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美人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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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失利后,我独自来到景德镇散心。

>古窑遗址的泥土里,半张“美人醉”瓷片异常鲜红。

>当夜,瓷片渗出鲜血,浮现出“骨作胎,血为釉”的诗句。

>镜中总闪过无脸琉璃人偶的倒影,触摸我后颈的手指冰凉似瓷。

>镇上老人一见我便面色剧变:“陈家窑的诅咒回来了!”

>我找到1949年失踪的陶艺家陈怀瑾笔记,记载着活人祭窑的秘术。

>最恐怖的是,他未完成的琉璃人偶,竟与我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被镇长囚禁在古窑深处时,我才明白:

>琉璃人偶想要的不是我的命,而是我体内属于母亲的守窑人血脉。

>它们需要活人血脉完成最后的点睛,释放所有被囚禁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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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泼得天地混沌。长途汽车在景德镇老旧的站台旁喘着粗气停下,车门“嗤”地泄出一口浊气,也吐出了我——林晚,一个高考惨败、无颜见江东父老的高三女生。冰冷的雨水立刻顺着后颈滑进衣领,激得我缩了缩脖子,拖起沉重的行李箱,像是拖着坠了铅块的心。

站台昏黄的光晕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晕开,模糊不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泥腥味,混合着雨水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柴火烟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这气味,竟莫名让我想起复读班教室里永远擦不干净的黑板,还有那挥之不去的粉笔灰味道——同样的压抑,同样的令人窒息。我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那股烦闷,却只让那混合着泥土、雨水和某种古老窑火余烬的气息更深地钻进了肺腑。

“青溪民宿”的招牌在雨幕里半明半灭,字迹被水痕冲刷得有些模糊。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年的木头、尘土和淡淡霉味扑面而来。柜台后,一个穿着深蓝布褂的老头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又漠然地垂下,手指在泛黄的登记簿上滑动。他枯瘦的手指像老树的根须,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泥垢。

“林晚?”他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着木头。

我点点头,递过身份证。

“二楼最里头。”一串沉甸甸的铜钥匙被推了过来,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指尖一缩。老头没再看我,只是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夜里关好门窗,后山野猫多,别惊着了。”

这话说得平常,可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朝我随身的背包瞥了一眼,那里头,装着我在古窑遗址边随手捡到的一片碎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我含糊应了一声,拎起箱子走向那狭窄陡峭的木楼梯。每踩一步,楼梯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

房间狭小得可怜,一床、一桌、一柜而已。窗户对着后山,黑黢黢的,只有雨水单调地敲打着玻璃。我把背包扔在靠墙的椅子上,那块硬物隔着帆布硌着我的背。我把它掏了出来。

下午在古窑遗址,漫无目的游荡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扶住旁边半截残破的窑壁时,手掌却在湿滑的泥地里摸到了它。半片瓷,形状不规则,边缘锋利。它躺在一片灰褐的泥泞里,偏偏那釉色,红得惊心动魄,像凝固的血,又像烧透了的火炭。一种莫名的悸动让我把它捡了回来,此刻放在桌上,那抹红在昏黄的灯光下幽幽地亮着,有种妖异的生命力。

我把它放在书桌一角,它像一只沉默的眼睛,幽幽地反射着昏黄的灯光。窗外雨声更密了,敲打着窗棂,也敲打着我的神经。高考分数单上刺眼的数字,父母强压失望的叹息,同学群里隐晦的议论……所有被刻意压下的情绪,在这陌生而压抑的雨夜里,被这抹诡异的红瓷搅动起来,翻腾不休。

疲惫像潮水般涌来,我草草洗漱,几乎是栽倒在硬板床上。被子有股陈旧的潮气,我把自己裹紧,意识很快沉入一片粘稠的黑暗。

不知睡了多久,一种奇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微弱声音钻进了耳朵。

滋…滋…

像是水珠滴落在某种光滑坚硬的表面上,缓慢,粘稠,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拖沓感。

我猛地睁开眼。屋里一片漆黑,窗外雨声不知何时停了,死寂得可怕。只有那“滋…滋…”的声音,持续着,固执地钻进我的耳膜。声音的源头,似乎就在书桌的方向。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我屏住呼吸,僵硬地转过头,视线投向黑暗中的书桌。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的轮廓。月光不知何时从云层缝隙里漏下几缕,惨白地落在书桌一角。那片捡来的红瓷碎片,在月光下泛着湿漉漉的、油腻的光泽。就在那鲜红的釉面上,一丝极其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正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渗透出来!像一颗饱满的血珠,在瓷片表面凝聚、拉长,最终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嗒”一声轻响,滴落在下方铺着的粗糙草纸上。

浓重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开来,直冲鼻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浑身冰凉,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想尖叫,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我像被钉在了床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瓷片上,湿漉漉的血迹开始诡异地流动、蔓延,如同有生命般自行汇聚、勾勒。惨白的月光下,一行歪歪扭扭、仿佛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暗红色字迹,在血污中清晰地浮现:

**骨作胎,血为釉。**

六个字,像六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眼底!

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像冰水瞬间灌顶。我再也控制不住,一声短促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墙壁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

我死死捂住嘴,牙齿咯咯作响,眼睛惊恐地瞪着书桌。月光依旧惨白,桌上的瓷片静静地躺着,红得刺眼。那滴落的血不见了,草纸上干干净净。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只是我极度疲惫和压力下产生的噩梦。

但那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依旧固执地弥漫在狭小的房间里,无声地证明着某种超乎常理的恐怖。

“骨作胎,血为釉……” 这六个字像跗骨之蛆,在我脑海里反复回旋。它不再仅仅是瓷器工艺的隐喻,而是某种冰冷残酷仪式的宣言。我猛地拉开抽屉,把那片红瓷狠狠塞进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它的邪气。然而,一种更深的、无法言喻的窥视感,却像冰冷的蛛网,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无声无息,却足以让人窒息。

白天,我像游魂般在古镇的石板路上飘荡。青灰色的高墙夹着狭窄的巷道,空气里那股无处不在的泥腥味似乎更浓了。路过一家售卖瓷器的老铺,斑驳的木头柜台后面,坐着一个打盹的老太太,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我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店里光线昏暗,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瓷器,素胚青花,琳琅满目,在幽暗中泛着微光。

“阿婆,”我的声音干涩发紧,“您知道……‘美人醉’吗?”

老太太猛地睁开眼。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在听到“美人醉”三个字的刹那,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惊骇的亮光,直直地刺向我。她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死死盯着我的脸,嘴唇哆嗦着,用一种混杂着极度恐惧和古老方言的腔调,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陈家窑……是陈家窑的诅咒……回来了!它回来了!”

她猛地抬起颤抖的手,直直指向我,仿佛我是什么不洁之物:“你……你沾上了!你沾上了那东西!” 她的声音尖利,带着绝望的哭腔,“走!快走!离开这里!”

铺子里其他几个顾客和伙计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了,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惊疑,有厌恶,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如同在看一个不小心踩进了禁忌泥沼的倒霉蛋。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冲出了那家铺子,身后老太太那带着哭腔的诅咒般的嘶喊还在巷子里隐隐回荡:“陈家窑的诅咒啊……”

诅咒?陈家窑?我靠在冰凉的巷壁上,心脏狂跳。那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角落。昨天在古窑遗址的展示牌上,似乎提到过这个名字——一座在解放前夕彻底废弃、窑主离奇失踪的老窑!

我跌跌撞撞地冲回民宿,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打开手机,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在搜索栏里飞快地输入:“景德镇 陈家窑 陈怀瑾”。

跳出来的信息很少,支离破碎,带着历史尘封的霉味。陈怀瑾,民国时期一位极具天赋但性格孤僻的陶艺家,痴迷于复原传说中的“美人醉”釉色。1949年,就在景德镇解放前夕,他和他苦心经营多年的陈家窑,如同人间蒸发般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不解之谜。有传言说他携带着烧制成功的绝世“美人醉”远走他乡,也有更隐秘的流言,说他为了追求那传说中的釉色,不惜以身殉窑……

“美人醉”……骨作胎,血为釉……以身殉窑……

昨晚那渗血的瓷片和血字,老太太惊恐的指认,还有搜索到的这冰冷残酷的只言片语,像无数根冰冷的丝线,瞬间缠绕收紧,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那抹红瓷的邪异,不再仅仅是幻觉,它背后似乎连接着一个被刻意遗忘、却依旧在黑暗中蠕动的恐怖旋涡。

就在这时,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是母亲的视频请求。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恐惧和混乱,接通了视频。母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家里熟悉的客厅。

“晚晚,到景德镇了吧?怎么样?住的地方还好吗?”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带着关切。

“嗯,妈,挺好的。”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却控制不住地有些发飘。

母亲敏锐地察觉到了:“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水土不服?还是……遇到什么事了?”她凑近屏幕,仔细端详着我的脸,眉头微微蹙起。

“没……没什么,”我下意识地避开了她探究的目光,心乱如麻,“可能……可能昨晚没睡好,做噩梦了。” 那个渗血的瓷片和老太太惊恐的脸在我眼前交替闪过。

“做噩梦?”母亲的声音顿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快、几乎难以捕捉的异样,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梦到什么了?”

“就……一些乱七八糟的。”我含糊其辞,不敢多说。目光无意间扫过母亲身后的客厅墙壁,那里挂着一张她年轻时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母亲,大概二十岁左右,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穿着那个年代常见的碎花衬衫,笑容明媚,眼神清澈,充满了青春的活力。那笑容像一道阳光,暂时驱散了我心头的阴霾。

“妈,你年轻时候真好看。”我试图转移话题,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点。

“傻孩子。”母亲笑了笑,但笑容似乎有些勉强,眼底深处那抹刚刚被我捕捉到的异样并未完全散去。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叮嘱道:“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小心。早点休息,别胡思乱想。”

挂了视频,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母亲年轻时的笑容还印在脑海里,带着一种温暖的力量,稍稍安抚了我紧绷的神经。我打开背包,拿出笔记本,准备把今天查到的关于陈怀瑾和陈家窑的零碎信息记录下来。指尖触碰到背包内层一个硬硬的、方形的物体。我把它掏了出来——是在古窑遗址的游客中心,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书架上,找到的一本封面残破、几乎散架的旧笔记。管理员当时正打瞌睡,我鬼使神差地把它塞进了包里。

笔记的封面是深蓝色的硬纸板,边角磨损严重,上面用褪色的墨迹写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瑾·窑火手札》。瑾?陈怀瑾的瑾?我的心猛地一跳。

翻开扉页,一行略显潦草的钢笔字映入眼帘:“釉色之秘,在乎人心。人心之欲,可焚天亦可噬己。——陈怀瑾,三十七年冬。”

三十七年?民国三十七年?正是1949年!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翻动着脆弱发黄、散发着霉味的纸页。里面大多是些烧窑的火候记录、釉料配比实验、以及一些对历代名窑釉色的心得感悟。字迹时而工整,时而狂乱,透露出主人内心的挣扎与狂热。翻到笔记的后半部分,纸页上开始出现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墨团和划痕,仿佛书写者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汹涌的、近乎癫狂的情绪。

终于,在接近末尾的一页,几行字迹虽然同样被涂改得厉害,却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那字迹力透纸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和……某种病态的执着:

“……古籍所载‘美人醉’,非人力可及。其色如朝霞初凝,似血透骨,非以**活人之生气**入窑,与泥胎骨血相融,断不能成!此乃……禁忌之法……”

“……为证此道,吾已……然试验品终是凡物,徒有其形,未得其魂!缺一‘点化’之机……需以**守窑人血脉**为引,于月晦之时,于旧窑深处……点睛……”

“……吾将亲试此法!成败在此一举!若得真品‘美人醉’,纵使身化飞灰,亦无憾矣!瑾,绝笔。”

“活人之生气”!“守窑人血脉”!“点睛”!

每一个词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神经上!昨晚瓷片上那“骨作胎,血为釉”的血字,此刻得到了最残酷、最直接的印证!陈怀瑾,这个疯子!他竟然真的相信,需要活人的生命和血脉,才能烧制出那传说中的“美人醉”!

极度的恐惧攫住了我,胃里一阵剧烈翻滚,几乎要呕吐出来。我猛地合上笔记,仿佛那纸页本身都带着诅咒的灼热。就在合上笔记的瞬间,一张边缘卷曲的、夹在最后几页之间的泛黄旧照片,飘飘荡荡地滑落出来,掉在我的膝盖上。

我颤抖着手,把它捡了起来。

照片的年代显然非常久远,画面有些模糊,布满细小的霉点。背景似乎是一个光线昏暗的窑厂内部,杂乱的工具堆在角落。照片的焦点,是一尊尚未完成的琉璃人偶。它只有上半身,线条流畅而诡异,静静地立在一个简陋的木架上。人偶没有脸,整个面部是一片光滑的空白琉璃,在照片昏黄的色调下,泛着一种死寂的光泽。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无脸人偶的身上。它穿着的那件碎花布衫!那式样,那花纹…….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我猛地扑到书桌前,慌乱地拿起手机,手指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抖得几乎握不住,飞快地翻出刚刚和母亲视频时无意间截下的那张年轻时的照片--那张挂在老家客厅墙上、母亲扎着麻花辫、穿着碎花衬衫的青春影像。

我将手机屏幕上的照片,颤抖着凑到那张泛黄的旧照片旁边。

一模一样!

那件碎花衬衫,从领口的样式到衣襟的盘扣位置,再到那细碎花朵的排列和颜色深浅.…..分毫不差!就像是从同一块布上裁下来的!

手机“啪嗒”一声掉落在桌上。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跟跄着倒退几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冰冷的恐惧如同无数条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疯狂噬咬。母亲....陈怀瑾.....那尊未完成的、穿着母亲年轻时衣服的无脸琉璃人偶。

混乱的线索碎片在我脑中疯狂旋转、撞击,试图拼凑出一个足以让人崩溃的图景。那个在老太太口中“沾上了诅咒”的人,是我?还是.……通过我,连接到了我的母亲?

“守窑人血脉"”……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刺入我的脑海。母亲从未提及过她的家族与景德镇、与这些古老的窑口有任何关联。但照片不会说谎。那件独一无二的碎花衬衫,像一个冰冷刺目的烙印,将她和那个失踪的疯子陶艺家、那个追求“美人醉”的恐怖秘术、那尊没有脸的琉璃人偶.…..强行焊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触感,毫无征兆地从我后颈传来。

冰冷!坚硬!光滑!

像一块刚从冰窖里取出的、精心打磨过的琉璃!那绝非人类皮肤的触感!

那冰冷坚硬的触感精准地落在我后颈下方,靠近脊椎凹陷处的那一小块皮肤上。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暗红色的、形似一滴泪珠的胎记,是我出生就带着的印记。此刻,被那非人的“手指”触碰,那块胎记像是被瞬间激活的烙印,猛地灼烧起来!一股尖锐的刺痛感混合着难以言喻的阴寒,瞬间窜遍全身!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终于冲破了我的喉咙。极度的恐惧化为一股蛮力,我猛地向前扑出,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挥臂!

手臂狠狠扫过空气,带着风声却.….扫了个空!

身后,空无一物!

只有窗外惨淡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我因极度惊骇而扭曲拉长的影子。房间里死寂一片,刚才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只是幻觉。但后颈胎记处残留的、如同被寒冰冻伤的剧痛,还有那深入骨髓的阴冷气息,却无比真实地烙印在那里,无声地宣告着它的存在。

镜中倒影!无脸人偶!它刚才就在这里!它触碰了我!它知道我的胎记!

所有的线索--渗血的瓷片、血字、老太太的尖叫、陈怀瑾笔记里的疯狂秘术、那两张照片的重叠、还有此刻这非人的触碰--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终于缠绕汇聚成一条清晰而绝望的锁链,紧紧勤住了我的脖子。

目标,是我!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我后颈上这个属于"守窑人血脉"的标记!它们需要它!需要它来完成陈怀瑾笔记里提到的“点睛”就在那所谓的'月晦之时'!

月晦之时..…月晦之时....我猛地扑到窗边,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星月,但一种来自本能的、无法言喻的恐慌告诉我:那个时刻,就在今夜!它已经迫在眉睫!

逃!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被诅咒的古镇!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点燃了我身体里仅存的力量。我像被鞭子抽打一样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抓起背包,把那个带来灾厄的破旧笔记本和两张照片胡乱塞进去,甚至顾不上收拾其他行李,跌跌撞撞地冲向房门。手指颤抖着抓住冰冷的门把手,用力一拧----

纹丝不动!

门,被从外面锁死了!

“开门!开门啊!"我发疯似的拍打着厚重的木门,嘶哑地叫喊,指甲在粗糙的木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回应我的,只有门外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死寂,以及..一种极其微弱、却密密麻麻的、仿佛无数细碎琉璃在相互摩擦碰撞的声音,正从楼下,沿着木质楼梯,窸窸窣窣地向上蔓延而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像冰冷的潮水,漫过每一级台阶,无声地宣告着捕猎者的逼近。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门被锁死,退路断绝。那窸窸窣窣、如同无数细碎琉璃摩擦的声响已经漫过了最后一级台阶,清晰地停留在门外走廊。

死寂!一种令人心脏停跳的、充满恶意的死寂!

就在这时--

“哐当!”

一声巨响!并非来自门口,而是我身后的窗户!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猛地灌了进来,吹得窗帘疯狂飞舞。窗外,一道惨白的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粗暴地照射在我脸上,晃得我睁不开眼。

“谁在里面?出来!"一个粗嘎严厉的男人声音在风雨中吼道。

是镇上的保安?还是…..我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也顾不上那门外诡异的寂静,跌跌撞撞扑到窗边:“救命!救救我!门被锁了!有东西.…”

话音未落,门外那令人牙酸的琉璃摩擦声骤然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吵吵什么!"楼下举着手电的男人不耐烦地打断我,“大半夜的!下来!跟我们走一趟!"语气强硬毫无转圜余地。

门外的锁链“哗啦”一声被扯开门开了,门口站着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陌生男人,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阴沉,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毫无温度地扫视着我。他们身后,走廊空荡荡,只有老旧的灯泡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哪里有什么琉璃人偶的影子?仿佛刚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和窥视感,真的只是我压力过大的幻觉...

但后颈胎记残留的冰冷剧痛,却像烧红的铁一样提醒着我真实。

“我...我什么都没做!"我试图辩解,声音因恐惧而发颤。

“少废话!有人举报你偷窃重要文物资料!跟我们走!"其中一个方脸男人厉声道,不由分说地一左一右架住了我的胳膊。他们的手像铁钳一样冰冷有力,根本不容我挣扎。那个装着笔记和照片的背包也被他们粗暴地夺了过去。

“放开我!我没有偷东西!是那本笔记自己.……"我徒劳地挣扎着,声音带着哭腔,却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拖拽着,踉踉跄跄地下楼。经过前台时,那个穿深蓝布褂的民宿老头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用一块抹布擦拭着柜台,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只有浑浊的眼珠在昏暗中极其快速地警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却绝无善意。

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我被粗暴地塞进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后座,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风雨,也隔绝了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车子在湿滑泥泞的小路上颠簸疾驰,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被雨水模糊成一片墨色的田野和山影。方向,正是白天去过的古窑遗址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猛地刹停。我被拽下车,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全身。眼前是一座废弃的巨大古窑轮廓,在暴雨的深夜里如同匍匐的巨兽。窑口被半塌的砖墙和杂乱的藤蔓遮蔽着,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旁边还有几间低矮破败、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附属土屋。

我被粗暴地推进其中一间土屋。屋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霉味和一种奇特的、类似窑火熄灭后留的灰烬气息。墙壁斑驳,挂满了蛛网。角落里堆着些破烂的工具和陶坯碎片。唯一的窗户被几块厚木板从外面死死钉住,只留下狭窄的缝隙。

“老实待着!等天亮了再处理你!方脸男人恶狠狠地撂下一句,将我的背包随手扔在墙角满是灰尘的地上,“哐当”一声锁上了沉重的木门。

土屋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和死寂,只有窗外呼啸的风雨声和雨水顺着木板缝隙渗进来的滴答声。我瘫软在冰冷潮湿的地上,绝望像冰冷的淤泥,一点点淹没头顶。完了.……一切都完了......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变得粘稠而缓慢。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小时,也许更久。

窗外的风雨似乎小了一些。就在这死寂的间隙,一种声音,极其细微,却像针一样刺破了黑暗。

滴...答...滴...答...

不是雨水。那声音更粘稠,更沉重,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熟悉的铁锈腥气!

我猛地扭头,循着声音望向墙角--我的背包!

惨淡的月光艰难地从木板的缝隙挤进来一缕,恰好落在那只被扔在墙角的背包上。背包的帆布表面,正缓慢地、极其诡异地……洇开一片暗红色!那暗红迅速扩大,越来越深,越来越湿濡,浓重的血腥味在狭小的土屋里弥漫开来!

是那本笔记!是陈怀瑾那本染血的笔记!它又开始渗血了!

我惊恐地捂住嘴,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就在这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土屋那扇唯一的、被木板钉死的破窗外,无声无息地,一个轮廓紧贴着木板缝隙的阴影,缓缓地“站”了起来!

惨淡的月光勾勒出它的形状--那是一个女人的轮廓!修长的脖颈,纤细的腰肢,甚至能模糊看到盘起的发髻。但它的身体,却是由无数块不规则的、半透明的琉璃碎片拼凑而成!碎片与碎片之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缝隙,仿佛连接着另一个冰冷死寂的世界!

最令人魂飞魄散的是它的脸!那里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光滑的、绝对平整的琉璃平面!月光落在那张空白的脸上,反射出冰冷...无机质的光泽。它就那样静静地“站”在窗外,那张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的空白脸孔,正透过木板的缝隙,“凝视"着土屋内的我!

无声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我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是它!镜子里那个!触碰我的那个!它追来了!它就在这里!

紧接着,第二个轮廓!第三个!第四个..…无数个由破碎琉璃拼凑而成的、姿态各异、却同样拥有着空白无脸孔的女性轮廓,如同从地狱的泥沼中无声无息地浮现,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窗外!它们沉默地矗立在暴雨后的死寂中,无数张光滑的琉璃脸孔齐齐转向土屋的方向,那一片片空白的反射面,汇聚成一种令人绝望到骨髓的、非人的凝视!

我被包围了!被一群没有脸孔的琉璃怪物包围了!它们要做什么?它们要进来了吗?极致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我几乎无法呼吸,只能死死地盯着窗外那片令人疯狂的空白脸孔森林。

时间在极致的恐怖中凝固。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土屋沉重的大门,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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