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幽冥契痕 市井藏魍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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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车远去,周遭顿时陷入一片荒郊的寂静。

“好浓的瘟疠之气…”三藤蹙眉,萨满灵觉对这类气息尤为敏感,“不像天然形成。”

吴道蹲下身,指尖掠过一丛发黑的野草,相门观气术凝聚目力:“是人为播撒的。气根腐而不烂,凝而不散,附骨之疽,专损生机阳气。好毒的手段。”

他循着气脉微弱流动的方向望去,那气息的尽头,隐约指向延吉城的方向。

“进城。”吴道起身,面色沉静,眼中却已凝起寒霜。

二人不再耽搁,展开身法,如两道青烟掠向城门。

延吉城乃边陲重镇,虽不及中原大城繁华,却也商铺林立,人流如织。挑着担子的货郎、牵着马的旗人、嬉笑跑过的孩童、沿街叫卖的小贩…市井喧嚣扑面而来。

然而,在这看似热闹的洪流之下,吴道与三藤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颤音。

街角巷尾,偶尔可见三两人聚在一起,低声交谈,面带忧色。

“听说了吗?东街李掌柜家…”

“嘘…小声点!官爷不让乱传…”

“这怪病邪门啊,郎中都摇头…”

“…怕是冲撞了什么吧?”

药铺门口,比往日拥挤了些,抓药的人脸上多少带着些惊惶。

空气中,除了食物、牲畜、尘土的味道,似乎还隐隐混杂着一丝极淡的、被香料和药味竭力掩盖的…腐朽病气。

吴道与一名刚从药铺出来的老丈擦肩而过,袖中手指微屈,一枚卜门金钱无声滑入掌心,指尖一触即回。

“病气缠身,阳火已弱三分。”他低声道。

三藤目光扫过路边一个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孩童,那孩子面色透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心一丝黑气若隐若现。她指尖微动,一缕极细微的萨满净化之力随风拂过,孩童打了个喷嚏,那丝黑气稍稍淡去些许,但根源未除。

“不止一人。”三藤声音发紧,“像是…瘟疫?”

“非天灾,乃人祸。”吴道语气肯定,“与城外乱葬岗同源。有人在散播毒瘟。”

两人心下沉重的同时,也更觉紧迫。青铜门与幽都的威胁尚在暗处,这突如其来的瘟灾若爆发开来,必是生灵涂炭!

必须找到源头!

吴道寻了间临街的茶肆二楼雅座,要了壶清茶几样点心,看似凭窗闲坐,实则相门观气术已如水波般悄然笼罩了附近几条街道。气机纷杂,但那一缕缕细微的病气,如同浑浊的溪流,渐渐在他灵觉中勾勒出模糊的流向。

三藤则闭目凝神,指尖在霜华镜背上轻轻划过,以镜灵初生的感应之力,捕捉着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怨憎与死意。

突然,两人几乎同时睁开眼,望向同一个方向——城西。

“气脉汇聚之处,怨念最深。”吴道放下茶盅。

“镜灵亦感到不安,那边有…大量的痛苦。”三藤补充。

结账下楼,二人循着感应疾步而行。越往城西,街道越发狭窄,民居越发低矮破败,空气中的病气也明显浓郁起来。行人面色多有惶然,偶有咳嗽声从紧闭的门窗内传出。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条阴暗潮湿的死胡同尽头。面前是一家不起眼的、门脸破旧的——棺材铺。

“寿材老号”的招牌歪斜着,漆皮剥落。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光线和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新刨木料的木头香、劣质油漆味、长明灯的油味…以及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被极力掩盖的腐臭。

所有的病气与怨念,都如同百川归海般,丝丝缕缕地汇入这间铺子!

吴道与三藤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寒意。

就是这里!

吴道上前一步,并未推门,而是并指如剑,在空中虚划一道山门“净宅符”。微光一闪,没入门板。门内并无寻常邪祟被惊动的反应,反而那腐臭气息似乎淡了一丝。

他这才轻轻推开门。

吱呀——

门轴发出干涩的呻吟。铺内景象映入眼帘。

四处堆放着成品或半成品的薄皮棺材、纸扎人马、香烛元宝,显得拥挤而压抑。柜台后,一个干瘦得像根柴火的老头正就着昏暗的油灯打着算盘,听见门响,抬起头,露出一张蜡黄麻木的脸。

“买材?看香?纸马要几刀?”老头声音沙哑,如同锯木。

吴道目光如电,扫过店内。相门灵觉之下,这老头周身气息浑浊,阳气衰微,却并非施术者,反倒像是长期浸染在此地的受害者。真正的污秽源头,在…

他视线定格在柜台后方,那通往内堂的低垂门帘上。那腐臭与怨毒的气息,正从门帘后源源不断地渗出。

“老人家,店里就你一人?”吴道缓步上前,看似随意地问道,指尖已扣住一枚医门金针。

老头浑浊的眼睛动了动,慢吞吞道:“还有个…伙计…在后头干活…”他说话间,嘴角似乎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带出一丝极不自然的僵硬。

三藤悄然移至门边,封住了出路,怀中霜华镜微热,已锁定了内堂的邪气。

吴道笑了笑:“正好,我想订口好材,看看木料。”说着,便似要往内堂走去。

“不能进!”老头突然激动起来,猛地站起身,打翻了算盘,算珠噼里啪啦滚落一地。他身体剧烈颤抖,脸上蜡黄的皮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眼神瞬间变得惊恐而狂乱:“不能进!快走!快走啊!”

几乎是同时,内堂那低垂的门帘无风自动,一股肉眼可见的墨绿色毒雾如同活物般汹涌喷出!雾气中更夹杂着凄厉的尖啸,直扑吴道面门!

“先生小心!”三藤清叱一声,霜华镜应念而出,镜光如皎月破开昏沉,瞬间照定那团毒雾!

滋啦——!

雾气与镜光相遇,竟发出滚油泼雪般的声响,无数张扭曲、痛苦、怨毒的人脸在雾气中幻化又湮灭!

那老头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扑倒在地,蜷缩抽搐,皮肤下蠕动加剧!

吴道早已身形微退,避开毒雾正面,那枚扣在指尖的医门金针疾射而出,并非射向毒雾,而是精准地刺入老头头顶大穴,先护住其一线生机不被邪气彻底吞噬。

同时,他反手自袖中甩出三枚卜门金钱,呈“品”字形嵌入内堂门框之上,低喝:“天地人三才,定煞封邪!禁!”

金钱嗡鸣,金光一闪,一道无形屏障瞬间生成,将那持续涌出的毒雾暂时封堵在内堂门口。

“吼——!”

内堂中传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显然施术者被激怒了。地面震动,棺材板砰砰作响,几个惨白的纸扎人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眶处点着的朱砂闪烁着邪光,扑向二人!

“歪门邪道!”三藤面覆寒霜,左手持镜持续压制毒雾,右手已抽出萨满神鼓,五指轮弹,急促的鼓点如同沙场点兵,带着破邪镇煞的凛然之力!

“咚!咚咚!”

鼓声激荡,那些扑来的纸扎人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纷纷爆裂开来,化为漫天纸屑纷飞!

然而,更多的邪物从内堂涌出!不仅有活动的纸人,还有几具明显刚死去不久、面色青黑浮肿的尸体,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扑抓撕咬!更有一条条由浓郁病气怨念凝聚而成的墨绿色毒蜮,贴着地面飞速游走,伺机噬咬!

显然,这棺材铺已成了邪修经营已久的一个巢穴,不仅能炼制瘟毒,更拘役新死者与怨念为其所用!

吴道身形游走,避开一具尸体的扑击,山门“踏云诀”让他如鬼魅般灵动。并指一点,一道凌厉的“辟邪剑指”破空而出,直接将那尸体眉心洞穿。尸体应声而倒,一股黑气逸散而出。

“三藤,净化怨气,我来找出正主!”吴道喝道,同时相门观气术锁定内堂。那邪修极为狡猾,真身隐藏极深,气息与满屋的污秽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好!”三藤应答一声,霜华镜光一荡,范围扩大,柔和却坚定的净化之力如月华洒落,那些逸散的黑气与贴地游走的毒蜮被镜光照耀,纷纷尖啸着消融。

吴道步踏天罡,双手结印,不再保留。命门秘术“搜魂定魄”施展开来,强大的魂念如同水银泻地,强行扫描整个铺子每一个角落!

找到了!

在内堂最深处,一口巨大的、尚未上漆的厚木棺材底下,一股异常阴毒、活跃的气息正试图潜藏!

“藏头露尾!”吴道冷哼一声,并指凌空一点那口棺材,“山门.搬山印!”

无形巨力轰然压下!

咔嚓!那口厚木棺材瞬间被压得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中,一道瘦小干瘪、穿着肮脏寿衣的身影尖叫着被逼了出来!

那人面目丑陋,眼眶深陷,皮肤呈现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十指指甲又长又黑,沾满了粘稠的墨绿色液体。他怨毒地瞪着吴道,嘴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双手猛地抓向地面!

“瘟神降世,百疫横行!”

地面猛地裂开数道缝隙,更加浓郁粘稠的、几乎化为液体的墨绿毒浆喷涌而出,如同无数毒蛇,缠向吴道与三藤!毒浆所过之处,地面、棺材、纸扎迅速腐蚀消融,恶臭冲天!

与此同时,整个棺材铺的温度骤降,无数痛苦的哀嚎声直接在二人魂海中响起,冲击心神!

“小心!是瘟癀毒髓!”吴道识得厉害,这已非寻常毒雾,而是提炼瘟疫病根与死者怨髓炼成的邪门之物,沾之即亡,怨念缠身!

他正要全力施展,三藤却抢先一步!

只见她将霜华镜往空中一抛,镜光如伞,暂时抵住倾泻而下的毒浆。自己则猛地一拍腰间神鼓,鼓声陡然变得高亢、空灵,带着某种古老的呼唤之意!

“萨满秘传.请神调.鹰神巡狩!”

唳——!

一声清越穿云的鹰唳竟凭空响起,穿透滚滚毒瘴!

一道巨大、神骏、目光如电的苍鹰虚影自鼓声中振翅飞出,双翅扇动间带起道道凌厉刚烈的旋风,席卷而下!

鹰,至刚至烈,目锐爪利,正是诸多阴邪毒物的克星!

鹰神虚影扑入毒浆之中,利爪撕扯,鹰喙啄食,刚风涤荡,那粘稠恶毒的瘟癀毒髓竟被迅速撕裂、蒸发、净化!

那邪修见状,脸上第一次露出惊骇之色,显然没料到这女子竟能请动如此克制的自然灵体!他怪叫一声,身形一缩,竟要化作一道黑烟遁走!

“哪里走!”吴道岂容他逃脱!卜门金钱早已布下禁制,黑烟撞在无形屏障上,顿时显形踉跄。

吴道身随剑指,快如闪电,一指点向其丹田气海!指尖未至,凌厉的破邪气劲已透体而入!

噗!

邪修身体剧震,周身邪气如同被戳破的气囊般狂泄而出!他发出绝望的惨嚎,身体如同漏气的皮囊般迅速干瘪下去,皮肤变得焦黑,最终瘫倒在地,化作一具冒着黑烟的焦尸。

店内弥漫的毒雾、挣扎的尸骸、游走的毒蜮,随着施术者的死亡,迅速失去了控制,在鹰神虚影的巡狩与霜华镜光的净化下,纷纷消散瓦解。

最终,鹰神虚影清唳一声,散去。霜华镜落下,被三藤接住,镜光温润,映亮她略显疲惫却坚定的面庞。

店内一片狼藉,唯有那盏长明灯依旧顽强地跳动着昏黄的火苗。

吴道走到那焦尸前,眉头紧锁。相门灵觉仔细探查,脸色微变:“不是本体…是一具被远程操控的瘟俑!”

他俯身,从那焦尸心口处,拈起一片约莫指甲盖大小、正在缓缓融化的…青铜碎片!碎片上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与那青铜刺、幽冥令同源的气息!

青铜门!竟是他们的手笔!

“原来如此。”吴道声音冰冷,“他们不仅在谋划龙脉幽冥,更在人间散播瘟疫,制造恐慌与死亡…所图绝非小事

三藤看着满屋狼藉,又想起城中那些沾染病气的百姓,面露忧色:“必须尽快找出其他散布瘟疫的据点,并找到救治百姓之法。”

吴道点头,走到那昏迷的老头身边,仔细探查,稍舒一口气:“他中毒虽深,魂魄被污,但尚有救。或能问出些线索。”

他取出银针,医门“金针渡劫”再次施展,先稳住老头生机,又喂他服下一颗祛毒丹丸。

做完这一切,吴道目光落在那片逐渐失去光泽的青铜碎片上。

“看来,这延吉城,乃至整个延边州,都已成了青铜门暗中布下的棋局。”他缓缓道,目光锐利如刀,扫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市井喧嚣之下,魑魅魍魉暗行。

而他们的战斗,从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