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北伐开始,进军湖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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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六年的夏天,闷热得像一口烧透的砖窑。空气凝滞,黏在皮肤上,吸一口气都带着铁锈般的燥意。李锦勒马立在高坡上,汗珠顺着帽檐下的鬓角滚落,砸在灰布军装的领口,洇开深色的一点。他抬手抹了一把,粗糙的手掌掠过下颌那道细长的旧疤,目光鹰隼般投向南方。
视野尽头,莽莽苍苍的山峦如同伏卧的巨兽,沉默地横亘在天地之间。那是雪峰山,他要去的地方。
“师座,”参谋长陈瑜驱马靠近,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各部集结完毕。只是…前面探报,吴佩孚在衡阳一线,布下了重兵,挖得跟铁桶似的。正面硬啃,怕是要崩了牙口。”他顿了顿,望向南边那片青黑色的山影,“雪峰山,自古天险。这个时节,山里怕是要变天。”
李锦没回头,视线仿佛穿透了起伏的山峦,落在那片更远的、同样被酷暑炙烤的土地——湖南腹地,长沙。
“天险?”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斩钉截铁,如同淬火的钢,“天险,就是留给不怕死的人走的!衡阳正面是铁桶,我们就绕过去,捅他吴佩孚的软肋!”他猛地一挥手,指向那片沉默的巨兽,“传令!独立师,目标雪峰山,全速前进!七日内,必须插到长沙背后!”
命令如同滚雷,瞬间传遍整个高坡下集结的部队。刹那间,人喊马嘶,沉重的脚步声、金属碰撞的铿锵声、辎重车轮碾压土地的闷响,汇成一股决绝的洪流,向着那片沉默的巨兽汹涌而去。
独立师一头扎进了雪峰山的怀抱。起初还算顺利,山势虽陡,尚有人行小道蜿蜒。士兵们咬着牙,推拉着驮着山炮的骡马,沿着湿滑的泥径向上攀登。汗水浸透了每个人的军装,紧贴在皮肤上,又被山间弥漫的冰冷水汽激得一阵阵发紧。沉重的喘息声在山谷间回荡,如同拉动的风箱。
然而,山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就在部队艰难爬升至半山腰时,铅灰色的天穹骤然压了下来。一声闷雷滚过,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如同密集的弹丸,劈头盖脸地砸落。雨水冰冷刺骨,瞬间浇透了单薄的军装,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原本就湿滑的泥径,转眼成了流淌着黄褐色泥浆的陷阱。视野被白茫茫的雨幕彻底吞噬,几步之外便人影模糊,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充斥天地。
“稳住!稳住骡马!” “炮!小心那门炮!” 军官们嘶哑的吼声在暴雨中显得微弱而徒劳。
李锦骑在同样躁动不安的坐骑上,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帽檐、衣领,肆意地流淌。他抹了把脸,雨水模糊的视线里,队伍陷入了可怕的混乱。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泥泞中,每一步都摇摇欲坠。驮着沉重山炮的骡马更是惊恐地打着响鼻,蹄子在泥浆里徒劳地刨动,试图找到一点稳固的支撑。
突然,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鸣撕裂雨幕,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重物拖拽的声音!李锦猛地转头,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下方不远处的狭窄山道上,一匹被泥泞彻底吞噬了立足之地的驮炮骡马,连同它背上那门沉重的山炮,在士兵们绝望的惊呼和拉扯中,无可挽回地向悬崖外滑去!那匹可怜的牲畜眼中是纯粹的惊恐,四蹄徒劳地在虚空中乱蹬,炮管在崖壁上刮擦出刺眼的火星。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是令人心脏骤停的、沉闷而悠长的坠落声——先是重物撞击崖壁的闷响,紧接着是落入下方深谷激流中那一声遥远而绝望的“噗通”!
一片死寂。只有暴雨疯狂抽打山岩的噪音。所有目睹这一幕的士兵都僵住了,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惨白一片。那绝望的坠落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师座!炮…炮没了!还有三个弟兄…”一个浑身泥水、脸上带着擦伤的军官踉跄着冲到李锦马前,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李锦端坐马上,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条不断滴落。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目光只是在那军官脸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冰冷得如同这山间的岩石。然后,他的视线越过混乱的队伍,投向更前方被雨幕笼罩的、未知的山路深处。
“全速前进。”四个字,清晰、冰冷,毫无波澜,像淬了冰的刀锋,穿透震耳欲聋的暴雨声,直接钉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没有安慰,没有停留,只有不容置疑的铁令。
那军官脸上的悲愤瞬间凝固,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在李锦那毫无温度的目光下颓然垂下头,狠狠抹了把脸,转身嘶吼着,将命令传递下去:“师座有令!全速前进!跟上!都他妈跟上!”
冰冷的命令如同鞭子抽打在士兵们早已麻木的神经上。短暂的死寂后,队伍在更加狂暴的风雨中,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沉默,重新开始移动。脚下的泥泞似乎更滑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次抬脚都耗尽全身力气。掉下去的战友和火炮的阴影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但没人停下,也没人再回头看一眼那吞噬生命的深谷。只有粗重的喘息、牙齿打颤的声音、以及身体在泥水中奋力挣扎的摩擦声,汇成一首无声的哀歌,在雪峰山的腹地艰难地向前延伸。
四天四夜。整整四天四夜,独立师如同一支从地狱爬出的幽灵部队,在雪峰山的狂风暴雨和彻骨寒冷中挣扎前行。士兵们身上的军装早已看不出本色,被泥浆、雨水和汗水浸透,硬邦邦地贴在身上,每一步都摩擦着皮肤,带来针扎般的刺痛。许多人脚上的草鞋早已磨烂,只能赤脚踏在冰冷的泥浆和碎石上,留下一个个带血的脚印。
饥饿更是如影随形。随身携带的干粮早已耗尽,辎重队在恶劣的山路中严重落后。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每个人的胃,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疲惫深入骨髓,行军变成了纯粹依靠意志驱动的机械挪动。有人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在泥水里,被旁边的同伴用尽最后力气拖起来,架着继续走。伤员更是沉默地忍受着,低低的呻吟被风雨声吞没。
李锦同样形容枯槁。脸颊深深凹陷下去,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嘴唇干裂,渗着血丝。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像淬了火的寒星,锐利地刺破雨幕,死死盯着前方。他坚持步行,拒绝了牵来的马匹,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冰寒刺骨的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流下,腰侧那道在军阀混战时留下的旧伤,在持续的寒冷和湿气侵蚀下,开始隐隐作痛,如同无数细针在里面搅动。每一次抬脚,每一次身体晃动,都牵扯着那处旧伤,带来一阵阵尖锐的抽搐。他咬着牙,下颌的线条绷得像岩石,硬生生将那痛楚压下去,没有哼出一声。
终于,在第五天的破晓时分,他们挣扎着翻过了雪峰山最后一道陡峭的山脊。肆虐的风雨奇迹般地停了。铅灰色的云层裂开缝隙,几缕惨淡的晨光投射下来,照亮了前方豁然开朗的景象。
山势陡然向下,一片相对开阔的丘陵地带展现在眼前。远处,在清晨薄雾的笼罩下,一条蜿蜒的河流反射着微光,如同一条沉睡的银色巨蟒。河对岸,一座巨大的城池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灰色的城墙,高耸的城楼,还有几缕象征人类活动的淡淡炊烟袅袅升起。
长沙!是长沙城!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瞬间攫住了这支疲惫到极点的队伍。有人低声欢呼起来,更多的人则是呆呆地望着那座城,嘴唇哆嗦着,眼中涌出滚烫的液体,混合着脸上的泥污流下。七天七夜,从北伐誓师台下的热血沸腾,到雪峰山中地狱般的跋涉,他们终于,终于看到了目标!
然而,李锦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亮光,却在望远镜举起的瞬间,被一片冰冷的阴霾彻底覆盖。
望远镜的视野清晰得令人窒息。薄雾中,那条横亘在通往长沙道路上的湘江支流——浏阳河,清晰地暴露出来。但真正让他心头巨震的,是河对岸那片精心构筑、连绵不绝的防御工事。
那不是一道简单的防线。是三道!
第一道,紧贴着河岸。密密麻麻的鹿砦、拒马桩后面,是纵横交错的战壕网络。沙袋垒砌的机枪火力点,如同毒蛇的獠牙,黑洞洞地指向河面。隐约可见士兵的身影在战壕中晃动。
第二道防线,距离河岸约一里地,依托着几座坡度平缓的丘陵高地。铁丝网在晨光下闪着冷光,后面是更多、更深的战壕和掩体。甚至能看到几处用原木加固的暗堡顶部。
第三道防线,则盘踞在距离长沙城垣仅数里之遥的永丰镇外围。那里地势更高,工事修筑得更加完备坚固,灰黑色的碉堡群如同巨大的毒瘤,扼守着通向长沙的最后门户。三道防线,层层叠叠,一环扣着一环,构成了一片死亡地带。铁丝网、拒马、鹿砦、深浅不一的壕沟、星罗棋布的明暗火力点…所有的细节都指向一个冷酷的事实:敌军早有准备,布下了一个巨大的口袋,正等着他们撞上去!
李锦缓缓放下望远镜,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晨风吹在他湿冷的脸上,带来一丝寒意,却吹不散心头的凝重。雪峰山的炼狱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就在眼前这片看似平静的河滩之后。
“师座,”陈瑜的声音带着沙哑,打破了沉默,“敌人这是…等着我们撞铁板啊。三道防线,火力配置很严密。我们强行渡河强攻,损失…恐怕难以承受。”
李锦没有立刻回答。他再次举起望远镜,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那三道死亡防线上反复逡巡,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河水的流速、宽度,浅滩的位置,敌军火力点的分布,第二道丘陵防线的坡度,永丰镇外围工事的结构…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腰侧的旧伤在晨风的刺激下又开始隐隐作痛,但这痛楚反而让他的思维更加冰冷锐利。
“不能硬撞。”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稳定,“得让他们动起来,自己把弱点露出来。”
他放下望远镜,转向陈瑜,眼神锐利如刀:“看到那座铁路桥了吗?”他指向下游方向,一座横跨浏阳河的钢铁桥梁在晨雾中显露出模糊的轮廓,桥头堡异常坚固,显然是重点防御区域。
“命令!”李锦的声音斩钉截铁,“二团一营,配属一个迫击炮连,给我大张旗鼓,猛攻那座铁路桥!动静越大越好!把敌人的注意力,死死钉在桥上!”
“是!”陈瑜立刻领会,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至于这里…”李锦的目光重新投向河对岸那看似严密的滩头第一道防线,最终定格在一段水流相对平缓、河床隐约可见的浅滩区域。“这里,才是我们的刀锋!”他猛地一挥手,“一团、三团主力,集中所有能用的渡河器材!竹筏、门板、木桶…什么都行!等我命令,全力强渡这片浅滩!”
命令迅速下达。沉寂的浏阳河西岸骤然被点燃。
下游方向,铁路桥附近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嚣!二团一营的战士们如同猛虎下山,在营长声嘶力竭的吼声中,排开散兵线,悍不畏死地向着桥头堡发起冲锋!土黄色的身影在河滩上快速移动、匍匐、跃进。迫击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接二连三地砸向对岸的桥头工事,“轰!轰!轰!”炸开一团团夹杂着泥土和碎石的烟尘。重机枪的咆哮声撕裂空气,子弹泼水般扫向对岸的阵地,打得沙袋噗噗作响,激起一片片尘土。士兵们的呐喊声、军官的号令声、伤员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
这突如其来的猛烈佯攻果然奏效!对岸第一道防线的大部分火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原本指向中游浅滩区域的机枪火力点纷纷调转枪口,喷射出长长的火舌,疯狂扫射着冲击铁路桥的革命军士兵。炮弹也呼啸着越过河面,集中砸在桥头堡附近,爆炸的火光和硝烟几乎将那片区域完全笼罩。
“就是现在!”李锦一直紧盯着对岸的火力变化,当看到浅滩区域正面的火力明显减弱时,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驳壳枪,指向天空!
“啪!啪!啪!”三颗鲜红的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带着尖锐的哨音,刺破被硝烟熏染的天空!
“渡河!渡河!” “为了北伐!冲啊!” 浅滩区域西岸,早已蓄势待发的一团、三团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无数临时扎成的竹筏、门板、木桶、甚至抱着木头的士兵,在震天的呐喊声中,不顾一切地跳入冰冷的河水中,奋力向着对岸冲去!
河水并不深,只及腰腹,但水流湍急,脚下是湿滑的淤泥和卵石。士兵们互相搀扶着,推着简陋的渡河工具,在冰冷的河水中艰难跋涉。子弹“嗖嗖”地从头顶、身侧飞过,打在河面上,溅起密集的水花。虽然正面火力被佯攻吸引走大半,但侧翼和纵深仍有敌军的机枪在疯狂扫射。不断有人中弹倒下,身体被河水冲走,鲜血迅速在河水中晕开,又被湍急的水流冲散。
“机枪掩护!压制对岸火力点!”李锦的吼声在河岸边响起。
西岸高地上,革命军的重机枪也发出了愤怒的咆哮,长长的火舌舔舐着对岸的敌军阵地,压制着那些还在顽抗的火力点。子弹在空中交织成一张致命的网。
“冲!快冲过去!”军官们站在齐膝深的水中,挥舞着手枪,声嘶力竭地催促着。士兵们咬着牙,顶着弹雨,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边缘,奋力向前。
终于,第一批勇士踏上了东岸的泥泞!湿透的军装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但没人顾得上这些。他们立刻扑倒在地,利用河滩上微小的起伏作为掩护,举起手中的步枪,向着近在咫尺的敌军第一道战壕猛烈开火!
“杀!”后续的部队源源不断地涌上滩头。狭小的登陆场瞬间变成了血肉磨坊。革命军士兵红着眼睛,挺着刺刀,在军官的带领下,嘶吼着扑向那些躲在鹿砦和沙袋后面的敌军阵地。手榴弹在空中飞舞,爆炸声此起彼伏。刺刀见红的白刃战在泥泞的战壕里、在坍塌的沙袋旁惨烈展开。怒吼声、惨叫声、金属撞击声、骨头碎裂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李锦也踏上了东岸的泥泞。冰凉的河水浸透了他的裤腿和靴子,腰侧的旧伤被冷水一激,又是一阵钻心的抽痛,让他眉头紧锁,额角渗出冷汗。但他根本无暇顾及,目光如炬,死死钉在前方被撕开的那道血淋淋的口子上——第一道防线,在付出了巨大代价后,终于被他们用血肉强行撕开了一道缺口!
“不要停!”李锦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疼痛而微微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震耳欲聋的厮杀声,“陈瑜!命令周振邦的炮兵营,给我把炮拖上来!目标,前方第二道防线丘陵地带!给我轰开一条路!”
“骑兵营!”李锦的目光转向身旁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眼神如同猛虎般的军官,“赵铁柱!”
“到!”赵铁柱的声音如同炸雷,他早已按捺不住,战刀早已出鞘,雪亮的刀锋上反射着战场的火光。
“看到那个缺口了吗?”李锦指着第二道防线丘陵地带一个相对低缓、已被己方炮火重点“照顾”过的区域,“等炮火延伸,给我冲进去!像一把尖刀,给我把他们的防线搅个稀巴烂!”
“是!师座!您就瞧好吧!”赵铁柱眼中燃烧着狂热的战意,猛地一夹马腹,战刀高举,“骑兵营!跟我来!杀他个片甲不留!”
此刻,周振邦的炮兵营终于克服了泥泞,几门宝贵的山炮被推到了前沿临时构筑的发射阵地。炮口昂起,黑洞洞地指向那片盘踞着第二道防线的丘陵。
“目标!标定区域!急速射!放!”周振邦嘶哑的吼声刚落。
“轰!轰!轰!轰!”
沉闷而巨大的炮弹出膛声撕裂了战场嘈杂的背景音。几道火光拖着长长的尾烟,尖啸着划破硝烟弥漫的天空,精准地砸向第二道防线那片预定的突破口!
爆炸的火球一个接一个在丘陵上腾起!泥土、碎石、破碎的木料和被炸飞的肢体混合在一起,被气浪高高抛向空中,又如同肮脏的雨点般砸落。敌军精心布置的铁丝网被撕开,战壕被炸塌,一个沙袋垒砌的重机枪火力点被直接命中,瞬间化作一堆燃烧的废墟,里面的机枪彻底哑火!
炮火如同犁地的铁犁,在敌军第二道防线上硬生生耕出了一片死亡地带!
“延伸射击!”周振邦嘶吼着,炮兵们汗流浃背,以最快的速度调整着射角,将炮火向敌军防线纵深延伸,压制后续增援。
就在炮火向前延伸的刹那!
“骑兵营!冲锋!”赵铁柱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咆哮!他猛地一磕马腹,胯下的战马如同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杀啊!”数百匹战马同时发动冲锋!马蹄践踏着被炮火犁松的土地,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骑兵们伏低身体,雪亮的马刀平端向前,在渐趋稀薄的硝烟中,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向着刚刚被炮火撕开的、还在燃烧和呻吟的防线缺口,狂飙突进!
大地在铁蹄下颤抖!速度带来的冲击力是步兵无法想象的!敌军刚从炮火覆盖的震撼中稍稍清醒,试图重新组织起脆弱的防线,就被这狂暴的骑兵洪流狠狠撞上!
战马嘶鸣着撞入敌群!马刀带着凄厉的破风声,凶狠地劈砍下去!寒光闪烁,血花飞溅!混乱的敌军步兵在铁蹄和刀锋下如同麦草般倒下。骑兵们利用速度和冲击力,在敌阵中左冲右突,将本就混乱的防线彻底搅散、撕裂!赵铁柱一马当先,战刀挥舞得如同风车,每一次劈砍都带起一蓬血雨,他那炸雷般的吼声在敌群中炸响,所到之处,敌军无不胆寒溃退!
第二道防线,在步炮协同的精确打击和骑兵营这柄致命尖刀的突刺下,终于被硬生生凿穿了!革命军的步兵主力如同汹涌的潮水,紧随着骑兵打开的通道,呐喊着冲上丘陵,扩大战果,将残敌向第三道防线——永丰镇方向挤压!
然而,当李锦在警卫簇拥下登上刚刚夺取的丘陵高地,举起望远镜望向永丰镇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瞬间攫住了他。
永丰镇,如同盘踞在通往长沙咽喉处的一头钢铁巨兽。依托着镇子外围天然形成的高地,敌军构筑了远超之前两道防线的坚固工事。深挖的反坦克壕(尽管此时并无坦克,但对付骑兵和步兵冲锋同样致命)环绕着镇子,后面是密密麻麻、高低错落、用混凝土加固的碉堡群。这些碉堡设计刁钻,射孔开得极低,彼此间火力交叉覆盖,几乎没有死角。铁丝网层层叠叠,如同荆棘丛林。更远处,镇子外围的房屋也被改造,窗口都垒砌了沙袋,变成了一个个火力点。
望远镜的视野里,看不到敌军士兵大规模慌乱撤退的景象。相反,那些坚固的工事后面,隐约可见人影晃动,枪管在射孔后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一种严阵以待、择人而噬的凶悍气息扑面而来。显然,这里的守军是真正的精锐,是吴佩孚压箱底的力量,他们放弃了外围阵地,收缩兵力,就是要在这最后也是最坚固的堡垒前,把革命军的血彻底放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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