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流民四起;沈砚发榜文(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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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侥幸脱身,今日你以为还能撑多久?”萧策手持玄铁重枪,枪身映着残阳泛着冷光,猛地踏步上前,重枪带着千钧之力直劈而下。赵玥眼神一凛,强忍左肩剧痛,凤翅戟瞬间横起,“铛”的一声巨响,戟身凤翅精准磕在枪杆上,火星四溅。他借势后退半步,手臂虽因巨力震颤发麻,却依旧稳稳攥住戟柄——他是大衍皇子,绝非任人宰割的孬种。
萧策见一击未中,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枪势突变,重枪如毒蛇出洞,直刺赵玥心口。赵玥侧身旋身,凤翅戟横扫而出,戟尖带起凌厉风声,逼得萧策不得不回枪格挡。两人身影在战场上来回交错,玄铁重枪的沉重与凤翅戟的灵动碰撞不休,每一次交锋都震得周围沙石翻飞。赵玥左肩的伤口不断渗血,染红了半边战甲,却依旧凭借精妙招式数次逼退萧策,甚至用戟尖划破了萧策的小臂。
“哼,带伤尚能顽抗,倒是比我想的硬气。”萧策抹了把小臂的血迹,眼神愈发冷厉,重枪突然旋转起来,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枪影,直取赵玥破绽。赵玥咬紧牙关,凤翅戟舞得密不透风,可旧伤的剧痛突然翻涌,让他横戟的动作慢了半拍。就是这一瞬,玄铁重枪突破防御,刺穿了他的右肩。
鲜血喷涌而出,赵玥闷哼一声,却没有退缩,反手用戟柄狠狠砸向萧策面门。萧策侧身避开,重枪顺势抽出,带出一串血珠。赵玥踉跄着后退,左肩伤口彻底撕裂,剧痛让他视线模糊,凤翅戟在手中剧烈颤抖,却依旧死死攥紧。萧策抓住机会,玄铁重枪如惊雷般旋转,再次直取心口。
赵玥拼尽最后气力横戟阻拦,“咔嚓”一声,凤翅戟应声断裂。重枪毫无阻碍地刺入他的胸膛,穿透铠甲与心脏。他身躯一僵,低头望着胸前的枪尖,鲜血顺着枪杆滴落,却缓缓抬起头,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萧策,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血沫的倔强笑意,用尽最后气力嘶吼道:“大衍的皇子……不是孬种!”
话音未落,身躯轰然倒地,玄色战甲在残阳下定格成永恒的悲壮。萧策立在原地,望着那具逐渐冰冷的身躯,玄铁重枪上的血迹,正顺着枪尖缓缓滴落,小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带伤的大衍皇子,确实没输了骨气。
晨光刺破薄雾,黔南关前的空地一片死寂。赵玥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银甲被鲜血浸透,凤翅戟落在身侧,枪尖还在微微颤动。萧策捂着肩头的伤口,看着那具逐渐冰冷的躯体,胸口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敬佩、震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惋惜。
他缓缓弯腰,忽略肩头传来的剧痛,双臂穿过赵玥的膝弯与后背,稳稳将人抱起。赵玥的身体很沉,银甲上的血渍蹭到了他的手上,黏腻而温热,像是还在诉说着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死战。萧策的手臂青筋暴起,却依旧小心翼翼,生怕碰疼了这位可敬的对手。
“赵烈!你听着!”萧策猛地抬头,声音雄浑有力,穿透了两军之间的寂静,直直传到黔南关城头,“赵玥是条真汉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头上目瞪口呆的守军,语气里没了往日的狂傲,只剩沉甸甸的敬意,“他拼死一战,未曾后退半步,更无半分贪生怕死之态,本将军敬佩他!今日,我会以武将之礼,厚葬你这位死战的皇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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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阵前一片哗然。岭南军士兵们面面相觑,没人敢相信一向桀骜的少主会对敌军如此敬重;而黔南关城头,士兵们看着萧策抱着赵玥尸体的身影,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们的皇子,用生命赢得了敌人的尊重。
赵烈站在城头,身体死死抵着城垛,才能勉强站稳。他看着萧策怀里那个熟悉的身影,银甲残破,鲜血淋漓,却依旧保持着挺直的姿态,浑浊的眼眸里瞬间蓄满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砸在城砖上,与赵玥溅落的血珠融为一体。他想嘶吼,想怒骂,却最终只是死死咬住嘴唇,任由泪水模糊视线——这是他的皇孙,是大衍的骄傲,哪怕战死,也未曾丢了皇室的尊严。
萧策抱着赵玥的尸体,缓缓转身,对着黔南关城头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大步走向岭南军大营。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也将赵玥染血的银甲照得愈发刺眼,却在这血腥的战场之上,勾勒出一抹跨越敌我的悲壮与敬意。
萧策抱着赵玥的尸体返回岭南军大营时,帐外士兵纷纷收敛起嬉闹,下意识挺直脊背。他们望着主帅怀里染血的银甲尸体,看着主帅肩头渗血的绷带,没人敢出声——往日动辄打骂士兵的萧策,此刻脸上没有半分戾气,只有沉重的肃穆。
“传我令,”萧策将赵玥轻轻放在铺着白布的案几上,声音低沉清晰,“取最好的楠木棺椁,为赵玥打造灵柩;备全套武将仪仗,明日巳时,在大营西侧十里山岗下葬。”
“主帅,”副将犹豫上前,“他是敌军将领,这般厚葬,恐将士们有异议……”
“异议?”萧策转头,眼神锐利如刀,“他以一己之力战至力竭,宁死不降,难道不配吗?”他抬手按住案几上的凤翅戟,枪尖血珠滴落在白布上,晕开细小红痕,“你们谁能像他一样,明知必死还敢提刀冲上来?谁能像他一样,拼到最后一口气都没后退半步?”
副将被问得哑口无言,帐外士兵也低下头,没人再反驳。他们想起昨日阵前赵玥浑身是血却依旧挥戟的模样,想起他最后那句“大衍没有逃兵”,心底竟生出几分敬意。
当晚,岭南军大营灯火通明,工匠连夜打造棺椁,士兵自发采摘山间白菊,堆在赵玥尸体旁。萧策褪去染血银甲,亲自用温水擦拭赵玥脸上的血污泥渍,动作轻柔得不像战场修罗——擦到赵玥紧握的拳头时,费了些力气才掰开,指缝里还嵌着碎石和干涸血痂,那是他死战到底的证明。
黔南关城头,赵烈靠着城垛,望着岭南军大营方向一夜未眠。花白胡须凝着霜气,浑浊眼眸里再无怒火,只剩死寂的悲痛。亲兵端来的米粥早已凉透,他动也未动。
“皇爷爷……”赵祺小心翼翼上前,肩膀绷带又渗出血迹,“萧策那边……真的会厚葬四哥吗?”
赵烈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如砂纸磨过:“会。”他太了解萧策这种人,桀骜却敬重英雄,赵玥用性命换来了敌人的尊重。
其他四名皇子缩在一旁,气氛压抑。赵琛不再哭泣,低头满脸羞愧——前日还恐惧死亡的他,此刻清晰意识到,自己与赵玥的差距不止是胆量,更是身为军人的尊严。赵顼和赵翊也安静下来,眼神里少了恐惧,多了复杂情绪。
次日巳时,岭南军仪仗队缓缓驶出大营。楠木棺椁由八名士兵抬着,前后跟着持白幡的仪仗兵,萧策一身素服,亲自扶着棺椁两侧,一步步走向山岗。黔南关城头士兵远远望去,看着肃穆的队伍,不少人红了眼眶,悄悄举起兵器,对着山岗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下葬时,萧策亲自挥铲,将第一抔黄土盖在棺椁上。他望着新起的坟茔,沉默许久,转身对士兵们道:“记住这个名字,赵玥。下次攻城,我们面对的,是一群被他点燃斗志的敌人。”
此时的靖安郡城外,流民队伍已然抵达。赵瑾混在人群中,盯着城门上的榜文,眼底闪过算计——他瞅着“青壮可入工坊做工,管三餐”的字眼,悄悄攥紧拳头,跟着流民一步步走向城门,浑然不知黔南关方向,他的四弟赵玥已然战死。
山岗上的风卷着纸钱,飘向黔南关。赵烈站在城头,望着遥远天际,缓缓抬手行出武将最郑重的军礼。他知道,赵玥的死不是结束,而是更惨烈死战的开始——为了守住黔南关,为了给这位英雄皇孙复仇,他们必须撑到援军抵达。
萧焕正在中军帐内推演战局,指尖落在舆图上黔南关的位置,眉头微蹙。帐外传来亲兵的禀报,声音带着几分迟疑:“主帅,少将军……将敌军将领赵玥厚葬了,用了楠木棺椁和全套武将仪仗。”
萧焕抬眼,目光平静无波,放下手中的竹简,淡淡道:“哦?他倒是有闲心。”
话音刚落,萧策推门而入,肩头的绷带还在渗血,素服上沾着泥土,脸上却带着一股未散的肃穆。“父亲,我知道您可能觉得不妥,但赵玥是条真汉子,战死沙场,当得起这份礼遇。”
萧焕看着儿子,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声音低沉而有穿透力:“你觉得他是英雄,本帅没意见。”他顿了顿,眼神扫过舆图上赵玥战死的位置,语气添了几分深意,“何况,这可不是普通的敌军将领——赵玥是赵珩的四子,听说还是他最疼爱的一个,朝堂上多少人说,这孩子是赵珩属意的储君人选之一。”
萧策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层关节:“父亲,您是说……他是赵珩心爱的儿子?”
“正是。”萧焕抬手,指着应天府的方向,“一个普通将领战死,赵珩或许只会震怒;但一个他疼到心坎里的四子死战殉国,你觉得他会怎么样?”他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他会疯,会急着为心爱的儿子复仇,定会催着援军日夜兼程,甚至可能亲自插手调兵——可应天府的粮草早已捉襟见肘,流民之乱又闹得沸沸扬扬,他越是急,粮草供应的漏洞就越大,应天府的乱局只会更烈。”
他起身走到萧策面前,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又几分深沉:“你厚葬赵玥,做得比本帅想的还好。既赢了将士的敬重——让他们知道我们敬重真正的对手,而非滥杀之辈;又精准戳中了赵珩的软肋,用一个英雄的死,搅得大衍朝堂天翻地覆。”
萧焕转身看向帐外,目光悠远:“告诉下面的人,明日起,暂停攻城三日。让黔南关的人好好哭一哭他们的英雄皇子,也让应天府的赵珩,好好尝尝丧子之痛——这痛,会让他彻底乱了方寸。”
萧策站在原地,看着父亲的背影,终于彻底明白:自己对赵玥的敬重是武将本心,而父亲的默许与布局,早已借着这位受宠皇子的死,布下了一盘更大的棋。那座山岗上的新坟,埋着的不仅是一位战死的英雄,更是压垮赵珩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应天府奉天殿,狂风卷着暴雨砸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像敲在赵珩的心上。他正对着流民暴乱的奏报怒不可遏,龙袍下摆被怒火扫得翻飞,殿内百官噤若寒蝉。突然,两名内侍浑身湿透地闯进来,一人高举染血的军报,一人捧着封盖着赵烈私印的密信,脸色惨白如纸:“陛下!黔南关八百里加急——双报齐至!”
赵珩心头猛地一沉,先夺过那封染血的军报。火漆裂开的瞬间,他的指尖已经开始发颤,展开的奏报上,“四子赵玥,战萧策力竭,殉国于关前”十几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胸口。
“玥儿……”赵珩的声音瞬间哑了,他踉跄着后退,龙袍扫过御案,笔墨纸砚尽数摔落在金砖上,青花瓷砚碎裂的声响,在死寂的殿内格外刺耳。记忆里,十三岁的赵玥穿着小小的银甲,跪在雪地里请命:“父皇,北境告急,儿臣愿去守国门!”少年眉眼还嫩,却敢光着脚在寒冬里立到天明,最终打动了他。这六年,北境捷报不断,赵珩总对皇后和百官炫耀:“朕的四子,是大衍最烈的骨!”他还盘算着,等赵玥回京,就封他为镇北大将军,让他辅佐嫡长子赵瑾……可如今,那个让他骄傲的儿子,永远留在了黔南关,年仅十九岁。
“陛下……还有雍王殿下的密报……”内侍颤抖着递上另一封信,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赵珩猛地抬头,眼神里还残留着丧子的悲恸,伸手夺过密信——拆开的瞬间,他的脸色从惨白骤变为铁青,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密信上清晰写着:嫡长子赵瑾,临阵脱逃,向西逃窜,踪迹不明。
“嫡长子……朕的嫡长子……”赵珩喃喃重复着,突然爆发出一声震彻殿宇的怒吼:“逆子!!”
他猛地将密信撕得粉碎,纸屑混着雨水从他指缝间飘落,落在地上泥泞一片。“一个战死!一个逃跑!”赵珩双手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混着脸上的泪水,砸在明黄的龙袍上,晕开刺眼的红,“朕的儿子!一个是为国捐躯的英雄,一个是皇后所出、朕寄予厚望的嫡长子——竟是个贪生怕死的逃兵!”
百官齐刷刷跪倒在地,头埋得更低——他们都清楚,雍王赵瑾是皇后唯一的儿子,是陛下立储的不二人选,如今嫡长子临阵脱逃,不仅丢尽皇室颜面,更让皇后难堪,这份打击,比赵玥战死更让帝王难堪。
赵珩的胸膛剧烈起伏,悲恸与怒火交织着,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想起皇后平日里对赵瑾的溺爱,想起自己一次次为赵瑾铺路,想起每次赵玥从北境传回捷报时,皇后还曾酸酸地说“不过是个武将罢了”——可如今,那个被皇后轻视的“武将”,用生命护住了大衍的国门,而她捧在手心的嫡长子,却在战场上当了逃兵!
“顾安!”赵珩猛地指向殿外,声音嘶哑得像被撕裂,“传朕旨意!命顾安率援军一日一夜急行军,三日内必须抵达黔南关!朕要萧策碎尸万段!要岭南军为玥儿陪葬!”他顿了顿,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每一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恨:“另外,传令天下官府,悬赏通缉赵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告诉皇后——她的儿子,丢尽了皇室的脸,也丢尽了她的脸!谁敢藏匿这个逃兵,朕诛他九族!”
“陛下,流民暴乱未平,应天府兵力空虚,若再抽兵驰援,恐……”户部尚书颤抖着开口,话没说完就被赵珩一脚踹翻在地。
“滚!”赵珩的怒吼里带着哭腔,“玥儿死了!朕的玥儿死了!一个嫡长子逃了,一个爱子死了!什么流民!什么粮草!朕不管!朕只要复仇!只要把那个逃兵抓回来,碎尸万段!”
此刻的赵珩,早已被丧子之痛与嫡子叛逃的双重打击冲昏了头脑。他看不见应天府摇摇欲坠的局势,看不见百姓的疾苦,眼里只有赵玥战死的悲痛、对赵瑾的滔天怒火,以及对萧策的恨意。而他这疯魔般的下令,恰好一步步踏入了萧焕布下的陷阱——援军加速只会加剧粮草危机,通缉嫡长子只会让赵瑾彻底走向绝境,而应天府的乱局,也将在帝王的怒火中,彻底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