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刺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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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阜山的夏夜，闷热得如同巨大的蒸笼。白日里被炮火反复犁过的焦土，此刻正蒸腾着裹挟血腥与硝烟的热气。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只有不知疲倦的蚊虫在低吟，还有远处日军篝火堆飘来的、若有若无的异国歌谣，以及伤兵压抑的呻吟，在死寂的山谷间回荡。

第七军第1装甲师师长周胜少将蹲在一辆豹式坦克的履带旁，用沾满油污的手套抹去额头滚落的汗珠。借着坦克发动机舱盖缝隙透出的微弱光线，他正和几个同样灰头土脸的装甲兵骨干，对着摊在地上的一张手绘地图低声讨论。

“狗日的第9师团，白天在‘鹰嘴崖’（周胜给一处险要阵地起的代号）碰得头破血流，晚上肯定憋着坏！”周胜的手指戳在地图上一个标着红叉的山坳，“这里是鬼子白天炮击最猛的地方，我估摸着，他们想趁着夜色，把步兵偷偷运动到那片断崖底下，明天拂晓，配合炮火，玩个‘中心开花’！”

“师座英明！”一个脸上带着炮火熏痕的连长瓮声瓮气地说，“那断崖下头林子密，石头缝多，藏个把营的人没问题！白天咱们的炮火死角也多。”

“哼，想得美！”周胜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老子的豹子白天蹲坑挨炸，晚上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传令！”他声音陡然拔高，却又压得极低，“一营！把你们还能动的豹子，给我悄悄拉到‘鹰嘴崖’反斜面预设阵地！炮口对准断崖下那个山坳！听我命令！二营的IV号，在左翼‘野猪林’埋伏！王强师长的机械化步兵营，派两个连，带上巴祖卡和迫击炮，前出到‘蛤蟆沟’潜伏！等炮声一响，给我封住鬼子退路！”

“明白！”几个军官低声应道，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与此同时，富水河下游，日军第9师团前线指挥部。

几盏马灯在低矮的帐篷里摇曳，光影在师团长吉住良辅中将那张阴沉如水的脸上跳动。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汗水的混合气味。几个联队长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

“废物！”吉住良辅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整整一天！在支那军所谓的‘鹰嘴崖’下，丢掉了帝国多少勇士的性命？！连一块像样的阵地都没啃下来！石井嘉穗（第18联队长），你的联队是纸糊的吗？！”

石井嘉穗大佐猛地挺直腰板，脸色涨红：“师团长阁下息怒！支那军火力异常凶猛！其战车（指豹式）隐蔽极好，射程远，精度高！我联队配属的战车中队损失殆尽！步兵在对方密集的机枪和迫击炮火力下，损失惨重！且地形极其不利…”

“地形不利？难道支那人就有利吗？！”吉住良辅粗暴地打断他，“借口！都是借口！本间雅晴的第27师团在左翼进展同样迟缓！畑俊六大将和冈村宁次司令官已经发来严厉训斥！武汉攻略，刻不容缓！我们在这里每拖延一天，支那军就能在武汉多构筑一道工事！北线万家岭的耻辱，难道要在我们南线重演吗？！”

他猛地站起身，枯瘦的手指狠狠戳在地图上的幕阜山主脉：“不能再这样消耗下去了！必须改变战术！”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命令！”

“第一，今夜凌晨三时，第18、第36联队各抽调一个精锐步兵大队，由工兵协助，秘密潜入‘鹰嘴崖’断崖下方预设攻击位置！拂晓五时整，在师团直属炮兵联队（包括150mm重榴弹炮）全力掩护下，发起决死突击！务必一举突破‘鹰嘴崖’支那军核心阵地！”

“第二，第7联队（配属独立战车第5中队残部）加强给第27师团本间雅晴中将，由其统一指挥，明日拂晓同时向支那军左翼‘野猪林’阵地发起牵制性强攻！务必吸引其预备队！”

“第三，请求航空兵团！明日拂晓，务必派出足够架次的轰炸机，重点轰炸‘鹰嘴崖’及后方支那军纵深！特别是其可能的战车集结地和炮兵阵地！”

“第四，”吉住良辅的声音变得更加阴冷，“通知师团化学战小队，明日拂晓攻击发起前…在风向有利时，向‘鹰嘴崖’支那军核心阵地…施放‘特种烟’（芥子气毒气弹）！彻底瓦解其抵抗意志！”

帐篷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几个联队长脸上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化学武器…这是帝国陆军在绝境下才会动用的最后手段。

“师团长阁下…这…国际舆论…”一个参谋忍不住低声提醒。

“八嘎！”吉住良辅厉声呵斥，“这是战争！为了胜利，为了天皇陛下！一切手段都是正义的！执行命令！”

“哈依！”众人肃立，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幕阜山主峰，李锦集团军前敌指挥部。

这里并非坚固的永备工事，而是依托一处天然岩洞扩建而成。洞内潮湿阴冷，电台的滴滴声、电话铃声、参谋们压低嗓音的报告声混杂在一起，气氛紧张而压抑。一盏昏暗的汽灯下，李锦（慕寒）站在巨幅幕阜山防御态势图前，眉头紧锁。参谋长陈瑜中将和第七军军长楚南河中将分列左右。

“司令，阳新方向吴奇伟司令通报，日军第27师团一部有向咸宁方向迂回的迹象！咸宁乃粤汉铁路要冲，若失，武汉南部门户洞开！薛岳长官急电，请求我部酌情抽调有力一部，协防咸宁！”陈瑜指着地图上咸宁的位置，语气凝重。

李锦的目光在幕阜山主防区和咸宁之间快速移动。幕阜山防线正承受日军两个精锐师团的猛攻，兵力本已捉襟见肘。但咸宁若失，后果同样不堪设想。他沉吟片刻，果断下令：“回电薛长官！着新编第一军梁卫国部，立即抽调第102机械化步兵师（师长孙启明）及军属坦克歼击营（M36）主力，星夜驰援咸宁！归薛岳长官指挥！务必确保咸宁安全！另，电告梁卫国，新一军余部，必须像钉子一样钉死在大别山北麓！冈村宁次在北边，绝不会善罢甘休！”

“是！”通讯参谋迅速记录命令。

“司令！韩晓征报告，其前沿侦察兵和监听哨发现异常！”楚南河指着地图上“鹰嘴崖”区域，“日军夜间活动频繁，大量人员正秘密向断崖下方山坳集结！同时，其炮兵阵地有大规模弹药输送迹象！韩晓征判断，日军极可能于明日拂晓，在‘鹰嘴崖’方向发起孤注一掷的总攻！他已按预案部署装甲部队于反斜面伏击阵地！”

李锦眼神一凝，手指重重敲在“鹰嘴崖”上：“总攻？哼，来得正好！命令韩晓征，伏击计划不变！务必给鬼子当头一棒！周振邦！你的炮兵集群，目标锁定日军可能的前沿炮兵阵地和步兵集结地！一旦敌炮火准备开始，立刻进行反炮战！压制！陈启明！防空旅所有博福斯高炮和重机枪组，进入最高戒备！明日拂晓，鬼子的飞机肯定会来‘送礼’！给我打下来！”

“是！”众人领命。

李锦的目光扫过地图，最后停留在“鹰嘴崖”核心阵地，补充道：“林风眠！”

“在！”政治部主任立刻上前。

“通知‘鹰嘴崖’核心阵地所有部队，特别是周胜的装甲步兵和王强的机械化步兵，立刻配发防毒面具！进行紧急防化演练！我怀疑…吉住良辅这条疯狗，可能会用毒气！”

林风眠脸色一肃：“是！司令！我立刻亲自去督导！”

南京，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地下作战室。

巨大的武汉战区沙盘前，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畑俊六大将背着手，枯瘦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拉得很长。参谋长河边正三中将小心翼翼地汇报着各条战线的噩耗：

“司令官阁下…南线幕阜山方向，吉住师团长、本间师团长报告，支那李锦部依托险要地形及新锐战车（豹式），防御异常顽强，我军攻击严重受挫，损失巨大…北线大别山方向，冈村司令官急电，薛岳第九战区主力在咸宁、崇阳一线布防严密，其‘天炉战法’极为难缠…第106师团万家岭惨败后，北线攻势已显颓势…东线长江方向，波田支队虽突破马当，但进展缓慢，支那海军布雷及岸防火力迟滞严重…整个武汉攻略…有陷入僵局之虞…”

“僵局？！”畑俊六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怒火，声音嘶哑尖锐，“帝国投入三十万大军！海陆空立体作战！岂能陷入僵局？！天皇陛下在看着我们！整个帝国都在看着我们！必须打破僵局！必须！”

他枯瘦的手指如同鹰爪般狠狠抓在沙盘边缘，目光死死锁定在幕阜山代表李锦集团军的那片蓝色标识上：“一切的阻碍…都源于李锦！这支支那部队，就是钉在帝国前进道路上的毒刺！徐州让他们跑了，武汉…绝不能再让他们成为绊脚石！”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决绝的光芒，如同淬毒的匕首：“河边！传我密令！启用‘影’！”

“影？！”河边正三浑身一震，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司令官阁下！‘影’是帝国最锋利的暗刃，从未轻动…而且…目标李锦的指挥部防卫森严，其特战部队更是…”

“八嘎！”畑俊六厉声打断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河边，“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李锦一死，其集团军群龙无首，幕阜山防线必溃！武汉门户洞开！此乃扭转乾坤之机！命令竹下俊大佐！即刻率领‘影’分队，携带最精良装备，秘密潜入幕阜山！目标只有一个——李锦的首级！不惜一切代价！我要在三天之内，看到李锦的人头！”

“哈依！”河边正三被畑俊六眼中的疯狂所震慑，不敢再多言，肃立领命。他知道，“影”的出动，意味着这场战役，已经走向了最黑暗、最残酷的深渊。

幕阜山，“鹰嘴崖”反斜面伏击阵地。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露水滴落在钢铁上的轻微声响。周胜伏在一辆豹式坦克的炮塔后面，夜视望远镜（李锦提供少量原型）里，断崖下方那片被称为“鬼见愁”的山坳，此刻如同一个巨大的、蠢蠢欲动的蚁巢。虽然看不清具体人影，但红外热像的轮廓显示，大量人员正聚集在那里，无声地蠕动着。偶尔有金属碰撞的轻微声响和压低的日语口令，被山风断断续续地送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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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的…真来了…还不少…”周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兴奋光芒。他对着喉部送话器，声音压得极低：“各车注意…目标确认…山坳…‘鬼见愁’…装填高爆榴弹…标尺XXX…方位角XXX…听我命令…自由射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天际终于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就在这黎明与黑夜交界的瞬间——

“咻——！咻——咻——！”

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撕裂了宁静！日军师团直属炮兵联队的150mm重榴弹炮率先发言！紧接着，75mm野炮、105mm榴弹炮的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向“鹰嘴崖”国军阵地！大地在剧烈的爆炸中颤抖！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碎石泥土如同暴雨般落下！整个山崖仿佛都在哀鸣！

炮击进行了整整十五分钟！就在炮火开始延伸的刹那，山坳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密密麻麻的土黄色身影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鬼见愁”的岩石缝隙和密林中涌出！头戴防毒面具的日军步兵，挺着刺刀，在军官的督战下，亡命地向被炮火蹂躏得面目全非的国军前沿阵地发起了决死冲锋！

“就是现在！开火！”周胜对着送话器，发出了雷霆般的怒吼！

“轰！轰！轰！轰！”

早已蓄势待发的豹式坦克炮口，瞬间喷吐出复仇的烈焰！75mm KwK 42高爆榴弹带着死神的尖啸，精准地砸入日军密集的冲锋队形之中！巨大的火球接连腾起！高速飞行的破片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地收割着生命！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成片倒下！惨叫声瞬间压过了冲锋的嚎叫！

左翼“野猪林”方向，IV号坦克的75mm KwK 40炮和Sd.Kfz.251/22半履带车上的Pak 40反坦克炮也同时开火！炮弹如同长了眼睛般，重点照顾着日军伴随冲锋的轻机枪组、掷弹筒手和试图架设重武器的军官！

“哒哒哒哒哒…”“砰砰砰砰砰…”“嗵！嗵！嗵！”

几乎在坦克开火的同时，国军阵地上的轻重机枪、迫击炮也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密集的火网瞬间覆盖了整个冲锋坡面！刚刚被炮火震得晕头转向、正跃出战壕准备迎敌的国军步兵，看到山下日军在己方装甲火力下如同割麦子般倒下，士气大振！怒吼着将复仇的子弹和手榴弹倾泻而下！

日军精心策划的拂晓总攻，在周胜装甲部队的致命伏击下，刚刚开始就遭遇了灭顶之灾！冲锋队形被拦腰斩断，后续部队被猛烈的火力死死压制在山坳边缘，进退不得！

“八嘎！支那战车！反斜面！他们在反斜面！”前沿督战的日军大队长绝望地嘶吼着，试图组织残兵后撤。

“想跑？晚了！”周胜冷笑一声，“王强！该你了！‘蛤蟆沟’！关门打狗！”

早已埋伏在“蛤蟆沟”隘口的王强机械化步兵营两个连，如同猛虎下山！巴祖卡火箭筒喷出火舌，将试图建立阻击点的日军重机枪炸飞！迫击炮弹如同雨点般落入日军溃兵群中！步兵们端着冲锋枪和步枪，呐喊着发起反冲锋！堵死了日军最后的退路！

“鬼见愁”山坳，彻底变成了日军的屠宰场和坟墓！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就在“鹰嘴崖”伏击战打得如火如荼之际，幕阜山主峰指挥部所在的岩洞外，防空警报凄厉地拉响！

“敌机！敌机来袭！东南方向！高度3000！”观察哨的嘶吼声穿透了洞内的嘈杂。

“防空旅！全体就位！准备战斗！”防空旅旅长陈启明少将的声音在电台里炸响！

岩洞外的防空阵地瞬间沸腾！几十门40mm博福斯高炮的炮管迅速扬起，炮手们紧张而熟练地摇动手轮，炮口追踪着天际出现的黑点。M2重机枪防空组的射手们紧紧握住枪把，曳光弹链闪烁着不祥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