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陶寺的观象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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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寺的观象台
1,稷神之怒
四千一百年前,中原大地,陶寺城邦的春天来得格外迟。冰冷的雨夹雪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灰蒙蒙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宽阔的城墙环绕着这座已颇具规模的聚落中心,夯土的城墙高大厚实,显示着陶寺作为一方霸主的实力。然而此刻,城内弥漫着一股焦躁不安的气息。
首领“尧”站在高大的夯土宫殿(大房子)平台上,眉头紧锁,望着城外那片本该泛起新绿的广阔原野。田地依旧是一片泥泞的灰褐色,几株病恹恹的麦苗从冰冷的泥水中探出头,叶子发黄,毫无生气。几个年老体弱的农人,穿着破烂的葛衣,顶着细雨跪在田垄边,徒劳地对着阴沉的天叩拜,口中喃喃念叨着祈求稷神(谷神)开恩的祷词。
“首领!”负责农事的老人“稷伯”步履蹒跚地登上平台,声音嘶哑,满是褶皱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完了……今年春播的粟种……全烂在地里了!这鬼天气,冻土不化,雨水又冷又绵,种子下地就冻坏了!错过了节气……秋收要绝收了!”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平台边缘的夯土,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尧的心像是被冰冷的石头狠狠砸了一下。陶寺以农耕立国,粮食是根基。去年秋收就不太好,仓廪本就空虚。如果今年再绝收……饥荒、动荡、甚至城邦的崩溃,就在眼前!
“怎么会这样?”尧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按祖传的法子,看柳树发芽就下种吗?”
稷伯惨然一笑,雨水顺着他花白的发梢滴落:“首领啊,老法子……不灵了!这老天爷,一年比一年怪!今年的柳芽是比往年早冒了几天,可地气根本没回暖!老朽种了一辈子地,这次是真没招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积攒了一生的经验被无情击碎的茫然和无助。
尧沉默地望向北方。陶寺北面,隐约可见一道低矮的丘陵轮廓,那是“崇山”。崇山之巅,在更早的年代,据说曾有先民堆砌过几块巨大的石头作为祭祀的场所。一个大胆而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火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天上的星辰日月,果真是毫无规律的吗?那些在漫长岁月中被偶然发现的、日月升起方位的变化,难道真的和大地上的寒暑交替、万物枯荣无关?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哭嚎声夹杂着愤怒的叫骂从城下传来。尧和稷伯向下望去,只见一群面黄肌瘦的农人围住了几个穿着相对整洁、似乎是负责分发种子的小吏。一个妇人瘫坐在泥水里,怀里抱着一个气息微弱、饿得皮包骨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种子都没了!让我们吃什么?等着饿死吗?你们管事的,就知道躲在城里!老天爷不开眼啊!”
“就是!首领呢?首领不是说能通天吗?让他去问问稷神,到底还让不让我们活!”有人愤怒地嘶吼。
恐慌和怨气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冲击着陶寺看似坚固的城墙。
尧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腥味灌入肺叶。他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稷伯苍白绝望的脸,也扫过宫殿下方那些惶恐焦虑的面孔。
“传令!”尧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压过了城下的嘈杂,“召集各部族耆老、所有懂得观天象、辨星斗的人!立刻!马上!到议事厅!”
他猛地一指北方崇山的轮廓,声音斩钉截铁:“不能再靠猜柳树芽过日子了!我们要弄明白天!我们要在崇山之巅,造一个能看懂天意的‘法器’!陶寺的未来,就在那天上!”
2,丈量苍穹
陶寺的议事大厅里灯火通明(油脂灯盏摇曳),气氛凝重。中央巨大的火塘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围坐众人脸上各异的神色:有忧心忡忡的老者,有跃跃欲试的年轻人,也有将信将疑的部族首领。
尧站在火塘前,开门见山:“天意难测,但万物运行必有迹可循!日月升落之位,必与寒暑交替相连!崇山之上,先民曾留下祭石,那就是上天给我们的启示!我们要在那里,建一座永久的高台,刻下精准的刻度,用我们的眼睛,丈量太阳行走的脚步!”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一个须发皆白、负责祭祀的老祭司“巫咸”颤巍巍地站起来:“首领!日月之行,乃神明意志,岂是凡胎肉眼可以丈量?贸然窥探天机,恐遭神谴啊!”
“神谴?”尧的目光如电,扫过巫咸,“坐等饿死,就不是神谴?看着妇孺冻饿而亡,就是对神的敬奉?”他指着窗外北方崇山模糊的轮廓,“神若真有灵,必已将答案藏在日月星辰的运行之中!等着我们去寻找!若不去找,才是真正的亵渎!”
角落里,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羲”猛地抬起头。他平日里寡言少语,却对天上的星斗异常痴迷,常在夜深人静时独自仰望苍穹,用树枝在沙地上画下星辰移动的轨迹。此刻,他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首领!我……我相信您说的!我看过!冬天太阳从山头南边很远的地方升起,夏天就从北边很近的地方升起!位置不一样!真的!”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人群中引起一阵小声的议论。有人嗤笑,有人沉思。
“羲小子说得对!”另一个中年汉子“土正”站起来,他负责丈量土地和规划建筑,心思缜密,“我在垒墙夯土时,日光投下的影子长短,每日都在变化!冬日长,夏日短!若能找到变化的关键点,定能知晓节气!”
尧看着羲和土正,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民心可用,智慧亦可用!
“好!”尧拍板,“土正!你负责选址、规划、督造高台!必须坚固、平整、方向精准!羲!你心思细,眼力好,负责观测记录!从现在起,你就住到崇山上去!巫咸长老,”他转向老祭司,“请您主持祭祀,安抚人心,并动用宗庙珍藏的玉琮、圭尺(原始的测量工具),确保方位神圣无误!”
一场与时间赛跑、与天对话的宏大工程,在生存压力和首领的决断下启动了。
选址与奠基: 土正带着测量队(手持原始的木质矩尺、垂绳)登上崇山之巅。这里视野开阔,东面一马平川,正对日出方向。他们清理了先民遗留的祭祀碎石,选定了一块天然平整的巨大基岩作为台基。在巫咸主持的盛大而庄重的祭祀仪式中,人们宰杀了牺牲,献上美酒和谷物,祈求天神和地只谅解凡人的僭越,保佑工程顺利。第一捧沾染了牺牲鲜血的纯净黄土被庄严地撒在基岩边缘,标志着观象台正式动土。
修筑夯土台: 工程浩大而精细。无数陶寺人肩挑背扛,将山下优质的黏土运上山顶。土正指挥着,用木板夹成巨大的方框(版筑法),一层土一层土地填入,再用沉重的石夯(多人合力抬起砸下)反复捶打、夯实。号子声在山巅回荡: “嘿哟——!夯要实啊——!” “嘿哟——!台要平啊——!” 每一层夯土都要达到极高的强度和平整度,因为未来的观测精度就依赖于这平台的稳固和平坦。土正几乎吃住在工地上,双眼熬得通红,用原始的水平和垂线工具反复校准每一个角落。羲则抱着几块打磨光滑的薄石片和炭条,在工地的角落,对着初升的太阳,笨拙地画下它的位置,记录下每天的日期。
关键的“缝”: 土台初具规模后,最关键的步骤来了——确定观测缝的位置和宽度!这需要天文观测和工程技术的完美结合。尧、土正和羲,连续几天在山顶露宿。羲负责紧盯日出点。土正则根据羲的指向(“再偏左一点点!”“高了!往下半指!”),指挥工匠在预设的巨大夯土墙(观测墙)上,用燧石工具小心地凿刻出缝隙的雏形。尧则沉默地站在一旁,如同定海神针,调和着羲的急躁和土正的谨慎。 “不行!还是太宽了!”羲在某个清晨,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指着刚刚凿开的一道缝隙,“太阳光溜进来一大片,边缘模糊,根本看不清它中心到底在哪一刻正好对准缝隙中心!”连续几天的失败,让这个年轻人有些挫败。 土正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泥灰,蹲在缝隙前,眯起一只眼瞄了瞄,又拿出心爱的玉质圭尺仔细比划:“羲小子,别急。这缝的宽度,我看……得比最细的柳条梢还要细才行!而且两边必须凿得笔直,像刀切的一样!”他抬头看向尧,“首领,得用最硬的燧石凿子,手艺最好的匠人,一点点磨,不能急。” 尧点头:“准!调‘玉工坊’的大匠‘璜’来!告诉他,这是雕琢‘天眼’!”
3,第一缕曙光
大匠璜的到来,带来了转机。他是陶寺最好的玉石工匠,双手粗糙却异常稳定,眼神锐利如鹰。他带来了最坚硬的燧石钻头和细如发丝的研磨石砂。观测墙上预留的缝隙位置,开始被小心翼翼地修凿、打磨。璜的每一个动作都凝神屏气,汗水浸透了他的麻衣。这不是雕刻装饰品,这是在石墙上硬生生磨出一道能精确捕捉太阳运行的“天眼”!
羲则进入了真正的煎熬期。他带着几个助手,不分昼夜地守在山巅。白天,他忍受着刺目的阳光,紧紧盯着那道正在被不断修窄、打磨的缝隙,捕捉日出瞬间阳光投射进来形成的狭窄光斑的位置。夜晚,他仰望星空,试图从星辰的轨迹中找到与太阳运行相关的蛛丝马迹。他累极了就裹着兽皮在冰冷的石头上打个盹,饿了就啃几口硬邦邦的粟米饼。风吹日晒,让他原本清秀的脸庞变得黝黑粗糙,只有那双眼睛,因为长期的专注而布满血丝,却依旧明亮如星火。
“羲,歇会儿吧。”一个助手递给他一个装水的皮囊,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担忧地说,“你看你都瘦脱相了。”
羲接过皮囊猛灌了几口水,冰凉的水让他精神一振。他摇摇头,抹了把嘴边的水渍,指着东方天际线:“不行!你看那边,启明星(金星)的位置又偏了!冬天的星图和夏天的肯定不一样!我感觉……太阳升起的最北点和最南点,一定和某些星星的位置有关!可我……我还没找到那个关键的‘点’!”他的声音带着疲惫,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渴望。他总觉得答案就在眼前,却隔着一层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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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历翻到了夏至前的最后几天。观象台的主体已经完成。那道关键的主观测缝,在璜匠人鬼斧神工般的打磨下,终于达到了羲和土正要求的极致精度——宽度仅容一缕最细的阳光通过,缝隙两侧光滑如镜,笔直如刀切。
夏至前夜,尧、土正、璜、巫咸,以及部落里几位核心长老,全都登上了崇山之巅。气氛凝重得如同绷紧的弓弦。成败在此一举!羲蹲在主观测缝后,背对着东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的天空。他的面前,是一个用纯净黄土夯筑、表面撒了一层细腻白灰粉的圆形观测点(相当于后世的光屏)。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手心全是冰冷的汗水。他能感觉到身后所有人屏住的呼吸和灼灼的目光。压力如山!
“要是……不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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