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血淬砺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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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岳东麓的盐碱滩地,冻土龟裂如巨蟒蜕下的死皮。商军营地扎在裂痕间,草草立起的鹿角木栅在寒风中发出干枯的呻吟。土灶上的烟火羸弱,灰白的烟升不盈尺,便被朔风撕碎,如同商部此刻的士气,稀薄飘摇。

昌若勒马立在营地西侧,望着死气沉沉的商部健儿——不,是一群形容枯槁的人。矛杆歪斜靠在冻得梆硬的木栅上,青铜矛头布满坑洼与暗红的锈迹,在惨白日头下不见半分凶光。握矛的手干瘦皲裂,冻疮像暗红色的鳞片覆盖指节。一面兽皮旧旗挂在最高处,有气无力地抖动着边缘,旗面旧孔遍布,被针线歪歪扭扭缝补多次,针脚粗糙,像一道道新生的、难看的疤痕。风里混着铁锈、马粪、还有盐碱地特有的那种如同腐烂骨头的呛人气味。

昌若那张酷似父亲相土的刀劈斧削的面容上,没有多余表情,只余刀锋入骨般的沉冷。目光扫过那些无力耷拉着的武器,最终落在一名靠坐地上喘息的老卒手中。那是他父亲当年的旧部,阿莽叔,年轻时膂力惊人。此刻,老人费力地摩挲着一支矛头边缘严重的豁口,坑洼深处嵌着暗褐色的、无法剔除的污血和泥土碎末。他的目光呆滞麻木,像蒙了厚厚一层盐霜的枯井。

昌若的马蹄在老人身旁停下。他弯腰,伸出带着硬茧的手掌,无声地拿过那支沉重的断矛。入手的分量依旧,却失了当年那份无坚不摧的感觉。昌若的指腹抚过那个巨大的豁口,粗糙的卷刃如同野兽豁开的獠牙,刮得皮肤生疼。他将断矛猛地往脚下冻得发白坚硬的盐碱壳上一顿!

锵!

一声刺耳的刮擦,火星在矛尖与冻地相接处炸开!那卷了刃的豁口,竟只在这片土地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昌若垂眼看了那白痕片刻,又抬眼环顾这片死寂的营地。远处枯黄的芦苇丛在风里打着旋儿,像无数被无形之手扼住脖颈、无力扑腾的草虫。他沉默地将断矛递还给阿莽叔。老人浑浊的眼珠动了动,接过去,费力地将它重新靠回木栅,仿佛交还的是一个过于沉重的、不属于他的宿命。

就在这时,营盘东侧陡然爆发一片压抑不住的骚动!混乱的人声夹着战马的嘶鸣,刀矛金属撞击声刺破了营地的死寂!

“东莱人!是东莱的狗杂种!”

“抢粮!他们抢粮车!”

轰!

如同沸水滴入滚油!原本昏沉如死的营地瞬间炸开!无数士卒如同惊散的蚂蚱,衣衫褴褛地从四面八方向骚动中心扑去!哭喊!咆哮!兵器撞击的闷响!马的惊嘶!混杂一片!

昌若猛地抬眼,目光如淬冰的箭矢,瞬间钉在营地东门口!

混乱中心!七八个东莱部族的汉子,身形矫健如豹,裹着混有湿泥和血污的狼皮,像一群闯入羊圈的恶狼!他们的武器很怪,是整根削尖的硬木长棍,前段捆着沉重的磨尖石斧,形制笨拙,却异常沉重。领头一个脸上涂着赤红油彩的壮汉,正将手中沉重的石斧木棒野蛮地抡开,动作看似大开大合,却带着一股极其蛮横野性的力量!

砰!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撞击!

一支仓促刺来的青铜短剑被石斧砸得弯曲变形!握剑的商卒惨嚎一声,虎口崩裂鲜血直流,短剑脱手而飞!

“噗嗤!”另一个商卒鼓起勇气,挺着青铜长矛扎向一个东莱人的小腹!那人竟不闪不避,石斧带着厉啸,直劈商卒握矛的臂膀!

咔嚓!骨骼断裂的脆响与青铜矛杆不堪重负的扭曲呻吟同时响起!长矛被巨力砸得弯折!商卒整条臂膀呈诡异角度扭曲,整个人被砸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泥地上,溅起大团冻土和污雪!

“我的腿!”又一商卒惨叫倒地,足踝被石斧边缘擦挂,瞬间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东莱人的石木棍棒,虽无青铜兵刃锋锐,然而大开大合,每一击都带着劈山断石般的恐怖蛮力!商部那些锈蚀单薄的青铜兵器根本无法格挡,稍一触碰便扭曲、脱手、刃口崩裂!

营地东门很快被这群如入无人之境的东莱人撕开血口!其中一人一个翻滚,避开仓促刺来的矛尖,手中粗糙石斧狠狠砸在装载粮粟的独轮车车轴上!不堪重负的朽木发出断裂呻吟,捆扎的绳索被崩断,粗糙的兽皮粮袋轰然滚落,金黄的粟米混着地上的泥雪,泼洒一地!那几个赤红油彩的东莱汉子,如同恶兽终于嗅到血腥,怪笑着扑上去,用狼皮包裹着尽可能多地抢掠撒落的粟米!

混乱中,昌若如山岳般的身形骤然出现在最前沿!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精准无比的压迫感!几乎在瞬间,他已站定在一名正挥舞石斧、逼得两名商卒节节败退的东莱壮汉面前!

那人刚将一名商卒手中的青铜短戈扫得弯折飞旋,溅起几点火星!他猛地看到眼前竟有一人空着双手!狂妄狞笑在他脸上绽放!手中石斧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如同铁匠的重锤,轰然砸向昌若左肩!

时间仿佛凝滞!

昌若的脚步甚至没有挪动半分!就在那裹挟着风压和巨力的石斧临身的刹那!他垂在身侧的右臂骤然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没有风声,唯有皮肉筋骨急速伸展挤压的沉闷颤音!他的右手,如同自九幽寒潭中抓出的玄黑长鞭,猛地抽向上方劈落的石斧木杆!五指并非握,而是以一种奇异的、如同巨蛇绞杀猎物般的怪异姿势,精准无比地——钳住了石斧柄后半段!

没有巨力碰撞的轰鸣!没有火星!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牛筋被瞬间绞紧到极限的刺耳摩擦!

那东莱壮汉志在必得的一击竟如同陷入凝滞的泥潭!那劈山断岳般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无形的漩涡吞噬!他的狞笑僵硬在脸上,手臂的肌肉因骤然爆发的反作用力而猛烈抽搐颤抖!他本能地疯狂扭动、试图抽回武器!但昌若那五根黝黑如铁的手指,仿佛焊死了石斧长杆!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昌若的左臂已然划出一道疾电般的弧线!依旧是空手!那修长如豹爪的五指瞬间攥紧、收拢、屈如鸟喙!如同一柄蓄力千年的铁锤!自下而上!精准狠辣、毫无花巧地捣进了那壮汉毫无防备的、因奋力抽斧而向前挺出的小腹之上!

“呜呃——!”

一声无法压抑的、如同闷在狭窄陶瓮里爆裂般的痛极闷哼!那壮汉脸上的狂野与暴戾瞬间碎裂!被纯粹的、窒息般的剧痛完全取代!他强壮如熊的身躯如同被无形巨锥贯穿!猛地向上弓起!眼珠凸出!喉头剧烈翻滚!哇地喷出一大口混合着碎肉的腥咸污血!身体如同被抽空所有力量,轰然软倒下去,手中沉重的石斧脱手!

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

剩下那些正在抢掠的东莱汉子被这突如其来、凶悍绝伦的反击惊得猛地抬头!眼神中的嗜血贪婪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恐惧!那个连武器都不用、一招便废掉他们最强同伴的商人!其貌不扬,动作无奇快,力量却如此恐怖、凶悍!如同地底爬出的铁尸!

他们对视一眼,喉咙里爆发出几声杂乱短促的呼哨,哪里还顾得上去抓那些滚落混泥的粟米,如同受惊的土狼,猛拖起地上那个如同烂泥般蠕动的同伴,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向营地外溃退!转眼消失在枯苇深处!

营地里骤然死寂!只剩下粗重紊乱的喘息、伤者压抑的呻吟以及地上泼洒的粟米和点点刺目的鲜红。寒风卷起雪沫,刮过每一个商部士卒惊恐未定、写满震惊的脸。

昌若缓缓收回双臂,垂在身侧。手指关节微微活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骨节轻响。他低头,看了一眼右手手背——刚才徒手硬接石斧巨力之处,四道深深的勒痕如同丑陋的烙印,皮开肉绽,深可见骨,鲜血正缓慢地浸透出来。他面无表情,仿佛那痛楚并非生在自己骨肉之上,只随意地将那血淋淋的手背在冰冷的皮袍边蹭了一下。

他走到那支被崩飞、此刻歪斜插在泥雪里的青铜短戈旁,弯腰拾起。戈援(钩刃)已经严重变形卷曲,连接戈头的木柲(戈柄)断裂处木刺嶙峋。更刺目的是,在那卷曲变形的青铜戈援表面,竟残留着一点极其细小的、闪烁着冷硬黑光的碎屑!那是刚才碰撞时,从东莱人粗糙石斧上崩下的碎末!

昌若粗糙的指腹抹过那点冰冷的金属碎屑,触感沉重、坚硬、刺手,带着一种纯粹的冰冷感。他将残戈抛给身旁尚未从惊骇中缓过神的阿鲁:“埋了吧。”声音没有起伏,如同扔开一件破布。“所有……卷刃的、豁口的矛头戈头……全埋了。”他抬眼环顾这片在寒风中瑟缩的营地,目光所及,所有士卒都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埋掉!”

……

岱岳深处,寒风如同鬼魅在幽暗林间穿行,刮过粗粝的岩石,发出呜咽般尖啸。谷坳尽头,几处天然的巨大岩洞如同沉睡巨兽半开的喉腔。浓烈得令人窒息的烟火气带着矿石粉末的刺激、以及金属熔炼所特有的、带着死亡意味的甜腥,混杂着硫磺灼烧的呛鼻味道,如同有形的幕帘,从洞口汹涌而出!洞内壁上沉积着厚重漆黑的烟炱,如同流淌凝固的油脂,在巨大的熔岩火塘喷出的明灭火舌映照下,闪烁着粘腻幽冷的光泽。

巨大炉膛深陷在洞穴中心。滚沸的铜汁在坩埚内翻腾不休,如同即将喷薄的地心熔岩!金红色的光芒在洞壁上投下无数跳动扭曲的魔影!一群赤膊的精壮匠人如同从地狱熔炉里爬出的鬼影,在高温蒸烤与浓烟煎熬下,动作却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关。汗滴如雨般落下,尚未沾地便在灼热岩面呲然化作白烟!

咚!咚!咚!沉重的夯击声在灼热气浪中有节奏地震荡!

巨大炉膛旁,一支刚浇铸成型的矛柲(矛柄)石模被打开。通体赤红、冒着热气、流淌着熔融金属光泽的青铜矛坯滚落在湿冷石台上!

匠首“锷”佝偻着筋肉虬结如岩块的脊背,巨大的身形在火光下如同移动的山峦。他口鼻被厚麻布层层包裹,只有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暴露在外,布满血丝却死死盯着石台上新生的铜矛。抡起沉重的巨大铁锤,干硬起皱的皮袄袖子勒紧贲张的肌肉。他每一次夯砸都精准落在矛身!沉重的锤头如同捣药巨杵,带着沉闷如雷的撞击声,砸落在通红灼热的矛柲之上!

咚!沉重的金属锤头狠狠夯进赤红的矛柲坯子!高温金属在巨力下发出沉闷而扭曲的呻吟!

“停手!”昌若低沉的声音如同淬冰的铜矛,穿透了炉膛的咆哮和铁锤的轰鸣!

锷抡锤的手臂猛地凝滞在半空,肌肉因巨大的力量积蓄而微微颤抖。他布满汗渍的麻布面罩上方,那双锐利的眼睛猛地抬起,隔着一室翻滚的热浪,望向岩穴入口阴影处伫立的高大身影——昌若。火光在他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轮廓,如同铸牢边冰冷的铁。

昌若缓步踏入洞内,浓烟与硫磺味瞬间包裹了他。对那足以让常人窒息的高温置若罔闻,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石台上那支散发着滚滚热浪与刺鼻金属腥气的矛柲。矛柲是青铜本色,尚未精细打磨,表面流淌着凝固的波浪纹和细微砂眼。在靠近尖端一处、锷刚刚大力夯砸的位置,金属甚至开始显露出一丝白痕——那是过度捶打即将破裂的征兆!粗砺、脆弱!与东莱人石斧上那点沉坠幽冷的碎屑,完全是天地之别!

“还不够硬。”昌若的声音比洞外寒风更冷,穿透轰鸣锤音。他弯下腰,无视石台滚烫的余温,一根黝黑如同铁铸的手指伸出,精准地抵在那片因过度捶打而泛白的青铜矛身上!指尖硬茧瞬间被灼红,发出细微的焦糊味!

“要什么样的硬?”锷扯下脸上污黑呛人的麻布,声音嘶哑如同两块锈铁在摩擦,带着被质疑的暴躁与常年烟熏火燎的狂气,“夏人!还有那批东莱蛮子的石头棒子!商部的刀……劈得开!矛……扎得穿!能杀人!还不够?!”

他指向炉膛深处巨大的青铜坩埚:“千年的方子!相土爷定下的铜、锡、铅!不差分毫!火候!时辰!哪一次不是我拿祖宗的魂看着!怎么不够?!凭什么不够?!”

锷的声音越来越高亢,甚至压过了炉膛的轰鸣!他狂猛地抄起旁边一柄刚刚冷却不久、刃口闪烁着青白色光芒的厚重长斧!寒锋对准洞壁上一块青黑色、异常坚实的巨大岩包!双臂肌肉贲张,如同拉动巨弓!

呼——咔嚓!

斧光闪过!沉重冰冷的青铜刃锋深深嵌入青黑巨岩!石块爆开!碎屑如同流矢向四周激射!巨岩裂开一道深可见底的可怕豁口!然而——就在斧刃被锷强行拔出岩缝的瞬间!那青白森冷的斧刃尖部,赫然崩裂了一小块!露出了里面的材质——不再是纯粹的青铜冷光,而是带着令人心悸黑点的、如同铁屑杂质的暗沉!脆弱在强悍之下陡然暴露!

“看见了吗!”锷狂暴地用斧背指着那点微小的崩口,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昌若脸上,“崩了!见铜点子了!可那破石头呢?!裂了几道纹,照样能垒营寨!照样能砸碎人的头盖骨!”他猛地将那豁了口的重斧扔在石台上,发出刺耳撞击,“祖上传下的铜!能裂!能卷!能豁!但能杀!够杀!杀完了补!补完了再杀!!”

岩洞里死寂了瞬间。只有炉火在巨大铜釜里兀自翻滚,发出沉重的扑扑声响。

昌若的目光落在那柄青铜重斧崩裂的边缘。暗沉的黑点如同针尖刺出的血,扎眼。他从冰冷的皮袍内兜里,缓缓掏出一样东西——一块半掌大小、边缘尖锐不平的墨黑石片。正是前次混战中,从东莱人那些沉重石斧上崩落下来,被他特意收存的那点碎屑!石片表面坑洼不平,却透着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如同凝冻了整个深渊的冰冷沉重!即使离炉火如此之近,依旧散发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焰火的寒意。

他将这冰冷的石片,毫无怜悯地扔在滚烫的、散发着高温铜腥的石台上。金属与岩石接触,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石片未碎!只是在滚烫的石台上激起几缕微不可见的白烟。

昌若抬眼看向锷,那双深陷在眉骨阴影下的眼睛锐利如铁凿:“东莱人的石片……够硬吗?”

锷所有的怒火像是被浇了一桶滚烫的铜汁!凝固!扭曲!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块不起眼的墨黑石片上,瞳孔深处第一次流露出近乎惊悸的光芒!作为世代操持炉火的匠首,他最懂!那声轻微的“滋滋”异响,那石片在如此高温下纹丝不动、甚至只留下微渺烟气的姿态……那冷硬幽光……不是普通的石头!这硬度……这质地……

“……够……”锷干裂的嘴唇艰难地翕动了几下,喉咙里如同塞满了热碳。目光艰难地从石片挪回炉膛内翻滚的铜浆。那熔金般的赤红光芒,此刻竟像一团浑浊不堪的血污,再也无法点燃他的狂傲!一种从未有过的、如同神坛倾塌般的巨大震动瞬间席卷了他!祖先的荣光在这一刻似乎化作冰冷的阴影。

……

“呜——呜——”

沉重的螺号声如垂死的巨兽在深秋的盐碱滩回荡,苍凉穿透凝固的铁锈与血腥气。

营地中央空旷处。所有卷刃豁口的青铜矛戈已被深埋在冻土之下。此刻被昌若喝令集合于此的商部残兵,神情惊恐茫然地立在原地。面前不再是随意堆砌的木栅灶口,而是被无数沉重石墩分割出的数块方正区域。其中一块区域,新挖掘的壕沟呈尖锐角度,沟沿垒土。

风卷起黄沙般的碱末,拍打在士卒们沾血带汗、疲惫不堪的脸上。阿莽叔拄着那支裹了好几圈粗布、勉强固定的断矛,站在队列最前,眼神空洞。

“站好!”负责演武的“师氏”阿鲁枯嗓咆哮,如同破鼓。他焦躁地在场边踱步,手中一根打磨光滑的硬木短棍在空中划过,带起破空厉响。“入阵!进进退退的腿!给我练!眼盯死前矛尖!耳听清号令鼓!”

话音未落,螺号再响!尖锐急促数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前阵!列锋——!”阿鲁狂吼,手中木棍猛地指向面前模拟着锐角沟壕的区域!

士卒惊慌失措!仓惶间脚步凌乱地向前涌去!最前排刚踏入预定位置,脚下便是那道深挖的壕沟边缘,泥雪混杂边缘松散,几个士卒脚下不稳,惊叫着向前踉跄扑倒!后排被带动挤撞上来,队列瞬间乱成一锅滚沸的热粥!长矛前伸得歪七扭八,像一片被风吹倒的芦苇丛!几个摔倒地被踩踏,发出痛苦的哀嚎!

“乱!乱葬岗的鬼也比你们齐整!”阿鲁气得胡子都在颤,枯瘦的身子因狂怒微微发抖。他几步冲到队伍一侧,手中木棍带着呼啸风声,劈头盖脸就朝一个挤撞乱窜的年轻士卒背上狠狠抽下!

“砰!”

一棍!声音沉闷!年轻的士卒皮袄被撕裂开来,口中痛哼一声,踉跄一步!阿鲁棍势未收,怒吼道:“眼!给我睁开!”

又是凶狠一棍砸在旁边另一个因紧张而闭眼缩头的士卒肩膀上!

砰!“脊梁骨呢!”

砰!“列阵!不是羊粪挤堆!”阿鲁状若疯虎,枯瘦手臂抡起木棍,不分青红皂白向混乱人群中胡乱抽击!每一次沉闷的棍响都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惨叫!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一个同样精悍的中年汉子猛地丢下手中的长矛!他刚才被后面人推挤得撞在木栅上,头上撞起青紫一块!“操他祖宗的!老子们饿着肚子在前头替商部顶东莱狼崽子刀子!回来还要被你个老干柴棍子抽?!练阵?!练阵有他娘的屁用!那点破铜片见了东莱人的石头棒子照样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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