,把自己藏在道旁树的阴影里,或是荒草丛中。他紧盯着金算那佝偻而敏捷的背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隐痛。
越靠近黑市,那股子混杂着鱼腥、汗臭、廉价脂粉、劣质桐油的腐烂甜腻味儿就越冲鼻子。摇摇欲坠的破木板房挤挤挨挨,昏黄暧昧的灯光漏出来,照得泥泞小路坑坑洼洼。
金算熟门熟路,一头扎进一条更窄、更暗的巷子。巷子尽头,隐约传来骡马打响鼻的噗噗声和粗鲁的吆喝。
“手脚都快着点!磨磨蹭蹭的,天亮前这十车‘甘草’送不进库里,上头怪罪下来,仔细你们的皮!”
一个管事模样的胖子,腆着肚子,手里甩着根短马鞭,唾沫星子横飞地指挥着七八个精壮汉子。汉子们吭哧吭哧,正把一袋袋麻包从几辆大车上卸下来,往旁边一个挂着“永济药坊”破旧木牌的门脸里扛。
陆九章借着巷口一堆破筐烂篓的掩护,屏住呼吸,锐利的目光穿透昏暗光线。他看到金算那灰扑扑的身影,像个幽灵般贴着墙根阴影,悄无声息地溜到了药坊侧面一扇虚掩的小角门边。一个穿着药王帮普通帮众短褂、眼神闪烁的瘦高个儿,正鬼鬼祟祟地等在那儿。
金算飞快地凑过去,枯瘦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四四方方的油纸包。就在递过去的瞬间,油纸包里传出几声极其细微、如同干燥叶片摩擦挤压的窸窣声!瘦高个一把接过,本能地捏了捏,嘴角勾起一抹贪婪的笑意,随即麻利地将一卷封蜡紧实的文书塞入金算的袖筒。借着角门缝隙漏出的微弱灯光,陆九章捕捉到那卷文书被塞入袖筒前极其短暂地展开了一角——一个猩红刺目的“丙字库”朱砂印鉴清晰可见,其下赫然列着几行墨字,最顶上一行虽只瞥见半截,却异常刺眼:
“腐心草干品:柒佰柒拾柒斤”!
金算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对瘦高个说:“回去禀告孙少主,丙字库那边的‘九重天’副舵主之位,阴老已许给了铁血旗的冷千绝!这‘腐心草’的进项,是阴老给冷千绝的‘定钱’!让他务必办妥,丙字库的秘密,日后归铁血旗独占!明白吗?”
瘦高个连连点头,眼神敬畏中带着贪婪。
接头!药王帮!毒草原料!丙字库!铁血旗冷千绝!九重天副舵主!
陆九章的心跳骤然加快,牵动伤处一阵刺痛。金算这老鬼,果然在替阴九龄和药王帮、丙字库、乃至铁血旗之间牵线搭桥!那油纸包,分明是“腐骨瘴”主料“腐心草”的样本!而那盖着丙字库朱印、明确写着“腐心草”大宗采购数量的蜡封清单……以及金算口中阴九龄许诺给冷千绝的“九重天副舵主”和“丙字库秘密独占权”!这盘根错节的黑网,正在用毒草和金钱编织着更深的阴谋!
就在这时,药坊门口卸货的喧闹里,突然响起一个又细又哑、像被砂纸磨过的声音……
“等等!”
所有人都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蹲在药坊门边角落里、原本毫不起眼的瘦猴儿似的少年,猛地站了起来。他顶多十五六岁,一身补丁摞补丁的杂役短打,脸上蹭着灰。可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吓人,死死盯着管事胖子手里翻着的账册。
“陈管事!”少年指着账本,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这账不对!上月二十三号那笔,‘腐心草’支用,七百七十七两雪花银!数目古怪也就罢了,可这笔迹,这墨色浓淡,跟前面三笔‘柒’字头的进项,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还有这总计,十笔大数进出,倒有四五笔都是‘柒’字打头!齐整得跟描出来的一样!假!假得硌牙!”
被叫破的陈管事脸皮猛地一抽,随即涨成猪肝色,破口大骂:“唐不语!你个连烧火棍都拿不稳的小杂役,活腻歪了敢来指点账目?老子看你是皮痒了想尝尝鞭子!”他手里的马鞭“唰”地扬起,带着风声就朝少年唐不语那张瘦得脱相的脸上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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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不语像被逼急了的瘦狼崽子,非但不躲,反而梗着脖子往前一冲,手指几乎戳到账本上:“还有这‘甘草’!账上写进了一千二百斤?胡吣!以药王帮丹房本月‘腐骨瘴’的产出,顶多三十坛!而炼制‘腐骨瘴’的主料是‘腐心草’,一斤腐心草干品才堪堪炼得一坛毒瘴!账上那七百七十七两银子买的腐心草,按市价算,足可买进近八百斤!八百斤腐心草,本该产出八百坛腐骨瘴!可实际呢?只产了三十坛!那这多出来的七百七十斤‘腐心草’……”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戳向药坊大门里面,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声音尖利得能捅破黑市的屋顶:
“……喂了哪家的狗?还是说,那里面堆的根本就不是甘草,也不是腐心草!是铁!是杀人的家伙事儿!是九幽盟柒杀组的‘铁疙瘩’!你们用天价的毒草账,在洗丙字库里见不得光的黑钱!”
“柒杀组”仨字儿,像颗烧红的铁弹子,狠狠砸进了滚油锅!
陈管事脸上的横肉疯狂地跳动,眼珠子瞬间爬满血丝,从牙缝里挤出野兽般的咆哮:“小畜生!老子撕了你的嘴!”他手里的马鞭换成了腰间的短刀,寒光一闪,带着能把人劈成两半的狠劲儿,朝着唐不语的脖子就抹了过去!
药坊侧门边,金算和那瘦高个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一僵。金算浑浊的老眼里精光爆闪,袖子里那三短一长的捻动猛地停住!
就在刀锋即将吻上唐不语脖颈皮肤的刹那!
“咻——!”
一声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锐响,比刀光更快!
一枚乌沉沉的算盘珠,后发先至!它准确无误地射向唐不语脚边不远处,击中了自骡车上不慎滚落的、满载‘甘草’的麻袋!
“嗤啦!”
麻袋被算珠蕴含的阴柔劲力瞬间撕裂!墨绿色的、黏稠得如同腐烂沼泽淤泥的粉末,“噗”地一声,喷泉般泼洒出来!一股浓重至极、几乎令人窒息的恶臭,混合着甜腻与刺鼻的腥气,猛然侵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呼吸之中!
“呃啊——!”
离得最近的几个卸货汉子猝不及防,被那墨绿粉末劈头盖脸泼了一身,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皮肤肉眼可见地泛起恐怖的黑绿色水泡,滋滋作响,仿佛被强酸腐蚀!
“腐骨瘴!是腐骨瘴!”有人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
整个黑市码头这小小的角落,瞬间炸了锅!恐惧像瘟疫般蔓延。原本看热闹的、做生意的,鬼哭狼嚎着四散奔逃,撞翻了摊子,踩烂了货物,乱成一锅煮沸的烂粥!
陈管事挥出的刀僵在半空,整个人被这剧变惊得目瞪口呆,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唐不语也被那泼天盖地的毒粉和眼前的惨状惊得呆住。
混乱中,一道人影如同鬼魅般切入。陆九章!他强忍着脏腑间翻江倒海般的痛楚,一把抓住唐不语的胳膊,低喝一声:“走!”力道奇大,拖着还没完全回神的少年就往旁边堆满破渔网和烂木桶的阴影里急退。
就在他拽着唐不语转身的瞬间,唐不语那件本就破烂的杂役短衫被扯动,腰间用脏布条胡乱缠着的一个硬邦邦的小玩意儿,“啪嗒”一声,滑脱出来一小半。
一丝冰冷、坚硬、无比熟悉的触感,瞬间传递到陆九章拉着唐不语的那只手的手背上!
陆九章浑身剧震!那轮廓…错不了!
是半颗算盘珠!黄铜的!边缘带着被硬生生掰断的毛刺,断口老旧!但更让他心头一凛的是那触感——并非寻常黄铜的温润,而是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仿佛来自九幽寒冰的阴冷!与废弃船坞里阴九龄那把白骨算盘的质感如出一辙!
他猛地停下脚步,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入自己怀中,再拿出来时,掌心赫然躺着另外半枚几乎一模一样的黄铜算珠——从黑沙渡那个鬼气森森的老虔婆身上抠下来的!
两半算珠在陆九章掌心相遇。
严丝合缝!
一股寒气“噌”地从尾巴骨窜上天灵盖!黑沙渡老虔婆临死前那怨毒的眼神、废弃船坞里阴九龄拨弄白骨算盘那催命的“嗒嗒”声……
无数画面碎片“轰”地砸进陆九章的脑海!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指尖快如鬼魅,不动声色地在那露出布条的半颗断珠内侧飞快地一抹。一个细微得几乎摸不出来、非得用指腹才能感受到的阴刻小字,清晰地烙印进他的感知——
“阴”。
阴九龄!
指腹划过断珠粗糙的断面时,似乎还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非天然形成的、如同微缩符咒般的奇异纹路!
唐不语腰上挂着的,是阴九龄那柄白骨算盘上崩掉的那半颗珠子!这小子……跟九幽盟那个拨弄生死簿的“鬼算盘”,到底是血海深仇?是意外捡漏?还是……一个等着他往里跳的、深不见底的鬼门关?!
“陆……陆先生?”唐不语被他死死攥着胳膊,又看到他盯着手里那两半拼合的铜珠,眼神像见了鬼,挣扎着想抽回手。他看着陆九章掌心的算珠,眼中也闪过一丝惊疑不定,随即是更深的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陆九章五指猛地收紧,将那枚合二为一、刻着“阴”字、材质阴冷、内蕴异纹的冰冷铜珠死死攥在掌心。那铜珠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疼。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深得像古井寒潭,越过混乱奔逃的人群、满地打滚哀号的中毒者,还有那吓得呆若木鸡的陈管事,最终落在药坊侧门边——
那里,空空如也!
金算和那个接头的瘦高个儿,早已趁乱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远处黑市深处,某个阴暗角落,似乎又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冰冷、非金非玉的算珠碰撞声。
嗒…嗒…嗒…
不疾不徐,像是在计算着刚刚这场混乱的得失盈亏,又像是在黑暗中,无声地催促着下一步棋的落子。
深渊的迷雾非但没散,反而因为这半颗意外现身的珠子,搅得更浓、更浊。唐不语身上的谜团,像那些泼洒在地、冒着毒烟的“腐骨瘴”粉末,尖锐地指向了更黑、更深的无底洞。而金算……这条老狐狸,又带着丙字库的秘密,溜向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