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霜重衾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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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子簌簌敲打着冷院的窗棂,风从每一道看不见的缝隙里钻进来,卷起地上薄薄一层灰。云知微裹着那件早已辨不出原本颜色的旧袄,蜷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寒意是无孔不入的针,刺穿单薄的衣料,钻进骨头缝里。她冻得几乎失去知觉,唯有心底那一簇不肯熄灭的恨意,支撑着她勉强维持清醒。

沈砚推门进来时,带进一股更凛冽的寒气。他墨色的大氅肩头落了层薄雪,靴底在粗陋的地面留下微湿的印痕。他手里提着一个不起眼的粗布包裹,目光扫过床上那团单薄的身影时,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起来。”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像冰凌相击,将那包裹随手丢在床脚一张摇摇欲坠的破木桌上。

云知微没动,只从几乎冻僵的唇齿间挤出几个字:“沈大人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她试图让语气充满嘲讽,出口却只剩虚弱的气音。

沈砚没理会她的讥诮,径自解开包裹。里面是两件半新的厚实棉衣,一套略粗糙但看着暖和的被褥,还有一双厚实的护膝。他抖开那件靛青色的女式棉衣,动作并不温柔地抛到她身上:“穿上。冻死了,污了我的地方。”

棉衣带着点尘封的旧气,但厚实的触感瞬间压上胸口,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云知微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几乎要抓住那点暖源,又被她强行抑制住。她猛地抬头,视线像淬了冰的刀锋,直刺沈砚:“沈大人何时这般好心?是怕我死了,少了可供你折辱的玩物?” 她的目光掠过那堆东西,最终钉在那双看起来格外厚实、针脚细密的深色护膝上。那护膝做得尤其精心,用料扎实,在一堆实用为主的御寒物里显得突兀的“贵重”。

沈砚并未看她,只是将护膝拿起,随意放在最上面。他侧对着她,窗棂透进的微弱天光勾勒出他过分清晰的下颌线,那线条绷得有些紧,唇色也比平日里浅淡许多,透着一丝病态的苍白。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板无波,却似乎比刚才更沉滞一分:“随你怎么想。穿上,省得旁人说我沈府苛待罪奴。”

“罪奴?” 云知微冷笑一声,挣扎着坐起身,冻僵的身体发出酸涩的轻响,“沈大人记性真好。我父兄的血还没冷透呢!你如今倒来施舍这点廉价的怜悯?” 她一把抓起那件棉衣,用尽力气狠狠掷向沈砚的脚边,“拿走!我云知微冻死在这里,也好过沾你沈砚半分恩惠!”

棉衣落地,扬起微尘。

沈砚垂眸看着脚边的棉衣,沉默片刻。那沉默里有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压抑。再抬眼时,他眸底深处那点不易察觉的疲惫似乎更深了些,但唇边却扯出一个极其浅淡、近乎残忍的弧度:“好骨气。” 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压力,阴影瞬间将云知微笼罩,“可惜,骨气不能当炭烧,也不能御寒。在我这里,你没资格选。” 他俯身,带着薄茧的手掌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不由分说地将她冰冷僵硬的手指塞进那件靛青棉衣的袖管里。他的手指也冰凉,但那冰里裹挟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蛮横力量。

云知微奋力挣扎,像一头落入陷阱的幼兽,用尽全身力气踢打撕咬,冻僵的牙齿甚至咬破了他手背的皮肤,渗出血珠。可这点微弱的反抗在沈砚的钳制下如同蚍蜉撼树。他动作粗暴,甚至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厉,三两下就将那件厚实的棉衣裹在了她身上,又拿起那双厚护膝,不由分说地压在她冰冷的膝盖上。

“自己系好!” 他松开她,退后一步,气息有些不稳,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那张破桌,背对着她,拿起桌上一个粗糙的陶碗倒水。就在他仰头喝水的一瞬,一阵压抑不住的、沉闷而剧烈的呛咳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

“咳…咳咳咳——!”

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整个胸腔都撕裂开。他猛地弓下腰,一手死死撑住桌面,指节用力到泛白,另一手紧紧捂住了嘴。高大的身躯在剧烈的震动中显得异常脆弱,甚至有些摇摇欲坠。原本苍白的面颊因这阵猛咳涌上病态的潮红,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云知微系着护膝带子的手僵在半空。她从未见过沈砚如此失态。他向来是冷的、硬的、像一柄淬了寒冰的剑。可此刻,他弯着腰咳得撕心裂肺的身影,竟透出一种让她心口莫名揪紧的脆弱。恨意还在翻腾,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搅动,一丝异样的情绪悄然探出头——是惊疑?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

咳嗽声持续了好一阵才渐渐平息,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沈砚依旧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起伏。他放下捂嘴的手,飞快地在袖口擦了一下,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然后,他慢慢直起身,试图恢复那副冷硬的面具,但僵直的背影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泄露了方才那番折腾的余痛。

他转过身,脸上那点潮红已然褪去,只余下更深的惨白。他看也没看云知微,目光落在她膝上那双护膝上,声音带着咳后的沙哑,却刻意压得更冷:“看什么?还不快穿好?想冻死在这里,也没那么容易。”

云知微的目光却牢牢锁在他刚才捂嘴的那只手上。深色的袖口边缘,一点极其刺目的、尚未完全擦拭干净的暗红色痕迹,像烧红的烙铁,猛地烫进她的眼底!

血!

他刚才咳的是血!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进脑海。那个永远强悍、永远掌控一切的沈砚…他竟在咯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混杂着惊骇、一丝隐秘的痛快,还有一种更深的、让她自己都害怕的空茫。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用力按在刚刚系好的、厚实得有些过分的护膝上。指尖下的触感果然不对。护膝外层是结实的粗布,里面絮着厚厚的棉花,本该是柔软蓬松的。可她用力按下去的地方,却感觉到底下有硬硬的、带着某种韧性的块状物,沉甸甸地坠在膝盖前方。

那是什么?她心跳骤然失序。

沈砚似乎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和按压的动作,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方才那点病弱的痕迹瞬间被一种近乎凶狠的警惕取代。他一步跨到床前,带着凛冽的风雪气息,猛地伸手抓向她膝盖上的护膝,声音冷得像冰:“别碰!”

他的动作又快又急,带着一种被触及禁脔的暴怒。云知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激得心头火起,压抑已久的悲愤和猜疑瞬间冲破理智的堤坝!她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在沈砚的手即将触碰到护膝的刹那,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下一撕!

“刺啦——!”

厚实的护膝外层被她用蛮力撕开一道裂口!里面絮着的、被揉成团的雪白棉花纷纷扬扬地散落出来,像一场无声的、冰冷的雪。然而,随着棉花飘散的,还有几块同样被揉得皱巴巴、却浸染了大片大片暗沉、粘稠、几乎变成黑褐色的——布!

那些布块被粗暴地塞在护膝最里层,紧贴着她膝盖的位置,正是她刚才感觉沉重坚硬的部分。此刻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铁锈混合着某种腥甜的气息骤然弥漫开来,浓烈得令人作呕!

那是血!早已干涸凝结,却依旧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大量的血!

云知微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因极度的惊骇而猛然收缩。她看着那些浸透血污的布块,又猛地抬头看向沈砚惨白的脸和袖口那抹刺目的暗红,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这些血布,是用来吸他咯出的血的!他竟将带着自己病弱污秽血液的东西,垫在她的护膝里,让她贴身戴着!

巨大的羞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而来。比鞭笞更痛,比囚禁更冷!原来他所谓的“施舍”,竟是如此龌龊不堪!将她当成什么?一个盛装他污血的容器?一个连他病弱时排泄的秽物都不配拒绝的贱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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