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账册显真破谣言 倭寇残部探祭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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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泽的晨霭,素来裹着清苦的药香,沁人心脾,今日却混杂了一股凛冽的松烟墨气,平添几分肃杀。万亩药田尚笼罩在薄纱般的雾气里,中央空地上临时搭起的木台周遭,已密密匝匝挤了近百号人。挎着药篓、面带忧色的药农,腰佩快刀、神情警惕的镖师,身着水绿劲装、气息精干的百花楼使者……各色人等汇聚于此,目光皆聚焦于木台之上。

唐不语一袭半旧青衫,立于台心,身形略显单薄,神情却异常沉毅。他手中捧着那本蓝布封皮、边缘已磨损的厚实账册,指腹缓缓摩挲过泛黄纸页,仿佛在触摸一段段浸透着汗水与信义的过往。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清亮,竟似能穿透这药田的薄雾,清晰地送入每个人耳中:“诸位请看!账目在此,白纸黑字,绝无虚言——三月廿二,财武宗购金线莲三百斤,计价银三百两整!验收人,沈青囊沈大夫,亲笔签名在此!见证药农,李伯、王二,均可作证!”

台下最前头,快刀门掌门周沧抱臂而立,古铜色的脸膛绷得如同铁板一块。昨日他因那恶毒谣言,几乎按捺不住拔剑质问的场景,许多药农还记忆犹新。此刻,他紧抿着唇,目光如钩,死死盯着唐不语手中那本看似寻常的账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周掌门,”唐不语不慌不忙,又翻过一页,指尖在纸面上轻轻一点,另一只手已熟练地拨弄起随身携带的算盘,算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噼啪”两声,在寂静的晨空中格外醒耳,“请您再看这一笔——去年五月初三,贵派镖队行至黑风峡,遭遇倭寇伏击,损失惨重。我财武宗闻讯,即刻派叶轻舟率十名好手疾驰驰援,事后清点,共计损耗镖车维修、金创药采购等,折合银二十两。此处,附有贵派李长老亲笔所书的感谢信一封,字迹、印章俱全。是否需要我当众宣读信中所言?”

周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面部坚硬的线条似乎柔和了少许。他沉默片刻,突然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不再看唐不语,而是转向木台旁一直静立观瞧的陆九章,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色:“陆宗主!是周某糊涂!昨日轻信小人谗言,险些因一时之愤,坏了同盟共抗倭寇、救助困童的大事!周某在此赔罪!三日后,观星台之会,我快刀门必倾力以赴,精选十五名精锐弟子,随您同往,绝无二话!”

此言一出,台下紧绷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人群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不少药农一直紧攥着怀中陆九章此前发放的平安玉牌的手,终于松开了些,玉牌上残留着体温的暖意。几个之前还在角落里低声嘀咕“会不会又是画饼充饥”的老汉,此刻也捋着胡须,相互交换着眼神,缓缓点头。

陆九章今日仍是一身利落的青布劲装,袖口处甚至还沾着昨日亲自下药田处理毒苗残留时溅上的泥点,朴实得如同寻常农家青年。唯有腰间那串随着他动作轻轻晃动的紫檀木算盘,暗沉光泽流动,透露出不凡。他见周沧如此,脸上绽开温和的笑意,上前伸手,实实在在地拍了拍周沧宽厚的肩膀:“周掌门此言太过见外了!咱们这同盟,说起来,就像一本合订的账册,各家各派都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页。少了任何一页,这账册便不完整,也算不清总账。之前的些许误会,只当是咱们先行记取的一笔小损耗,无妨!往后,咱们同心协力,把这笔对抗倭寇、救助苍生的‘大账’,算它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哈哈,陆小子这话,说到老夫心坎里去了!”鲁尺长老拄着他那根油光锃亮的打狗棒,凑了过来,笑声爽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老夫信你,可不是光凭你这张嘴皮子,更信你这本记得密密麻麻、滴水不漏的账本!咱们江湖人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明白’二字!银钱流水,一笔一笔记得清楚,来龙去脉,经得起推敲查验,绝无那等见不得光的暗账、烂账!这才是立身之本,信义之基!”

陆九章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算盘,冰凉的算珠触感让他心神更定,颔首道:“长老一语中的!这本账册,便是咱们同盟的‘家底清单’,每一笔进项,每一文支出,都摊在阳光下,经得起‘过堂’审验!往后,谁要是再敢散布谣言,中伤我等,无需多言,只管将这账本摔在他面前,让他瞪大眼睛瞧瞧,我们财武宗,我们江湖同盟,究竟是不是那等会克扣困童救命钱、行苟且之事的无耻之徒!”

正说着,一名身着灰布短打的丐帮弟子步履匆匆,分开人群疾奔而来,手中高举着一个密封的竹筒,气喘吁吁道:“陆宗主!百花楼楼主派使者到了!带来了克制禁军耳目的‘百花瘴’方子,并传话楼主将亲率十名得力弟子,押送物资,三日后必至观星台与大伙汇合!”

陆九章眼中一亮,接过竹筒,指尖微一用力,掰开密封,取出内里一张带着淡雅香气的纸条。上面是百花楼特有的娟秀字迹,果然写着“百花瘴可迷禁军耳目,楼主亲带十名弟子押送”。他将纸条递给身旁的唐不语,吩咐道:“记下,立刻录入互助名录专项。百花楼此次鼎力相助,后续清算时,需将这批‘百花瘴’折算以物相抵,计入调配,断不可让人家白白出力,寒了盟友之心。”

唐不语点头应下,细心地将纸条收入账本夹层,正要将账本收回随身的布包,台下人群忽然一阵扰动,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短褐、面色黝黑的药农挤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脸上带着犹疑和不安,扬声问道:“唐……唐先生,慢着!俺……俺有个疑问!您这账本上,明明写着‘救助药农张老栓,支银二十两’,可……可俺听隔壁村的人说,张老栓实际只拿到手十五两!这……这中间差的五两银子,莫非是……是有人暗中‘克扣’了去?”

这一问,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方才缓和的气氛陡然再次紧绷,数十道目光,惊疑、审视、担忧,齐刷刷投射在唐不语身上,仿佛要将他穿透。

唐不语面色却无丝毫变化,依旧从容。他不急不缓,再次翻开账本,从一处不易察觉的加厚夹层中,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略微发黄的纸条。他将纸条展开,高高举起,以便众人能看清上面的内容——那正是张老栓本人的画押和鲜红指印,旁边还有一行略显歪扭却清晰的小字:“自愿留银五两,赠予村中私塾修缮漏雨屋顶,盼娃们有个敞亮地方读书。”

“这位乡亲请看,”唐不语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张老栓大叔心系村中学童,感念孩子们无良好读书环境,自愿将其中五两银子留赠私塾。此乃他的亲笔字条,画押指印俱全。诸位若仍有疑虑,此刻便可前往东头药村,寻张老栓当面问询对质!”

那提问的药农伸头仔细辨认证物,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愧地挠着头,讷讷道:“原……原来是这般!是俺……俺听信了闲话,错怪了财武宗,错怪了唐先生!”说着,连连作揖,退回了人群之中。

陆九章趁此机会,向前一步,声音拔高,朗声道:“各位乡亲父老,江湖朋友!都请放心!咱们财武宗的账,不仅有摆在明面上的‘明账’,更有环环相扣、相互核验的‘暗核’!唐不语执掌账目,笔笔清晰;叶轻舟负责核查银钱流水,确保无误;更有鲁尺长老及诸位江湖前辈负责监工督查!绝无那等‘中饱私囊’的龌龊之事!从今往后,任何人对财武宗、对同盟账目存有疑问,随时随地,皆可前来查询!我们的账册,便如同这云梦泽水土滋养出的金线莲,品质纯正,经得起烈日曝晒,耐得住反复查验!”

“好!”

“陆宗主说得在理!”

人群沉寂一瞬,随即爆发出阵阵喝彩与附和,先前因那药农质问而泛起的最后一丝疑虑,此刻终于彻底烟消云散。陆九章望着眼前群情振奋的景象,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维系同盟运转、凝聚人心的“银钱周转”,总算是稳住了。接下来,便是静候沈青囊那边探查星脉锁的消息,以及北漠冷千绝寻找龙脉倒影的动静了。

与此同时,观星台底层,星脉锁深处。

这里与云梦泽的晨光熹微判若两个世界。潮湿阴冷的气息裹挟着泥土腐败的腥味,扑面而来,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墙壁上,古老的玄武图腾在微弱的光线下若隐若现,鳞片刻画得极为精细,却每一片都仿佛在向外渗出淡淡的黑气——那是“毒蛊”残留的邪恶气息,如同附骨之疽,侵蚀着此地最后的生机。

陈阿宝紧紧攥着沈青囊的衣角,小小的身子因恐惧而微微发抖。他怀中的护身符滚烫得如同揣了一个小暖炉,符面上那抹微弱的绿光忽明忽暗,仿佛风中残烛,正顺着墙壁上的玄武图腾纹路,艰难地、缓慢地爬动,指引着方向。

“沈……沈大夫,这里好黑……好冷……”陈阿宝的声音带着颤音,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死死抠着沈青囊的袖口。去年被倭寇抓去,险些成为“活税桩”囚禁在冰冷铁笼里的可怕记忆,此刻再次不受控制地涌现。那种金属的冰冷触感,绝望的窒息感,仿佛化作了无形的藤蔓,又一次缠绕上他的脚踝,要将他拖入深渊。

沈青囊察觉到他剧烈的恐惧,刻意放慢了脚步,从袖袋中取出一颗鸽卵大小的夜明珠。柔和而稳定的淡白色光晕洒开,勉强驱散了周遭一小片浓稠的黑暗,照亮了湿滑的石壁和壁上那诡谲的图腾。“别怕,阿宝,”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镇定,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你看,护账符还亮着,这说明那些被困的孩童离我们不远了。我们定能找到他们。”他说话间,指尖已捏住了几根细如牛毛的金针,针尾系着的鲜艳红绳,是阿宝昨日兴致勃勃帮他系上的,此刻正随着他沉稳的步伐,在黑暗中轻轻摇曳,像是一簇微小却顽强的希望之火。

突然!

陈阿宝怀中的护身符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强烈的绿光,光芒灼目,如同一支被无形之手引燃的碧色火炬,光焰笔直地指向右侧一处尤为阴暗的角落!

借着这暴涨的光芒,两人清晰看到,那里赫然藏着一个半人高的铁笼!笼内,密密麻麻挤着不下三十个孩童!他们个个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眉心处凝聚着一团挥之不去的青黑之气,如同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薄霜,了无生气。

陈阿宝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就要往沈青囊身后缩去,可目光却被那些孩童牢牢吸住,终究还是忍不住探出头,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他们是不是和我上次一样……中了……中了那可怕的账蛊?”

沈青囊面色凝重,蹲下身,将夜明珠凑近铁笼。他隔着冰冷的栏杆,伸出指尖,极轻地碰了碰一个扎着双丫髻、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小姑娘的眉心。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但细微的、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心跳脉动,仍依稀可辨。他不再犹豫,取出一根金针,手法轻柔却精准地刺入小姑娘的眉心。金针尾端微微颤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还有救!”沈青囊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声音却压得更低,“他们的灵台尚未被毒蛊邪气完全侵蚀封闭,只要及时以‘清心诀’唤醒其心底善念,再辅以金线莲膏拔除蛊毒,便能救回!”

他刚要从随身药囊中取出调配好的金线莲膏,远处通道拐角,竟突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叽里呱啦、语调怪异的交谈声——是倭寇!

“……快!把玄铁牌按在图腾眼睛的位置!大人有令,此举能引导云梦泽毒苗积蓄的邪气,注入祭台核心!”

沈青囊反应极快,立刻伸手捂住陈阿宝的嘴,另一只手揽住他,身形一闪,便悄无声息地缩进了旁边一道仅容两人蜷缩藏身的狭窄石缝暗格之中。暗格里积满了灰尘,带着陈年的霉味。陈阿宝被捂住口鼻,憋得满脸通红,却死死咬住嘴唇,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透过石缝狭窄的视野,他们看到五个身着玄色短打的倭奴快步走入此地。为首一人手中捧着一块巴掌大小、乌沉沉的玄铁牌,牌上刻着“观星台祭台导气铜管”字样,其纹路样式,与之前在云梦泽毒苗根部发现的玄铁片一模一样!那为首的倭奴依言将玄铁牌用力按在墙壁玄武图腾那空洞的眼眸处。霎时间,图腾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纹路骤然亮起,浓郁的黑气如同活物般顺着刻痕急速向深处流淌而去。

“沈大夫,他们……他们是想把毒苗的邪气引到祭台去!”陈阿宝用气音在沈青囊耳边急道,怀里的护账符绿光对着那玄铁牌急促闪烁,像是在发出强烈的预警。

沈青囊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他目光锐利如鹰,紧盯着倭奴的动作,指尖却在暗格内侧布满灰尘的石壁上,飞快地勾勒出一个简略的导管走向图。这一画,他心头猛地一凛——这玄铁牌所连接的所谓“导气管道”方向,竟与他之前根据星脉锁结构推测的路径截然不同,明显是被人为刻意画反了的!他心思电转,猛然想起之前在云梦泽研究毒苗时发现的那些属于魏国忠惯用的双重陷阱伎俩。这玄铁牌,恐怕绝不仅仅是引导邪气的导管那么简单,内里必定还藏着更为阴险的猫腻!

果然,那几名倭奴将玄铁牌按稳后,并未立刻离开。为首的倭奴突然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瓷瓶,拔开塞子,小心翼翼地将一些闪烁着不祥幽光的黑色粉末,倾倒在了玄铁牌的表面。粉末一接触到玄铁牌,竟如同活物般,迅速钻入那些复杂的纹路之中,消失不见。“大人特意交代,这是‘腐心粉’,能极大催发邪气的烈性!待到祭台图腾被彻底激活那一刻,这些关在笼子里的小崽子们的鲜血,就会顺着这导管,源源不断被抽吸上去,成为唤醒‘那位’的最佳祭品!”

沈青囊瞳孔骤然收缩——腐心粉!这是九幽盟秘传的至邪之物,一旦接触活人血气,便会立时引爆其中蕴藏的猛烈蛊毒!这些倭寇,竟是打算将这些无辜孩童的身体,直接改造成邪力传导的媒介,让他们在极致痛苦中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悄悄从药囊中取出金线莲膏,涂抹在指尖,准备等这些倭寇离开后,立刻冒险出去处理掉那被动了手脚的玄铁牌。然而,他全神贯注于玄铁牌和为首的倭寇,却未曾注意到,那几名倭奴之中,有一个落在最后、身形略显瘦削的身影,在转身离去前,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往他们藏身的暗格方向飞快地瞥了一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犹豫之色。

北漠,万龙窟。

无休无止的暴风雪,依旧是这片苦寒之地唯一的主旋律。鹅毛般的雪片被凛冽的朔风卷挟着,狂暴地抽打在天地间的一切事物上。冷千绝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伫立在一道深不见底的冰缝之前。他那杆名震北漠的绝灭枪,斜斜插在身旁的雪地中,玄铁打造的枪身在漫天素白中泛着幽冷的微光。枪杆之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刀痕赫然在目——那是昨日与倭寇首领佐藤三郎及其麾下死士浴血搏杀,拼死护住龙脉倒影不致被夺时,留下的惨烈印记。

冷千绝重重颔首,伸出带着厚茧的手,探入冰缝之中。指尖传来的,是刺骨的奇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却纯正的脉动。他触摸到的,是一块约莫拳头大小、呈现出半透明质地的奇异冰晶。冰晶内部,隐隐包裹着一团淡金色的、不断流转变化的龙形光晕——这正是北漠龙脉的一丝倒影,是父亲冷啸天当年豁出性命,也誓要守护的边疆气运所在。“我父亲在世时常说,”冷千绝开口,声音因寒冷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边军与江湖人,从来就不是敌人。袍泽与侠士,守护的都是身后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孩提时,父亲与张都尉在军帐之中,围着火炉饮酒畅谈的景象。那时,父亲拍着张都尉的肩膀,声音豪迈:“兄弟,你我联手,定要守住这北漠商道镖路,绝不能让倭寇的铁蹄,踏进中原半步!”“此次,待破了观星台邪祭,”冷千绝收回手,目光灼灼地看向张都尉,“我冷千绝,便带领铁血旗的精干弟子,扎根北漠,为江湖同盟守住这条商道!凡我铁血旗旗帜所至,必护镖队商旅周全!昔日父辈未能竟全功之遗憾,绝不容再现!”

张都尉闻言,翻身下马,厚重的军靴踏在雪地上,发出“嘎吱”闷响。他走到冷千绝面前,抬手用力拍了拍他冰冷的肩甲,眼中满是激赏与慨然:“好!有志气!老旗主在天之灵,若闻此言,亦当欣慰!他的遗志,便由你我,共同完成!”说着,他从贴身的皮袄内层,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张皮质地图,地图边缘已磨损得起了毛边,显然年代久远。他将其展开,指着上面用朱砂精心标注的一条蜿蜒路线,“这条秘道,乃是老旗主当年,带着一帮生死弟兄,凭借血肉之躯,一铲一镐,秘密挖掘而成。入口隐蔽,可直通观星台底层,巧妙避开了禁军的大部分布防区域。只是……年深日久,加之北漠苦寒,秘道内部有几处发生了冰塌,你们行进之时,务必万分小心。”

冷千绝接过这张沉甸甸的地图,指尖缓缓划过上面那些熟悉的标记。当指尖停留在一处刻画着简洁却传神的“狼头”图案旁时,他动作一顿。那是铁血旗独有的记号。“这是我父亲……当年设下的机关?”

“没错!”张都尉肯定道,脸上露出一丝追忆的笑容,“老旗主当年便说,世事难料,若日后铁血旗遭遇大难,陷入绝境,这处机关或可阻敌一时,为弟兄们争取一线生机。机关之内,他还特意藏了些不易腐坏的干粮,以及治疗冻伤、刀伤的药物,都是当年便备下的。”

冷千绝默然,将地图紧紧攥在掌心,一股混杂着酸楚与滚烫的热流,猛地冲撞着他的心房。父亲……即便早已离去多年,却仍在冥冥之中,为他和铁血旗,铺就了一条最后的生路,留下了一份无声的守护。他霍然转身,面向身后在风雪中依旧挺立如松的十余名铁血旗弟子。这些弟子,人人带伤,衣衫褴褛,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都听见了!收拾行装,检查兵刃,半个时辰后,出发!”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在风雪谷中回荡,“都给我记住!我们此行,护送的不是普通物件,是北漠的龙脉倒影,是破除邪祭、拯救千童的关键!它,比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性命,都要重要!哪怕拼至最后一人,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定要将其安全送至观星台星脉锁阵眼!”

“誓死完成任务!”弟子们齐声应和,怒吼声汇聚一起,竟暂时压过了风雪的咆哮。冷千绝不再多言,俯身拔出绝灭枪,仔细拂去枪尖凝结的冰碴,露出其下森寒锋利的刃口。佐藤三郎的残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定然还在附近区域游弋徘徊,他必须尽快出发,绝不能给这些倭寇任何可乘之机。

观星台顶层,祭台核心区域。

与外界的风雪、地底的阴暗截然不同,这里被无数巨大的牛油蜡烛和镶嵌在墙壁上的夜明珠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了浓郁檀香与隐隐血腥的怪异气味。魏国忠身披绣着狰狞蟒纹的华贵袍服,慵懒地靠坐在一张铺着完整白虎皮的宽大座椅上。他手中拿着一张刚刚由心腹呈上的“活祭名册”,名册之首,用刺目的朱砂写着“困童已捕获八百,尚缺二百”。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随手将名册掷给侍立一旁的王振声,声音尖细而阴柔:“陆九章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联合一群乌合之众,便妄想破了本座的祭台?呵,天真!本座倒要睁大眼睛看看,他究竟要如何从这星脉锁中,救出这上千名孩童!”他顿了顿,目光如毒蛇般缠绕在王振声身上,“传令下去!七月初七,子时三刻,准时启动‘活祭’大典!若届时差的那两百个孩童还未凑齐……就去附近的村镇,‘征调’一番。反正,那些贱民家中养出的孩童,命如草芥,死了,也不足惜。”

王振声躬身双手接过名册,态度恭谨至极。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眸扫过名册上那一个个冰冷名录对应的孩童姓名时,指尖却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其中一个名字,他认得!那是他一位远房表姐的独子,上月家中托人带信,还说孩子不幸被流窜的倭寇掳走,生死未卜……没想到,竟赫然在这“祭品”名单之上!他猛地想起幼时家道中落,寒冬腊月里,是那位表姐省下口粮,一针一线为他缝制过一件御寒的棉袄……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可他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将头垂得更低。

“嗯?”魏国忠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他瞬间的异样,眯起那双狭长的眼睛,语气中透出毫不掩饰的杀意,“怎么?你对本座的命令……有意见?”他轻轻摩挲着座椅扶手上镶嵌的一颗黑色宝石,慢条斯理地道,“王振声,你可要时刻牢记,你能有今日之地位权势,是谁赐予你的。若非本座提拔,你至今仍不过是司礼监一个籍籍无名、任人践踏的小太监。若你敢在此关键时刻,心怀鬼胎,耍什么花样……哼,别忘了,你那老迈的母亲,如今可还在京城天牢最底层,‘安享晚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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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声浑身剧烈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冰锥刺中,连忙将腰弯得更深,声音带着压抑的惊惧:“属……属下不敢!属下对九千岁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属下这就去传令,确保七月初七,活祭大典万无一失!”他慌忙转身,便要退下。

“且慢。”魏国忠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一事。去把沈青囊那个女儿,叫什么……素素的,也给本座‘请’过来。那丫头的血脉有些特殊,是上好的药引,正好能给这次的活祭大阵,再‘加一份料’,确保万全。”

王振声的脚步猛地一顿,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阵阵发紧。素素……那是沈青囊的命根子啊!若真抓了她,以沈青囊那外柔内刚、不惜鱼死网破的性子,恐怕……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是……属下明白。”几乎是踉跄着,快步走出了这令人窒息的祭台。

直至转过回廊转角,确认无人跟随,王振声才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起来。他脸色煞白,冷汗已浸湿了内衫。挣扎片刻,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用于记录杂事的便签和一支短小的炭笔,手指颤抖着,在纸上飞快地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祭台简图,旁边写下一个“七”字,迟疑一瞬,又用力划掉,改成了一个潦草的“六”字。他将纸条紧紧揉成一团,攥在手心,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必须想办法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警告陆九章他们,活祭可能提前!可是……母亲……他死死咬住牙关,眼中充满了痛苦的挣扎与无能为力的绝望。

云梦泽,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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