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余烬之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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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章上，那个抽象化的、张开巨口的狰狞兽头图案，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反射出冰冷而诡异的微光！
饕餮！
林晚的心脏骤然一缩！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背！这个徽章……和之前在安全屋杀死陈国栋的那个饕餮成员胸前的……一模一样！不！这个“厨师”的徽章似乎更旧，磨损得更厉害，那兽头的线条也更加狞厉！
他（她）是核心！是掌控者！但……他（她）真的死了吗？这个计划……真的结束了吗？那个短信……是谁发的？
“林晚？林晚？能听到吗？”架着她的特警见她神色不对，关切地询问。
林晚猛地回过神，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带着血丝的污泥和恶臭的气息。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和极度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意识开始不受控制地模糊、飘散。
眼前晃动的人影、刺目的灯光、嘈杂的声音，都开始扭曲、拉长，最终被一片浓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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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毒水的气味。
冰冷，刺鼻，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象征洁净与秩序的气息。
林晚的意识如同沉船，从冰冷黑暗的海底艰难地向上浮升。每一次试图靠近水面，剧烈的头痛就如同铁锤般狠狠砸下，让她再次沉沦。耳边是模糊的、时断时续的噪音，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仪器的规律滴答声、压低的交谈声、鞋子踩在光洁地板上的轻微摩擦声……
不知挣扎了多久，她终于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野一片模糊的白。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冰冷的输液架，还有挂在架子上、正一滴一滴缓慢滴落的透明液体。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她在医院。
这个认知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但随即，那些如同地狱烙印般的画面——冰箱里的标签、安全屋的血腥、地下腐肉池的恶臭、“厨师”临死前怨毒的眼神、以及那只手中紧握的饕餮徽章——瞬间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巨大的恐惧和恶心感让她胃部一阵痉挛，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你醒了？”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林晚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病床边坐着一位穿着警服、面容温和、眼神里带着关切和疲惫的中年女警。她认识她，是市局专门负责证人保护和心理疏导的张警官。
“张……张警官……”林晚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别急着说话。”张警官连忙按住她想要抬起的、插着输液管的手，声音放得更轻，“你伤得很重，多处软组织挫伤，严重感染，失血，还有脑震荡。需要好好休息。”
林晚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急切和未消的恐惧：“厨……厨师……饕餮……计划……”
张警官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清晰：“废弃污水处理厂地下那个地方……我们找到了。里面的景象……”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重，“非常骇人。堆积的……人体组织残骸……远超我们的想象。初步判断，那里是一个长期存在的、规模庞大的非法人体器官……以及更恶劣的……‘食材’处理场所。”
“厨师”的身份也确认了。他叫周国富，五十七岁。档案显示，他曾是城南老工业区一家国营肉联厂的技术骨干，二十年前因工厂倒闭下岗。之后一直混迹于一些地下屠宰点和黑作坊。有多次因非法屠宰、销售病死猪肉被处理的记录，是个对‘肉’有着病态执着和‘高超’处理技艺的边缘人。赵大友，只是他庞大而黑暗的‘食材供应链’上，一个因‘家事’而暴露的、小小的节点。”
张警官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寒意：“他利用废弃污水厂复杂的地下管网和对肉品处理的‘专业’知识，构建了这个地狱巢穴。那个冷库……只是冰山一角。我们在更深层，发现了更‘专业’的处理设备……和名单。”
“名单？”林晚的声音带着颤抖。
张警官沉重地点点头：“一份……加密的电子记录。我们正在全力破解。里面很可能记载了……‘饕餮计划’的‘食材’来源、‘客户’信息……以及，其他可能存在的‘厨师’或节点。技术难度很大，对方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那……赵鹏……”林晚艰难地问出这个名字。
张警官的眼神更加复杂：“法医鉴定，他是被近距离一枪毙命。子弹来源不明，非制式武器。他出现在那里，拖拽着……部分证物，行为非常可疑。结合周国富（厨师）的身份和他与赵大友可能的联系……我们推测，他可能是在试图转移或销毁部分关键证据时，被幕后真正的操控者……灭口了。他临死前指向你的方向……或许是想传递什么信息，或许只是无意识的动作.…真相，可能永远是个谜了。
灭口...林晚想起赵鹏临死前那双复杂的眼睛，想起他无声的“厨师”口型。他是棋子?还是知情者?或者两者皆是?那个神秘的短信发送者….…是真正的“饕餮”吗?
巨大的阴影依旧笼罩。周国富死了，但那张“食材清单”背后的庞大网络，那个发出“厨师已就位”短信的存在，依旧潜藏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林晚，"张警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现在的处境，依然非常危险。'饕餮计划’的核心虽然被重创，但远未根除。那个名单一天不破解，幕后的黑手一天不落网，你就始终是他们的眼中钉。
她看着林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市局已经启动最高级别的证人保护程序。为了你的绝对安全，在你康复后，我们会立刻为你安排新的身份，新的居住地，彻底切断过去的一切联系。包括你的父母.....在案件彻底终结前他们也不能知道你的下落。这是为了保护他们，也是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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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身份?切断一切联系?离开父母?离开她熟悉的一切?
林晚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痛苦。她只是一个高三学生，她只想好好读书，考大学，过普通人的生活..…一份外卖，一场投诉，一次跟踪:却将她拖入了无底的深渊，彻底撕裂了她的人生。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张警官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一丝不忍，“但这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你非常勇敢，林晚。你揭开了这个城市最黑暗角落的冰山一角。你的证词，你提供的关键线索，让赵大友、刘强、周国富这些恶魔付出了代价，也让更多潜在的受害者避免了厄运。你是英雄。但英雄...往往需要隐姓埋名。”
英雄?林晚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致的弧度。她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臂，感受着额角伤口传来的阵阵抽痛。她想起安全屋里喷溅的鲜血，想起腐肉池中蠕动的蛆虫，想起“厨师”临死前怨毒的眼神。她只是一个被恐惧和求生本能驱使、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普通人。手上沾着血(无论是谁的血)，灵魂深处烙印着永远无法洗刷的恐怖景象。
英雄?多么遥远而讽刺的词汇...
病房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上。一缕午后的阳光，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过于明亮的暖意，斜斜地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小小的、温暖的光斑。光斑的边缘正好落在一只停在窗台上的、灰扑扑的麻雀身上。麻雀歪着头用小小的喙梳理着羽毛，对窗内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窗外，是高楼林立的城市轮廓。车水马龙的声音隐约传来，构成一幅喧嚣而寻常的尘世画卷。
阳光很暖，麻雀很安静，城市依旧在喧嚣中运转。
林晚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窗外那片刺眼的阳光和那只灰扑扑的麻雀身上。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依旧清晰，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刺鼻，张警官的话语依旧在耳边回响。但她的内心，却陷入了一片死寂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饕餮的盛宴似乎落幕了。厨师倒在了自己的砧板上。但那张无形的“食材清单”，是否真的被撕毁?那个发出短信的幽灵，是否还在冰冷的数字深渊中，耐心地筛选着下一个名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这块侥幸逃脱的“食材”，即将被抹去“林晚”这个名字，像一粒尘埃般被吹向一个陌生而未知的角落。
她的过去被彻底埋葬在那片腐烂的泥沼和血腥的废墟里。而未来.….只有一片被严密保护的、同样深不可测的迷雾。
阳光很暖，却再也照不进她眼底那片冰冷的深渊。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如同合上了一本写满恐怖与血腥的书。一滴冰冷的液体，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的纱布，消失不见。
饕餮的余烬尚未冷却，新的黑暗或许已在酝酿。但至少此刻，在这片虚假的安宁里，她可以暂时沉入一片没有标签、没有编号、没有磨刀声的、药物带来的深沉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