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批斗与银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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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咳咳咳!!!”
一大口粘稠、黄绿相间的浓痰,混合着血丝,猛地从刘寡妇口中喷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如同开了闸的洪水!
随着浓痰的喷出,刘寡妇那如同拉风箱般艰难窒息的呼吸声,陡然一松!胸口剧烈的起伏明显平缓了下来!灰败的脸色虽然依旧难看,但那股子濒死的青紫气息,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她紧闭的眼睛痛苦地皱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呻吟:“呃…”
屋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呆呆地看着炕上喷出浓痰后呼吸明显顺畅起来的刘寡妇,再看看炕边那个缓缓收回银针、神色平静得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的苏招娣。
老郎中伸出去阻止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惊恐和愤怒凝固成了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活了?就这么…扎几针…活过来了?!这…这怎么可能?!
张巧儿看着刘婶不再那么痛苦的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次是喜极而泣:“活了!刘婶活了!招娣!你…你是活菩萨啊!”
苏禾没理会张巧儿的哭喊,也没看老郎中那见了鬼的表情。她将银针收回银盒,揣入怀中。然后,她走到墙角那张破旧的木桌前,拿起桌上秃了毛的毛笔和一张裁好的黄草纸(可能是刘寡妇糊窗户剩下的),蘸了点水缸里浑浊的水当墨,笔走龙蛇,飞快地写下了几行字。
她的字迹刚劲有力,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更不属于一个“病秧子”的锋芒。写的是几味草药的名字、分量和煎服方法。
写罢,她将草纸递给还在发懵的老郎中,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按方抓药。”
“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次。”
“她肺部有热毒,需清肺化痰。这方子里的鱼腥草、黄芩、桔梗、甘草…村里后山都能找到。”她精准地报出几味草药的名字和特征。
老郎中下意识地接过那张带着水渍、字迹却力透纸背的药方,手都在微微颤抖。他看着药方上那几味平平无奇、却又配伍精当的草药名,再看看炕上呼吸已经平稳许多的刘寡妇,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撼和一丝前所未有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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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苏招娣…她…她到底什么来路?!这针法!这方子!绝不是普通乡下妇人能懂的!难道…难道真是…祖宗显灵赐下的本事?!
苏禾没再多留,转身就往外走。张巧儿和几个婆娘感激涕零地想要挽留道谢,被她一个眼神制止。深潭般的目光扫过角落里一直沉默站着的陆建国。
陆建国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切。他看着刘婶从濒死到缓过气来,看着苏禾用几根冰冷的银针和一张潦草的纸,就完成了连老郎中都束手无策的“神迹”。他看着她面对质疑时的平静,看着老郎中接过药方时那如同捧着圣旨般的敬畏…
娘…
她真的是…娘吗?
还是…别的什么?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近乎眩晕的敬畏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跟上苏禾的脚步,像只亦步亦趋的小兽。
离开刘寡妇家那压抑的屋子,寒风扑面而来。陆建国却感觉不到冷,血液似乎还在因为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而奔流。他仰头看着苏禾在寒风中挺直的背影,狼崽子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无数复杂的情绪。
“娘…”他第一次主动地、清晰地喊出了这个称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巨大的困惑,“你…你怎么会…”
苏禾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深潭般的目光直视前方破败的村路,只有那低哑的声音,如同寒风中抛下的一枚冰凌,清晰地落入陆建国耳中:
“活着。”
“就要学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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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寡妇被苏禾几针救活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盖过了批斗陆大柱的风波,传遍了靠山屯的每一个角落。如果说之前的“祖宗显灵杀野猪”还带着离奇的色彩,那么这次实实在在、发生在众人眼皮底下的“起死回生”,则彻底将苏禾推上了一个近乎“神异”的位置。
“神了!真神了!老郎中都摇头了,苏招娣几根针下去,刘寡妇那口气就缓过来了!”
“你是没看见!那针扎得…啧啧!手法快得眼花!”
“听说还开了方子,老郎中看了方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直说精妙!”
“这苏招娣…怕不是真得了祖宗真传?或者…是山里的神仙点化过?”
“嘘!别瞎说!现在破四旧呢!不过…这本事…是真厉害啊!”
村民们的议论充满了敬畏、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王翠花那点“瘟神”、“克夫”的陈词滥调,在“活命”的本事面前,彻底成了笑话。连带着对陆建国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灾星”的称呼没人再敢当面提起,取而代之的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建国”。
老支书赵满仓的心情更是复杂。批斗陆大柱,是维护集体利益,他必须做。但苏招娣展现出的“医术”,却让他看到了另一条路——一条在这缺医少药的穷山沟里,能救人性命的路!他捏着那张苏禾留下的药方,找老郎中反复确认过,确实是清肺化痰的良方,药材也常见。这让他心中对苏禾的评价,又添上了沉甸甸的“实用”二字。这女人…邪性归邪性,但本事是真的!
几天后,一个消息在生产队大院的土墙上,用歪歪扭扭的粉笔字写了出来:
“为响应上级‘扫除文盲,普及文化’号召,靠山屯生产队扫盲班定于明晚七点,在队部仓库开课!男女老少,凡不识字者,皆可参加!教员:待定。”
扫盲班?这在靠山屯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往年也有风声,但都雷声大雨点小。这次老支书似乎是铁了心要办起来。消息一出,村民们反应各异。上了年纪的嗤之以鼻,觉得种地吃饭要啥文化?年轻些的后生和小媳妇则有些意动,毕竟识字总比当睁眼瞎强。半大孩子们则是好奇多于兴趣。
陆建国看到墙上的通知时,狼崽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识字?像那些公社来的干部一样,能看懂墙上的字,能念报纸?他想起以前在镇上远远看到的供销社门口贴的红纸告示,那些弯弯曲曲的符号,仿佛蕴藏着另一个世界的力量。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苏禾。
苏禾的目光扫过墙上的通知,深潭般的眼底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看一块普通的石头。她转身就走,陆建国连忙跟上。
回到看青棚,陆建国发现苏禾从角落里翻出了几本边缘磨损、纸张发黄的旧书。书皮上印着《三字经》、《百家姓》和一本薄薄的《算术入门》。她随意地将书丢在陆建国面前的干草上。
“拿着。”
“晚上,跟我去。”
陆建国看着那几本散发着霉味却代表着知识的旧书,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娘要带他去扫盲班?她要教他识字?!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激动和渴望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算术入门》,粗糙的手指抚摸着封面上陌生的符号,狼崽子的眼神第一次充满了纯粹的对未知的渴求。
然而,扫盲班第一晚的开课,却远没有想象中顺利。
队部仓库临时腾出了一块空地,挂上了一盏昏暗的煤油马灯。稀稀拉拉来了二十几个人,大多是半大孩子和几个年轻媳妇。老支书陪着公社派下来的一个戴着眼镜、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的年轻干事——李干事,坐在前面。
李干事清了清嗓子,试图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开始讲课:“社员同志们!今天,我们学习第一个字——‘人’!一撇一捺,顶天立地,这就是‘人’!” 他在一块刷了黑漆的木板上,用粉笔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人”字。
下面一片茫然。孩子们交头接耳,年轻媳妇们捂着嘴偷笑。赵金宝更是带着几个半大孩子,在下面做鬼脸,故意发出怪声捣乱。李干事急得满头汗,声音拔得更高,却只引来更多的哄笑和窃窃私语。场面一片混乱。
陆建国坐在角落的草垛上,紧紧挨着苏禾。他看着黑板上那个简单的“人”字,又看看混乱的课堂,狼崽子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渴望识字,但这样的混乱让他本能地感到烦躁和排斥。尤其是看到赵金宝那副挑衅的嘴脸时,一股熟悉的戾气在心底滋生。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里藏着一小段磨尖的铁丝,是他在废铁堆里捡的,原本打算找个机会狠狠扎赵金宝一下…就像以前赵金宝用石子砸他那样。
就在课堂的混乱达到顶点,李干事几乎要拂袖而去,老支书脸色铁青时——
坐在角落阴影里的苏禾,缓缓站起了身。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混乱的人群。只是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走向仓库中央那块黑板。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仓库里的哄笑声、窃窃私语声,如同被按了暂停键,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着她,看着她那单薄却挺直的背影,看着她走到黑板前,从李干事僵在半空的手中,极其自然地接过了那半截粉笔。
李干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老支书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苏禾站在黑板前,深潭般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面一张张或茫然、或好奇、或带着恶作剧未遂的悻悻然的脸。她的目光在赵金宝脸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情绪,却让赵金宝嚣张的气焰瞬间蔫了下去,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然后,苏禾转过身。她没有写“人”字,而是用粉笔在黑板上,极其流畅、极其标准地写下了一行字: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八个大字,如同刀劈斧凿,力透“板”背!笔锋刚劲凌厉,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气势!那字形之标准、结构之严谨,比公社墙上的标语还要漂亮十倍!
整个仓库,死寂一片!所有人都被这手漂亮的字震住了!连李干事都推了推眼镜,目瞪口呆!这…这是一个乡下“病秧子”寡妇能写出来的字?!
苏禾放下粉笔,深潭般的目光再次扫过下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识字。”
“不是看耍猴。”
“想学的,留下。”
“不想的,”她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掠过赵金宝那几个捣蛋鬼,“滚。”
最后一个“滚”字,如同冰珠子砸在地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仓库里鸦雀无声。几个原本想跟着起哄的半大孩子,被那目光一扫,吓得大气不敢出。赵金宝更是脸色发白,死死低着头,再不敢抬起来。李干事激动得脸都红了,这教员!这才是他要的教员啊!
老支书看着黑板上那八个力透纸背的大字,再看看站在黑板前、神色平静却气场强大的苏禾,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
“好!苏招娣同志!这扫盲班的教员,就由你来当!谁要是不服管教,捣乱课堂,扣他爹娘工分!”
角落里,陆建国仰着小脸,狼崽子的眼睛死死盯着黑板上那八个仿佛会发光的字,又看看站在光芒中心(煤油灯光下)的苏禾。他悄悄松开了紧握着那段磨尖铁丝的手,任由它掉落在草垛深处。心底那股翻腾的戾气,被一种更加强烈、更加滚烫的情绪取代——那是混杂着巨大震撼、无边敬畏和一种近乎灼热的…向往。
他低下头,用力地、几乎要将那本《算术入门》的封面抠破一般,在心中无声地、一遍遍地描摹着黑板上那八个字的轮廓。
娘…
她写的字…
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