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真心初诉,情障难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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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沁妜伫立在梅林小亭的石阶之上,指尖尚存宣纸墨迹的微涩触感,仿佛那未干的字痕仍缠绕在肌肤之间。那道“查华阳”的朱批早已送出半刻钟,可她心知肚明,真正难解的从来不是一纸密令、一间宫室的来龙去脉,也不是某份奏报中的蛛丝马迹,而是人心深处那一瞬的动摇——如风过林梢,无声无息,却足以掀起滔天波澜。
她并未返回乾元殿,反而转身沿着蜿蜒的青石小径,缓步走向御花园幽深之处。脚下的石板被晨露浸润得微凉,每一步都踏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寂静中的思绪。风自林间穿行而来,掠过耳畔,撩起一缕散落的碎发,拂在颊边,带着初春特有的清寒。她抬手,将那缕发丝轻轻别至耳后,动作缓慢而克制,像是在整理衣襟,又像是在安抚内心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那一刻,她的神情淡如烟水,眼底却藏着无人能读的深意。
百里爵的到来出乎意料地迅速,比预想中提早了许多。原本以为还需等待片刻,却未曾想他的脚步已踏破寂静,携着风尘与肃然之气悄然逼近。那身影自远处浮现,步伐沉稳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时间的节点上,不容置疑,也不容回避。空气似乎也因此微微一滞,四周的喧嚣不自觉地退去,只余下他临近的气息,冷峻而清晰。显然,他并未耽搁任何时刻,一路疾行,直奔此地而来,带着某种不容推脱的意味,令人无法忽视。
他立于亭外,未着惯常的月白长袍,换了一袭鸦青色的素面常服,衣料虽不张扬,却在袖口处以极细的银线绣出云纹,那纹路若隐若现,宛如春寒初退时冰河悄然裂开的细痕,静谧中透着几分冷峻。他垂手而立,行礼时姿态端正,动作一丝不苟,声音低沉而平稳,不疾不徐:“陛下召臣前来,可是军务上出了变故?”
玉沁妜并未让他入亭,也未曾赐他起身。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亭中,目光落在池心——那里浮着几枝残梅的倒影,被微风轻推着,在水中微微晃动,如同她此刻的心绪,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良久,她才启唇,语气温淡,却字字清晰:“这几日,你的一言一行,我皆看在眼中。”
百里爵闻言,身形微滞,垂下的眼睫轻轻一颤,随即敛去所有情绪,依旧低首默立,不辩解,亦不否认,仿佛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唯恐惊扰了这方寸之间的寂静。
你在朝堂上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反复推敲,字字斟酌;你呈递上来的每一道奏议,我都命天机楼彻查三遍,不漏丝毫。她语气平静如水,没有半分情绪起伏,也无需刻意掩饰什么,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明了的事实——可有些事,查得越深,心里反而越清楚,你所谋所行,并非为私利,而是实实在在地在为这个朝廷筹措前路。
他缓缓抬起头,眸光微闪,似有风掠过心湖,激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
玉沁妜终于转身,正面朝向他,目光沉静而深远,如同月下深潭,映着宫灯微光,却不露波澜:“百里爵,我已知晓你的真心。”
这句话落下来,不似宣判那般沉重,反倒像是一口气终于卸下了肩头压了太久的重担。她的声音清冷而果断,没有半分迟疑,亦无试探与回旋的余地,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练过千遍,只等这一刻从容道出。
百里爵怔住了。
他站在原地,身形未动,可指尖却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像是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又在瞬息之间松开,任其消散于风中。池面微澜轻起,春风拂过,荡碎了浮在水上的花影,斑驳零落,如同此刻他心底悄然崩裂的情绪。风也撩动了他袖口垂落的那一缕流苏,轻轻摆动,像是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他张了张唇,喉间似乎滚动着千言万语,可最终,所有话语都被咽了回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身影被斜洒的春光镀上一层浅淡的暖色,宛如一尊久立于庭院深处的石像,沉默而孤寂,仿佛从亘古走来,又将这样一直站到时光尽头。
玉沁妜望着他此刻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笑意,仿佛在看一场无声的戏。她这一生,审讯过的权臣数不胜数,那些人或傲慢、或狡诈、或崩溃痛哭,却从未有人像他这般,仅凭沉默便将所有情绪深埋至骨。那不是逃避,也不是伪装,而是一种近乎极致的克制,像是将惊涛骇浪压进眼底,连一丝波澜都不肯外露。
可偏偏,她看得太透。正因如此,才更觉心绪微动。那种藏得极深的隐忍,反而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更令人心颤。
她缓缓摇了摇头,眸光轻敛,声音也悄然低了几分,如同夜风拂过窗棂,带着几分迟疑与无奈:“但你的身份……始终是我心中无法轻易跨过的障碍。”
这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怔了一下。并非责难,也非警告,倒像是一声压抑已久的叹息,从心底悄然溢出。她是女帝,执掌天下生杀予夺之权,一言可定万人生死,可偏偏在那个名字面前,所有的权势都显得无力。那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是一段山河故国的回响,是横亘在她与他之间无法轻易跨越的宿命。
百里爵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如深潭般沉静,不起波澜。“我知道。”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仿佛早已将一切看透。
“你是玄国的废太子。”她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不容回避,“即便你现在站在我这一侧,我也不能忘记这个身份。你曾胸怀强国之志,也曾奉命潜伏于敌营之中,背负着强国的使命。我可以相信你此刻的心意,但我不能因此忽视你过往的立场与责任。”
“我明白。”他低声回应,语调平稳,没有辩解,也没有激动,“正如您不会因一时仁慈便赦免一名叛将,我也不会奢望您仅凭一句‘真心’就放下所有的防备与考量。”
玉沁妜凝视着他,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却又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良久,她忽然问:“那你为何还要留下?”
风掠过殿角,卷起帷幔一角,又悄然退去。整个大殿陷入短暂的寂静。
百里爵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迎上她的视线,没有闪躲,也没有试探,只有一种近乎坦然的坚定。“因为我发现,”他一字一顿地说,“比起完成一个注定失败的使命,我更不愿错过的,是一个人。”
这句话落下时,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一瞬。不是因为激烈,而是因为它太重,重得足以压弯岁月的脊梁,重得让时间都不忍继续前行。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一个回音,在无声地震荡——那个人,究竟是谁?又意味着什么?没有人回答,也不需要回答。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已注定无法收回,如同覆水难收,如同命运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
玉沁妜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可呼吸却悄然放缓,仿佛连空气都因这静默的对峙而凝滞。她并非未曾听过甜言蜜语,宫闱深处,耳畔低语何止千句万句?可那些话语背后,无一不是利益的交换、权势的攀附、心机的算计。它们如浮光掠影,美得虚幻,却经不起一丝推敲。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说的却是“错过”,而不是“得到”——这两个字轻如落叶,却重重砸在她心底最深的角落。
她竟一时语塞,找不到一句可以反驳的话。
许久,她才缓缓启唇,声音低沉而克制:“可真心……救不了国,也护不住江山。你留在这里,每多待一日,便多一分变数。我担忧的不只是你的安危,更是整个朝局的安稳。一步错,便是满盘皆输。”
“那我便用自己的方式去证明。”他语气平静,不疾不徐,仿佛早已将生死荣辱置之度外,“我不靠山盟海誓,也不立血书为证。我只做我认为该做的事,说我认为该说的话,走我认为该走的路。若有一日,您仍视我为祸患,随时可取我性命,绝不皱一下眉头。”
玉沁妜冷笑出声,眸光凛冽如霜:“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您当然敢。”他竟也笑了,笑意清淡,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笃定,“可您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您也在等——等我走出那一步,做出让您无法不信、不得不信的选择。”
她沉默良久,终究没有否认。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段短暂的寂静。远处宫人清扫落叶的声音轻轻传来,一下又一下,节奏平稳得几乎带着催眠般的韵律。可他们谁都没有移开视线,仿佛这一瞬的对视里藏着千言万语,沉重得无法轻易打破。
玉沁妜忽然想起昨夜批阅的一份奏折,是百里爵亲手所写的治水策。那字迹清峻有力,行文条理清晰,层层递进,毫无冗赘。尤其在文末,他特意加了一句批注:“民之所苦,不在赋税之重,而在官吏之惰。”她当时读罢,只觉此人目光如炬,能穿透浮于表面的政绩,直指积弊根源,实属难得清醒之士。而此刻回想起来,那句话却像是一道无声的叩问,悄然落在她心上——仿佛不是写给天下百姓,而是专为她一人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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