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鹿台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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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什么?怨毒什么?恐惧那更加汹涌滔天的烈火?怨毒那把终于要烧到他自身、避无可避的炽焰?

火盆中最后一点余烬闪了一下,随即彻底沉寂,只留下灰白的轻烟袅袅升起。库房外,厮杀声、金属碰撞声、临死的惨嚎声猛地穿透了厚重的墙壁,如同滚水泼入冻结的冰面——周人的声音!无数双脚踏在层层玉石台阶上的震动,正由远及近!鹿台在摇撼!

帝辛僵硬地转身,那双浑浊的眼眸死死盯住了不远处的台阶。

通向更高处的路,就在青铜大鼎另一侧不远处的阴影里。一道由整块巨大青玉开凿出的宽阔阶梯盘旋而上,深入鹿台更高处的、更加隐秘幽暗的空间——祭天台。那是真正的,他用以沟通昊天上苍和九幽鬼神的秘所,连大祭司未经召唤亦不敢擅入之地。

那盘旋的玉石台阶泛着冰冷潮湿的青幽光泽,仿佛一条通往深渊的蟒蛇之脊。帝辛的视线粘在上面,一步、一步地挪动脚步,玄羽宝衣上的玉片碰撞出轻微的碎响。他伸出被那冰冷玉片包裹、如同鬼爪般的手,扶上同样冰冷光滑的玉石扶手。

一步踏上去,青玉冰冷刺骨。足下的玉阶坚硬、湿润、布满凝结的水汽,带着地底深处沁出的寒意,如同通往阴间的阶梯。外面战声震天,兵刃相交的锐响、垂死的惨呼、石梁崩裂的巨响混杂在一起,一阵猛烈过一阵地撞击着整座摇摇欲坠的鹿台,如同无数厉鬼在这石穴般的建筑深处擂响着破灭的战鼓。墙壁和穹顶簌簌落下细小的尘埃。

帝辛却恍若未闻。他拖曳着那件象征着沟通天地鬼神的沉重衣袍,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攀爬。每上一级,视野便开阔一分,库房深处鼎中跳跃的微光便矮下去一寸。上方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焚烧皮肉羽毛的恶臭,如同打开了地狱的炉门。冰冷的空气里,某种怪异而微弱的“噼啪”声,像是油脂落在烈火上发出的轻微爆响,随着他的升高,越来越清晰刺耳。

台阶漫长如同没有尽头。就在他踏上最后一级平台,几乎要将耗尽胸中最后一丝气息之时,浓重的血腥气与焦臭如同黏腻的浓雾,瞬间将他裹住。祭天高台中央的巨大青铜祭鼎映入眼帘。鼎下,熊熊烈火发出巨大的咆哮,赤焰冲腾数丈!火光舔舐着鼎腹狰狞的兽面纹,将整只巨鼎烧得通体红炽,热浪逼人!

帝辛的目光却凝固在鼎旁的一个角落。

一个人影。

俯身倒在那被烈焰映照得如血的玉石地面之上。火光的跳跃将她投在石壁上的影子拉长又扭曲,如同濒死的蝶。一袭繁复耀眼的凤鸟纹锦袍,那曾是御赐的最高服色,此刻已染满了干涸的黑紫色血斑,下摆焦黑。头上压着的沉重金冠镶嵌着巨大红石,竟奇迹般地没有歪斜,只是被压得低垂着,遮住了大半张面容。一只苍白无血色的手无力地向前伸展着,手指蜷曲,像是要抓住什么虚无的东西,手腕上一只熟悉的玉镯裂了几道深深的口子。

是妲己!帝辛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只碎裂的玉镯上。那是他随手赏给她、并不十分贵重的那只杂玉镯!她最珍视,时时戴在腕上。记忆的碎片猛地割过脑海——

她曾因他酒后震怒摔碎了珍稀玉器,跪地收拾残片时被划伤了手掌。血滴在同样冰冷的地砖上。她抬头,那双带点下弯的眼尾隐有泪光,声音却倔强:“大王……器物易损……人才……贵重……”

那声音此刻竟如此清晰地回响在耳际!

这念头如冰水兜头浇下!帝辛枯槁的身体难以自控地狠狠痉挛了一下!沉重的玄羽宝衣上的玉片因这剧烈的动作碰撞出一片刺耳脆响!外面是周人的呐喊步步紧逼,利箭破空的尖啸声混杂在石柱崩裂声里由远及近!祭台的地面在震颤!滚烫的气流灼烧着他的皮肤,焦肉恶臭呛得他几乎背过气去!

就在这时——轰隆!

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整个高台如同被巨锤击中,猛烈地颤抖、倾斜!一块巨大的青玉石壁,连带上面原本色彩狰狞、描述着神降惩罚与战争胜利的壁画,在他身后轰然断裂坍塌!巨大的碎石裹挟着浓烟与尘埃,如同瀑布般砸落下来,重重撞击在下方的玉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碎裂声!烟尘和粉末组成的浊浪如同恶魔喷吐的气息,凶猛地扑面而来!

烟尘散开些许。断裂的石壁残骸后,露出了一个被暴力撕裂开的大口子!如同天神愤怒地撕开了殿堂华美狰狞的伪面!

风——冰冷的、裹挟着浓重铁锈血腥和烧焦气息的风——猛地从那个豁口灌了进来!卷起帝辛玄羽宝衣的下摆,如同无数黑色绝望的翅膀在扑打。也瞬间吹散了弥漫在祭天台上浓密的烟尘与灰烬,撕开了笼罩其上的最后一层帷幕。

一片异常耀眼的赤红,猛地撞入帝辛浑浊的眼瞳!

那不是祭坛鼎中燃烧的烈焰。

那是一整片汹涌翻腾的、跳跃燃烧的无边赤潮!就在鹿台下方,就在断裂高台豁口正对的视线尽头,一直蔓延到视野模糊的地平线!鹿台下层层叠叠的宫室、楼阁、曾经象征荣华的琼林玉苑……都在吞噬一切的火焰中被扭曲、熔化、化作滚滚翻腾冲天的浓密黑烟!

火光映照出鹿台下方影影绰绰、如同潮水般密密麻麻涌动的身影——是周军!无数黑压压的人影,如同疯狂搬运的蚁群,在烈火旁奔忙!无数根巨大的云梯架设在鹿台巍峨如绝壁、此刻却显得摇摇欲坠的石壁上!

赤红的火焰贪婪舔舐着鹿台基石的石壁,发出噼啪咆哮,顺着泼洒其上的油脂向上蔓延吞噬!灼热的风卷起火舌中灰黑的残屑向上纷扬,一些残破的旗幡碎片裹挟其中,如同招魂的纸钱漫天飞舞!更近了,周军震耳欲聋的呐喊如同雷神降下的神罚轰鸣:“殷商当灭!天命在周!”“诛暴纣!擒妲己!”

帝辛僵立在那豁开的断口边缘,烟尘呛入口鼻,那件缀满沟通天地鬼神之秘玉的宝衣在灼烈山风中狂乱飘飞。他浑浊的眼球像两颗镶嵌在干涸淤泥中的石子,被下方那人间地狱般的炼狱红光照亮。那里,火光所及之处,周军的刀锋在浓烟缝隙里闪烁着同样赤红冰冷的杀意,向上方,向他所立的这孤悬危崖之处,凝聚!

“……哈……哈……” 一阵怪异的气流开始在他干瘪的胸腔里来回冲撞,卡在咽喉深处,仿佛锈蚀千年的沉重机关在试图咬合转动。他佝偻的腰背在布满神玉的沉重冕服下微微抖动,那不是恐惧的筛糠,更像是一种行将喷发的、山岳崩摧前的最后震荡。

下面的人群中,最前列一人白袍在火光中猎猎舞动,遥遥向上看来,手中一杆雪亮的长戈高高扬起,如同擎起的一柄巨大的审判之刃!那戈尖直指高台!

“暴君帝辛!还不自裁,更待何时!周天子的怒火,要焚尽尔这无道残躯!” 那声音洪亮,穿透了山风的呼啸与火焰的怒吼,带着一种绝对的力量感,撞向孤高的悬崖之上!

帝辛咧开了嘴。

那一丝古怪的气流终于冲破了枯死的咽喉,先是如同漏风的竹篓发出“咝咝”几声抽响,随即骤然放大!那笑声从胸腔深处猛地撞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不是暴怒的咆哮,不是不甘的嚎叫。那是一种极度干涩、极度嘶哑、在浓烟与火浪中显得异常微弱、却又带着一种撕裂灵魂般的尖锐!笑声在狂风烈焰中飘荡,如同无数只枯骨在疯狂叩击着朽坏的棺板!笑得他整个枯朽的身体都在剧烈地前倾、抖动,连带着那件沉重无比的玄羽玉衣都在剧烈颤抖,玉片撞击出细碎刺耳的声响。

“……孤看见什么了?”

“……那不是周军……不是……”帝辛的声音穿透狂放的笑声,刺耳嘶哑,如金属刮擦,“……赤狄……三十四年秋……孤带三百骑……赤狄三百里……孤一人……立于阵前……周天子他爹……在营里……装神弄鬼……占卜……天象……”他用手指了指下方那片狂舞的赤焰海洋,“……他们的火把……把那些……老林子……全点着了……烧红的……天……哈哈哈哈!”

下方士兵的阵列明显被这疯子般的狂笑惊动,向上仰视的面孔在火光阴影中充满惊愕。那白衣将领的长戈猛地顿住了高举的姿态。

笑声忽地一窒,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帝辛布满血丝的眼珠猛地向上翻,仿佛在刺探自己布满蛛网的颅骨穹顶。玄羽宝衣上那些狰狞的鬼面玉片仿佛在他皮肤下烙下诡异的冷意。

“……通神的……大巫?”他嘶嘶地吸着气,灼热空气灼烧着干裂的咽喉,“孤十岁……在宗庙……看他做法……跳了一个时辰……神……一滴雨都没下……他从……袖子里……掏出……假的……龟壳裂纹……”帝辛猛地抬起包裹着冰冷玉片的手,做了一个尖锐掏取的动作,脸上的笑容扭曲变形,带着恶毒的嘲弄,“……孤!孤当众……戳穿他!骂他……骗子!……哈……”

他剧烈地呛咳起来,喉咙里发出破烂风箱的声音,粘稠的唾沫带着血丝挂在干裂的嘴角,在火光下如同红色的蛛丝。

“骗子……哈哈……都是骗子……孤自己……骗自己……”他喘息着,声调陡然拔高,变成一种尖利的咆哮,对着下方那翻腾的火海和无数的戈矛,“……孤……杀比干……?七窍心?……他的谏书……在库房……落满了灰!孤连看都……不曾看!杀他作甚?平白……坏孤名声?……是谁要借孤的手!借孤的头!告诉孤——!是谁?!”

吼声在断壁残垣间碰撞回荡,震得悬空处的碎石簌簌下落。下方人海如同被投入石块的死水,猛地一阵骚动!那白袍将领的脸色在火光明灭下骤变。

“……还有你……妲己……”帝辛的咆哮陡然低了下去,变成一种哀恸的呜咽,他猛地转过身,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一步步沉重地、踉跄地,朝高台中央那依旧在咆哮吐着烈焰的青铜祭鼎走去!每一步都踏在震动的地基上,“……孤……不曾……烧尽……你这……天下……最好的……宫女……是谁……烧了你……?!”最后一句是撕心裂肺的嚎哭,浑浊的老泪猛地冲出干涸的眼眶,混着脸上的黑灰血渍蜿蜒而下,滚落在玄羽宝衣那冰冷的玉片上,瞬间变成污浊的水痕。脚步沉重,带着玉石碎裂的绝响,拖向那吞噬一切烈焰的青铜鼎。灼人的火浪扭曲了空气,那件缀满象征天人沟通的鬼面、龟甲、神兽形古玉的玄羽宝衣,在升腾翻滚的热浪中剧烈地鼓荡、飘扬,仿佛一件着了魔的、正在燃烧的黑色经幡!

帝辛猛地张开被古老冕服包裹的枯臂。玉片在动作中撞击出急促而凄厉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的哭号。他干瘪的胸膛在祭天的沉重宝衣下剧烈起伏,里面鼓荡的不是帝王的豪气,而是被刺穿的幻灭和一种接近解脱的悲怆。

一步。火焰灼烫的气流猛然加剧,像一只无形的巨手迎面撞来,烤得脸上仅剩的皮肤如同龟裂的陶片。那狂乱燃烧的祭鼎烈焰中心散发出的温度开始舔舐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冰冷麻木的指关节、布满深深褶皱的脖颈、沟壑纵横的眼角眉梢。

那极致的高温,最初像是无数淬火后冰冷的针,千万根齐扎下来!穿透表皮,刺入麻木已久的血肉之下。那早已在权力倾轧与自我沉沦中冻结如玄冰的血髓深处,被这毁灭性的热浪猛地浸透!如同一块千年寒冰被猛地投入熔炉——

噼啪!噼啪!轻微却清晰的爆裂声响起。玄羽宝衣下摆垂落的那些象征着“九羽通玄”的漆黑鸦羽首当其冲!那曾象征连接幽冥的阴翎在赤金色的火焰边缘微微卷曲、变焦,瞬息间腾起细小的火苗!黑色的烟顺着热浪向上猛地窜起!焦糊的羽毛气味瞬间弥漫。

更可怕的温度还在递进!火焰如同活物般贪婪地向上舔舐,攀附!那沉重冕服上无数代表沟通天地、承载神恩的古玉片,此刻在骤然提升到极致的高温下,终于发生了最本质的变化——

帝辛猛地停住了脚步,那双被浓烟熏得赤红的眼,如同被雷火劈开的顽石,骤然瞪向冕服前襟。那里,一片代表着“土伯镇幽”的巨大龟甲形玉片,其边缘连接玄羽宝衣的金色丝线发出“滋滋”的轻微爆响!紧接着,一声刺耳脆裂!

“咔!”

一丝清晰无比的裂痕,如同恶魔睁开的眼缝,陡然出现在那温润古老的玉片正中!那裂痕细微却狰狞,瞬间贯穿了上面雕琢的、原本神圣而恐怖的鬼怪面孔!那曾震慑天下、沟通鬼神的神权象征,在毁灭的烈焰面前,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泡般脆弱可笑!

“呃啊——!” 一声非人的、极其短促而尖锐的抽气声从帝辛紧咬的牙关里迸出。那不是因为肉体的灼痛,而是一种被完全洞穿、彻底凌迟灵魂的剧痛!

但这撕心裂肺的痛楚仅仅持续了一刹!烈焰的温度冲破了某个临界点,如同滚沸的油淋遍了帝辛的感知。下一秒,那原本足以让人瞬间晕厥甚至融化的极致高温,却骤然褪去了所有暴戾的灼烫!

它竟然……变得温吞吞的?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迷醉的……暖洋洋的熨帖?

帝辛被炽热气流撑开的眼眶中,那两颗浑浊的眼珠,瞬间被一种巨大到令人窒息的、前所未有的清明彻底洗濯!

无数碎片!无数真实的、活着的、曾被刻意扭曲和遗忘的记忆碎片,就在这烈焰焚身却带来奇异清醒的刹那,裹挟着磅礴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星河洪流,带着雷霆万钧的毁灭之力猛地冲垮了他摇摇欲坠、层层遮蔽的识海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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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的意气——那个骑着骨相清奇、眼神桀骜的瘦马,扬鞭指着西方沉浑群山的桀骜少年……登基第一年那个风雨飘摇的春日,他在滴水的宫檐下,不顾宗老重臣们的激烈反对,挥毫写下废除部分世卿世禄、擢拔平民勇士的诏书时,指尖涌动的力道仿佛此刻就在掌心!

与妲己——那个从御花园角落里被他偶然叫住的、因聪慧而被他破格调入内书房的普通宫女——相处的每一个真实瞬间!她整理奏报,因他醉酒失手打碎玉璧而用那倔强眼神无声责备却又默默收拾残片的模样……她的双颊因劳碌而带着天然的浅褐斑点……她因他推行新政而被某些权贵诋毁“牝鸡司晨”时,依旧固执地跪在阶下规劝,眼尾下弯带着泪光,声音却像磬钟一样响亮……记忆的碎片汹涌而来,最后定格在他下令将她押入幽室时的画面。那双眼睛不是妖狐的媚,而是……心死的枯井?而他,却信了她真是什么妖狐的化身?

还有……还有那些所谓的“神权”!那所谓“帝辛暴虐,亵渎神明,剖心杀人”的传说……帝辛扭曲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撕开裂帛般、疯狂到极限的笑容!喉结在枯瘦的颈项上剧烈滑动。

被烈焰舔舐而显得暖洋洋的风扑面而来,吹动着他花白凌乱的头发。下方周军的呐喊已迫在咫尺!云梯搭上断裂高台边缘的声音如同索命厉鬼叩门!

帝辛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双臂依旧大张着,那代表着统治神权的玄羽玉衣的前襟已被升腾的烈焰舔出黑斑,缕缕青烟混合着焦臭从衣襟下升起。他没有看下面如同蝗群般涌上的周人,没有看自己正在燃烧的袍角,甚至没有看那近在咫尺吞噬一切的青铜祭鼎的熊熊烈焰!

他那双刚刚洗去一切混沌与遮蔽、如同被天火淬炼过般清明的眼睛,在浓烟与飞灰的幕布中,竟穿透了鹿台高耸的阴影,刺破了天际滚滚的黑烟,笔直地射向那片此刻正燃烧如血、如同被末日洗礼过的、万里无云的苍空!阳光以一种毫无怜悯的姿态直射下来,将他被烟尘玷污、枯瘦狰狞的面容照得毫发毕现。

“……呼……哈哈……咳咳咳……”一阵癫狂的、毫无章法的大笑再次从他喉管深处撞击出来!笑着笑着却化作剧烈到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呛咳!

就在这呛咳与狂笑的奇异和声中,帝辛,这位曾经的天子,这个在烈火中找回最后清明的疯子,用一种混合着浓痰、烟灰和血丝的、被彻底摧毁之后重获新生的腔调,对着苍茫的穹顶和那个冰冷注视一切的太阳,发出了震彻天地的嘶喊。每一个字都像用他的骸骨磨砺而出:

“……原来……原来是这火……孤……还嫌它……烧……不够烫!!”

喉咙如同被磨碎的石砾堵塞着,他强咽下涌上的腥甜,将最后几个字混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狂笑喷薄而出:

“……哈哈哈哈哈……竟让孤……清醒到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