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粪坑与火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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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刀呢?”
陆建国一愣,随即想起棚子角落那把锈迹斑斑、刃口都钝了的旧柴刀。那是之前看青人留下的,他偶尔用来砍点细柴。“在…在角落里。”他小声回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拿来。”苏禾言简意赅。
陆建国虽然疑惑,但还是飞快地跑到角落,吃力地拖出那把沉重的旧柴刀,刀刃上布满了暗红的锈迹和豁口,几乎看不出锋刃。
苏禾接过柴刀,入手沉重冰凉。她掂量了一下,然后拿起一块垫柜子用的、相对平整的青石片。在陆建国困惑的目光注视下,她将柴刀那布满锈迹和豁口的刃口,平平地压在青石片上。
接着,她开始用一种极其稳定、均匀的力道,来回地研磨。
“嚓…嚓…嚓…”
单调而富有节奏的摩擦声在昏暗的棚内响起。锈屑和石粉随着她的动作簌簌落下。她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每一次推拉都精准地覆盖整个刃口。昏暗中,陆建国看不清细节,只能听到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心安的磨刀声,看到苏禾专注而平静的侧影。
【宿主…目标野猪(雄性,体重约300斤)活动轨迹分析…正向村庄西北方向迂回…移动速度减缓…意图分析:潜伏,等待二次袭击机会…威胁等级:极高…建议宿主…】小柒的警报带着强烈的紧迫感。
“静默。”苏禾的意识指令打断了它。她的全部心神似乎都集中在手中的动作上,深潭般的眼底倒映着青石与锈铁摩擦时溅起的微弱火星。磨刀,这个最原始、最基础的动作,在她手中却透着一股千锤百炼、返璞归真的意味。
陆建国屏住呼吸,看着那锈迹斑斑的钝刃在苏禾手下一点点变得明亮,看着卷曲的铁锈被剥离,露出底下暗哑却坚韧的钢铁本色。每一次摩擦,都像在剥去一层腐朽的外壳,显露出内里沉寂已久的锋芒。他不懂什么技巧,只觉得那稳定均匀的节奏,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将他心中残留的恐惧一点点抚平。棚外的喧嚣、野猪的威胁,仿佛都被这单调的“嚓嚓”声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时间在磨刀声中悄然流逝。棚外的喊杀声和狗吠似乎更近了,又似乎更远了,模糊不清。
终于,苏禾停下了动作。她拿起柴刀,对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光看了看。原本布满锈蚀豁口的刃口,此刻呈现出一条笔直、均匀、泛着冷冽青光的锋线。虽然刀身依旧陈旧,但那股沉甸甸的杀伐之气,却仿佛随着锈迹的剥离而苏醒过来。
她随手拿起旁边一根小孩手臂粗的枯枝,柴刀随意地斜斜一挥。
“嚓!”
一声轻响,枯枝应声断成两截,断口平滑如镜。
陆建国倒吸一口凉气!狼崽子的眼睛瞬间瞪圆,死死盯着那平滑的断口!这把破柴刀…在她手里,竟然变得这么厉害?!
苏禾将磨好的柴刀随手放在身边的干草上,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重新闭上眼睛,靠回土墙。
“睡觉。”
陆建国看着那把寒光隐隐的柴刀,又看看重新闭目养神的苏禾,心脏还在因为刚才那干净利落的一刀而狂跳。睡觉?外面野猪还在,民兵在追捕,整个村子都乱成一锅粥,她让他睡觉?
然而,苏禾那平静得近乎命令的语气,以及那把静静躺在干草上、散发着无形威慑的柴刀,却像拥有某种魔力。巨大的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混合着这一天经历的惊心动魄和此刻棚内诡异的平静。他默默地走到自己那堆干草旁,裹紧苏禾那件旧棉袄,蜷缩着躺下。眼睛却不受控制地,一直盯着那把柴刀,还有柴刀旁边那个闭着眼睛、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身影。
棚外,追捕野猪的呼喊声、火把的光影、狗吠的狂躁…似乎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棚内,只有柴刀冰冷的锋芒和苏禾均匀低微的呼吸声。一种奇异的、源于绝对力量带来的安全感,在这风雨飘摇的寒夜里,悄然包裹了陆建国紧绷的神经。他抱着残留麦乳精香气的豁口碗,眼皮越来越重,最终在那磨刀声留下的余韵和柴刀寒光的守护下,沉沉睡去。
小柒的光球在昏暗中闪烁着:【武器打磨完成…物理威胁应对准备就绪…幼崽核心安全感指数稳定…能量+3%…当前总能量:40%…外部威胁(野猪)持续逼近…距离:1.5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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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靠山屯。寒风在光秃秃的树梢间尖啸,卷起地上的雪沫,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白日里追捕野猪的喧嚣早已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火把熄灭了,人影消失了,只有偶尔几声零星的狗吠,带着惊惶的余韵,划破冰冷的夜空,又迅速被黑暗吞没。
追捕失败了。
那头狡猾而凶悍的野猪,在撞伤刘老汉、制造了巨大的恐慌后,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夜色的掩护,轻易甩掉了举着火把、行动不便的追捕队伍,消失在后山茫茫的雪岭之中。民兵放了几枪,除了惊起几只夜鸟,连根猪毛都没打着。老支书赵满仓看着漆黑一片、危机四伏的山林,只能咬牙下令撤回,加强村子外围的巡逻和警戒,所有人家紧闭门户,熬过这个提心吊胆的夜晚。
恐惧并未消散,反而在黑暗中发酵、膨胀。野猪尝过了人血,知道了村子的存在,它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刃,随时可能再次落下。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灯火早熄,生怕一点光亮和动静会引来那索命的獠牙。整个靠山屯,陷入了一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恐慌之中。
看青棚孤零零地矗立在村外的荒地上,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棚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只有从破门缝隙和顶棚漏洞透进来的、微弱的雪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陆建国睡得很不安稳。白天经历的恐惧、混乱和那惊鸿一瞥的柴刀寒光,交织成混乱的梦境。他梦见巨大的獠牙滴着血朝他扑来,梦见王翠花狰狞的脸和村民挥舞的锄头,又梦见那只冰冷的手紧紧攥着他…他在干草堆上辗转反侧,发出模糊的呓语。
苏禾盘膝坐在他旁边的干草上,背脊挺直,如同黑暗中一尊沉默的雕像。她的眼睛是睁开的,深潭般的瞳孔在绝对的黑暗中,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清晰地“看”着棚内的一切:陆建国不安的睡颜,角落里水缸的轮廓,地上散落的枯草…以及棚外广阔荒原上,每一丝风的流动,每一片雪花的飘落。
她的感官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早已锁定了那个在黑暗中潜行的巨大威胁。
【警告!高能量威胁源(野猪)进入半径500米范围!移动轨迹:正西偏北15度,直线逼近看青棚!速度:中速!预计接触时间:3分钟!威胁等级:致命!重复,威胁等级:致命!】小柒的警报在苏禾意识里无声地亮起刺目的红光,数据流疯狂刷新着野猪的体重、冲刺速度、獠牙长度等参数。
来了。
苏禾缓缓站起身,动作轻捷无声,没有带起一丝风。她走到门边,没有开门,只是侧耳,如同最耐心的猎手。
黑暗中,一种沉重而压抑的喘息声,混杂着粗硬鬃毛摩擦枯草的“沙沙”声,由远及近,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风声。浓烈的、混合着血腥、泥土和野兽腥臊的气息,如同有形的毒雾,开始弥漫在棚子周围的空气中。
“呼哧…呼哧…” 粗重的鼻息在门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嗅探。接着,是尖锐的蹄爪刨挖冻土的“嚓嚓”声,带着一种暴躁和试探。它找到了这里。这个孤立在村外的棚子,成了它饥饿与暴怒的下一个目标。
棚内,沉睡的陆建国似乎被这近在咫尺的、充满恶意的声响惊扰,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他像受惊的兔子般弹坐起来,黑暗中,狼崽子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睁得滚圆!那沉重的喘息、刨地的声音…就在门外!是野猪!它来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死死扼住!他想躲,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徒劳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扇仿佛随时会被撞碎的破门!完了…死定了…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按在了他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苏禾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身边。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感受到那只手传来的、磐石般的稳定力量。没有言语,只有掌心冰冷的触感,像一道冰流,瞬间浇灭了他脑中沸腾的恐惧泡沫,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待着。”
“别动。”
依旧是那低哑干涩、毫无波澜的指令,却在此刻,成了黑暗中唯一的锚点。
陆建国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颤抖的身体,用力点了点头,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缩在干草堆最深的角落,双手死死捂住嘴巴,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苏禾在黑暗中模糊的身影。
苏禾转身,走向门边。她没有去拿那把磨得锋利的柴刀,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后,如同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猛然袭来!整个看青棚都为之震动!破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栓剧烈地跳动!泥土簌簌落下!
野猪开始撞门了!那沉闷而狂暴的撞击声,每一次都像砸在陆建国的心口!他死死捂住嘴,指甲掐进了掌心,才勉强抑制住冲到喉咙的尖叫。
撞击持续了四五下,破旧的木门已经向内凸起,裂缝蔓延,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就在野猪蓄力,准备发起最猛烈一击、彻底撞开这脆弱的屏障时——
门后的苏禾,动了。
她的动作快如鬼魅,却又精准得如同经过千万次的计算。她没有开门硬撼,而是在野猪撞击的力道刚刚发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个绝对间隙——
她猛地拉开了门栓!同时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向侧面极速滑开!
“轰——!!!”
积蓄了野猪全身力量的狂暴撞击,失去了目标的阻挡,如同脱缰的野马,狠狠撞进了棚内!巨大的惯性带着它沉重的身躯,一头栽向棚子中央那个装满了浑浊冰水的大水缸!
“哐当——哗啦——!!!”
震耳欲聋的巨响!
粗陶大水缸被野猪庞大的身躯撞得粉碎!冰冷的浑水如同爆炸般四溅开来,瞬间浇了冲进来的野猪满头满身!破碎的陶片飞溅!
“嗷——!!!”
野猪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狂嚎!冰冷的水和突如其来的失控让它瞬间陷入暴怒和短暂的混乱!它甩动着硕大的、滴着水珠的头颅,獠牙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试图在狭小的空间里转身,寻找那个戏弄它的目标!
冰冷的浑水同样溅了缩在角落的陆建国一身,刺骨的寒意让他一个激灵!他惊恐地看着棚子中央那个在黑暗中疯狂甩动头颅、发出低沉咆哮的巨大黑影!那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棚内一半的空间,浓烈的腥臊和杀气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是现在!
在野猪因撞碎水缸而陷入短暂混乱、视线被水模糊、尚未完全锁定目标的瞬间——
苏禾动了!
她如同黑暗中捕猎的顶级掠食者,从门侧的阴影里无声地扑出!没有使用那把磨好的柴刀!她的目标,是野猪相对脆弱的、连接着巨大头颅的脖颈侧面!
她的身体在极速运动中不可思议地拧转,避开了野猪因甩头而胡乱挥舞的獠牙!右手并指如刀,凝聚了全身力量与速度的精华,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戳向野猪颈侧一个特定的凹陷!
“噗嗤!”
一声极其沉闷、令人牙酸的钝响!
那不是利刃入肉的声音,而是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指骨,瞬间穿透坚韧的皮毛和厚实的肌肉层,精准地击碎了野猪颈骨下方、保护着延髓与脊椎连接处的脆弱骨环!
“嗷——呃!!!”
野猪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怪异的、如同破风箱被堵死般的嘶鸣!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量,四肢失去了支撑,轰然侧翻在地!只有粗壮的蹄子还在神经质地、无意识地抽搐着,硕大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口鼻中喷出带着血沫的粗气,那双充满暴虐和血丝的兽瞳,在黑暗中迅速地失去了焦距,只剩下濒死的茫然和惊愕。
一击!
致命!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电光火石!从开门诱敌,到水缸破碎制造混乱,再到那精准到毫巅、蕴含恐怖力量的一击!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武器的寒光,只有最原始、最直接、最高效的杀戮本能!
棚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野猪濒死的、断断续续的粗重喘息,和它庞大身躯偶尔无意识的抽搐,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
冰冷的浑水在地面蔓延,混合着野猪身上滴落的泥水和血沫。破碎的陶片散落一地。
陆建国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里,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却浑然不觉。他像一尊石化的雕像,狼崽子的眼睛瞪得几乎裂开,死死地盯着棚子中央那瘫倒的、小山般的黑影,还有站在黑影旁边、在微弱雪光映照下、缓缓收回手的苏禾。
她的身影依旧单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只有那只刚刚完成了致命一击的右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暗红。
寂静中,只有野猪越来越微弱、越来越艰难的喘息,如同破败的风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陆建国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目光从濒死的野猪,移到了苏禾的脸上。他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音,巨大的震撼和一种近乎顶礼膜拜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看着她,看着黑暗中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如同烙印般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娘…
她是我娘…
小柒的光球在苏禾意识里疯狂地闪烁着,光芒几乎要溢出:【致命威胁清除!物理清除率100%!目标(野猪)生命体征消失!能量+15%!当前总能量:55%!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使用超出本世界常规认知的格斗技巧(精准神经节点打击)!存在暴露风险!幼崽精神受到剧烈冲击!情绪:极端恐惧混合强烈依赖…信任度…信任度突破阈值!…小柒…小柒需要深度自检…数据库核心逻辑遭受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