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战后抚恤,人心凝聚(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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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迈步朝祭台方向走去。身后,凌霄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未动。

百里爵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站到他身旁,低声问:“她每次都是这样?”

凌霄点头:“每逢大战之后,必亲设祭坛,焚香三日。她说,亡魂若听不到名字,便找不到归家的路。”

百里爵望着那抹孤绝的身影在寒风中渐行渐远,心中忽生敬畏。那样的女子,不该被困于深宫,也不该被世人误解为冷酷无情。她只是把眼泪藏得太深,把责任扛得太重。

寒风呼啸,吹不散那一缕缕升腾的香气,也吹不灭她眼底那簇不肯熄灭的光。

这一夜,无人入睡。有人跪地痛哭,有人默默握紧刀柄,有人仰头望着星空,泪水滑落。

而她,始终站着,像一座不会倒塌的碑。

次日清晨,天光微明,寒雾如纱般笼罩着战场中央。昨夜刚清理出的一片空地上,已设起一座简朴而庄重的祭坛。松枝围成一个完整的圆圈,象征着轮回与归宿;中央摆放着三牲供品与几盘酒果,香气在冷空气中凝而不散。数十盏长明灯静静燃烧,火苗微微摇曳,仿佛在低语着亡魂的名字。

玉沁妜缓步而来,一身素白长袍随风轻扬,未戴凤冠,也无珠翠,只用一条素布将乌黑长发束于脑后。她的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踏得坚定。她走到香炉前,亲手点燃三炷香,指尖微微颤抖,却依旧稳稳地将香插入炉中。青烟袅袅升起,缠绕在她眉间,像是无声的哀悼。

百里爵早已在一旁备好笔墨,砚台中的墨汁浓稠如血,笔锋蓄势待发。他望着她落座案前的身影,心头一紧——那背影单薄得几乎要被风吹走,可脊梁却挺得笔直,像是一根不肯弯折的旗杆。

她提笔蘸墨,笔尖落在纸上的一瞬,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耳边奔腾。她写的是《告三军书》,字迹刚劲有力,横竖如刀,撇捺似剑,却又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温厚与悲悯:

“尔等所流之血,非为朕一人,乃为身后万千百姓得以安眠。朕不敢忘,山河铭记。今战事暂歇,抚恤必行。死者有名,生者有依。愿英魂归乡,愿余生安宁。”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她停顿了许久,才缓缓搁笔。纸上的墨迹尚未干透,映着晨光,像是一道道未愈合的伤口。

她轻轻吹了口气,将文书递向百里爵。指尖触碰到他的那一刹那,两人皆是一怔。她迅速收回手,垂眸不语;他却怔了一瞬,随即低头接过,声音低沉:“臣……定不负所托。”

他捧着文书,一步步登上祭坛前的高台。晨光洒落,映得他月白色的锦袍泛起淡淡微光,宛如披着一层霜雪。他站定,目光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将士,喉咙微动,终于开口。

声音清朗而沉稳,一字一句,清晰入耳:“尔等所流之血,非为朕一人……”

随着他朗读,台下的将士们渐渐静了下来。起初是沉默,继而是压抑的抽泣,有人低下头,用袖子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有人紧握双拳,指节泛白,仿佛要把所有的悲痛攥进骨子里;更多的人,在听到“死者有名,生者有依”时,默默跪了下去,额头贴上冰冷的地面,如同向大地许下誓言。

风起了,吹动旗帜,也吹动人心。长明灯的火焰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应这场无声的祭奠。

祭罢,玉沁妜亲自走上前,接过那份文书。她看着纸上熟悉的字迹,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闷痛——那是无数个夜晚伏案疾书的记忆,是她在灯下一笔一划写下阵亡将士姓名的日子,是她一次次强忍泪水、咬牙坚持的时刻。

她将文书投入火盆。火焰腾起,瞬间吞噬了纸页。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忽明忽暗。纸灰升腾而起,如无数只白蝶翩跹飞舞,向着天际飘去,仿佛真的载着那些未能归乡的灵魂,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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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久久伫立,直到最后一片灰烬消失在风中。

午后,她亲赴边关废墟。昔日巍峨的城墙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积雪压在坍塌的砖石上,像是一层沉重的裹尸布。哨塔早已化作焦木残柱,孤零零地矗立在寒风中,如同守望者的遗骸。

工部郎中战战兢兢地呈上重建图纸,声音发颤:“陛下……此地损毁严重,若要恢复旧制,至少需三个月工期。且眼下暴雪未停,百姓恐难召集……”

玉沁妜站在废墟中央,目光扫过四周,良久未语。她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眼神却比冰雪更冷。

“我给你半月。”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如铁钉入石,“七日立木,半月成墙。国库拨银二十万两,征召附近百姓以工代赈。凡参与修筑者,每户赐米三石、布两匹。”

郎中惊愕抬头:“可……可百姓未必愿意冒雪前来啊!这天寒地冻,谁肯抛家舍业?”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脚步声。

先是零星几个身影,接着越来越多——有人推着独轮车,车上堆满木材;有人背着麻袋,里面装着沙土;还有老人牵着孩子,妇女抱着棉衣,队伍越聚越长,竟绵延数里。

一名老农率先走出人群,满脸风霜,眼中却燃着火光。他大声道:“我们来了!我家两个儿子上了前线,一个回了,一个没回来……这墙,我们修!为了他们,也为了我们的家!”

“我们修!”

“修!”

“修——!”

呼声如潮水般涌来,震得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玉沁妜站在焦土之上,望着这群热气腾腾的身影在寒风中忙碌——铲雪、搬木、夯土……他们的脸上没有怨恨,只有坚毅与希望。她忽然觉得眼眶发热,急忙别过脸去,不让任何人看见。

百里爵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良久,他轻声道:“他们不会白死。”

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手指蜷缩了一下,仿佛在回忆某个早已逝去的承诺。

第三日清晨,她最后一次登上城楼。

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洒在新立的木架上,泛出淡淡的光晕,像是为这座重生的城池披上了黎明的铠甲。她取出那面曾指挥千军的令旗,红底金纹,上面绣着龙腾虎跃的图腾。她凝视良久,指尖轻轻抚过旗面,仿佛还能听见战鼓雷鸣、号角齐鸣。

然后,她忽然抬手,用力一折——“咔”的一声脆响,令旗从中断裂。

她毫不犹豫地将其投入早已备好的火盆。火焰猛然腾起,贪婪地吞噬着那面象征权力与战争的旗帜,火星四溅,如同最后的礼花。

“战时权柄,至此归还。”她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决绝。

百里爵站在一旁,看着她疲惫却坚定的侧脸,忽然笑了。那笑容极淡,却温暖得像是破开云层的第一缕阳光。

“你终于肯歇一歇了。”他说。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却不否认:“不是歇。”

她望向远方蜿蜒的官道,那里已有尘烟升起,是銮驾启程的征兆。

“是换个方式走。”她低声说,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这片土地许诺。

午时,銮驾启程。

她登车前,从怀中取出那卷羊皮卷——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阵亡将士的姓名,每一个名字都是她亲手誊录,每一笔都浸着泪与血。她将它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抱着整个冬天的重量。

百里爵翻身上马,立于车驾之侧。凌霄早已先行出发,沿途驿站皆已安排妥当,只为护这一程平安。

车轮碾过残雪,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像是大地在低语。她靠在车内软垫上,闭目养神,可手指始终紧紧攥着那卷羊皮,指节泛白,仿佛稍一松手,那些名字就会随风消散。

百里爵骑在马上,不时回头望一眼渐远的边关。风卷起他的衣角,露出袖口一处未曾拆去的流苏结——那是三年前她赐下的饰物,本该在战后归还,他却一直留着,藏在袖中,从未示人。

他低头看着那抹暗红的结,忽然低声问,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你说……他们以后会讲这段故事吗?”

车内许久无声。

就在他以为她已睡着时,帘幕微动,传来她极轻的回答:“只要有人记得名字,故事就不会结束。”

他怔住,随即嘴角缓缓扬起,勒马前行,不再言语。

风继续吹,雪仍在飘,但前方的路上,已有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