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鞍血长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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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如同巨石沉入深渊。香炉的青烟在凝滞的空气中笔直上升,几乎感觉不到风的流动。就在那令人窒息的静默即将压垮两位大夫最后一丝希望时,郤克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一把生铁铸就的短匕,破开空气直直插下:

“受辱非独我一身。” 他的目光越过殿门,投向东方那片翻滚着血与火的天际,殿外的光线映在他深不见底的黑瞳上,燃起两点冰冷的火苗,“齐侯既然以为戏弄一个跛者之躯便能轻视晋国之威……”他猛地向前迈出一步,身形虽晃,脚步落地却震得地砖闷响,“我便用这条废腿,踏平他齐国狂悖之途!”那只伤腿似乎承受着他全身的重量,在那一步中挺直,如同弯弓满月,将积蓄的怒意绷紧到了极致。

两个跪伏于地的身躯剧烈地一震。臧孙许猛地抬头,额头上已留下一个醒目的红印,浑浊老眼中瞬间爆发出溺水者重获生机的光亮。孙良夫几乎瘫软在地,口中反复只是几个无意义的音节,似哭又似笑。殿宇深处高坐的晋景公,他的脸笼罩在冕旒垂下的玉藻阴影里,模糊不清,唯有一只手,一只指节略显苍白的手,在宽大镶金边的袍袖遮掩下,对着阶下郤克那孤绝的背影,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君臣无言的注视,穿透氤氲的香火烟篆,凝聚成箭在弦上的杀机。殿内只闻烛火偶尔爆裂的轻微噼啪声,其余皆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

夏初的燠热如一层粘腻的油膏,涂抹在集结于黄河西岸的庞大晋军营地上空。无风,高扬的各色旌旗——中军的赤色、上军的玄青、下军的鸦黑——都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软塌塌地垂着,纹丝不动。八万辆精良战车、无数被甲持盾的步卒,沉默地覆盖了绵延数十里的原野。兵器架上的戈矛剑戟在灼热的阳光下闪着令人目眩的寒光,烤得人心头发慌。兵卒身上的皮革甲胄被汗水反复浸透,又被晒得发硬,弥漫开浓重的混合了汗酸、皮革和金属锈蚀的咸腥气味。连战马都垂着沉重的头颅,打着沉闷的响鼻。

中军大帐前,九头青铜犀牛铸成的巨大兕甲炮架巍然矗立,形貌狰狞,炮梢高高扬起,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巨兽,沉眠在此,只待唤醒。巨大的帅车稳稳停驻。郤克登上战车,犀牛皮缀铜甲片的硬质戎装紧裹着他不算魁梧但异常挺拔的身躯,腰间的宽刃剑沉沉坠在身侧。他的脸庞在赤色大纛的阴影下显得轮廓分明,目光如冰面覆盖下的流水,深不见底。左腿的旧伤在踏上战车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比平时用力更深,那瞬间的迟滞很快被车辕木坚韧的回弹掩盖过去。

没有激越的战鼓,只有郤克抬起的手。那只手像一面令旗,短暂地悬在空气里,然后沉稳地落下。“三军听令,东渡!”

鼓号声陡然撕破滞重的燠热。沉重得如同猛犸巨骨铸就的晋军巨舟首尾相接,铺满河面,橹桨拍击浑浊的黄河水,发出整齐而沉闷的扑通声。舟底犁开河水,向浑浊的水下投下翻滚的黄色涡流。巨大的船身承载着沉重的战车、武器辎重缓缓东移,在水面上划出粗重而凝滞的航迹。车轮碾上战船,沉重的战车在船板上发出吱呀的呻吟。兵卒挤靠在船舷边,无言地望着浊浪翻滚的东岸,甲衣反射着细碎刺眼的日光,汗水沿着额角不断滑落。空气里只有水声、桨声和兵刃碰撞间或发出的冰冷金属交击声。阳光毒辣,水波晃动着碎金般的光斑,眩晕着士兵的双眼。唯有郤克所乘的帅舟,那面赤红的中军大纛,稳稳地在所有船只的前方移动,如同燃烧在浊浪之上的一支火把,沉默地指向东方那片燃烧着血与火的土地。

渡河毕。战车在岸上重新集结。这支庞大的军团如同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在炎热中无声前进,车轮碾压着齐国东部边界干裂的硬土,扬起的黄色尘土经久不散,在军团后方形成一条盘踞不去的土黄色长龙。没有遭遇像样的抵抗。齐国边境的戍卒望见遮天蔽日的晋旗和连绵不尽的兵车长阵,早已闻风丧胆,弃守的城邑如断线的木珠接连滚落。兵锋所指,一片凋敝的寂静。郤克稳坐于战车之上,目光掠过那些被齐人放弃的颓败村庄,低矮的土墙上还留着新涂抹不久的齐国戍卒布告残迹。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攥着车轼的手背,骨节因为过分用力而显得嶙峋发白。

传令兵飞驰而来,卷起一阵烟尘:“报!齐顷公倾全国之兵,已出临淄,列阵于靡笄山麓!”声音带着嘶哑的风尘气。烟尘在士兵间弥散开来,带着远方战场的土腥气。郤克猛地抬头,向东凝望。远处,在地平线上,似乎有细密的、与风沙不同的黑点在躁动集结,如同蚁群汇成一片压城的乌云。他深黑的眼眸微微一缩,随即恢复沉静,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不见涟漪。

“传令全军,加速前进!”他的声音不高,却在这燥热沉默的行军队伍中清晰传递开来,如同绷紧的弓弦终于释放时的那一声微鸣。

“诺!”三军执戟回应,声浪陡然拔起,汇聚成一声沉闷的雷霆,震得扬起的黄尘微微颤抖。晋军阵列的推进陡然提速,战车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越发密集急促,如骤雨敲击大地的胸膛。一股肃杀的气流,随着这支铁甲的洪流和漫天不落的黄尘,无可阻挡地涌向齐国腹地那片巍峨矗立的苍翠山影。

时维六月,丙子,朔风自北而来,吹过靡笄山连绵起伏的苍茫轮廓,竟带着一丝割裂肌肤的凛冽。太阳悬于中天,白炽而刺目,将光芒毫不吝啬地倾泻在下方广阔干硬的鞍原之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静默,只有成千上万面战旗在风中翻卷时猎猎作响的声音,交织碰撞,发出沉闷如夏日惊雷滚动于云层深处的回响。

中军赤色大纛之下,郤克肃立战车,犀甲严整,剑佩锵然。他的目光穿透稀疏的烟尘,牢牢钉死在对面齐军阵列正中的那一乘华盖戎车之上——玄色镶金边的旄旗猎猎飞舞,旗下年轻君王的身影依稀可辨。一股血腥气自他心底翻涌,直冲咽喉。晋军阵线稳固如山峦,铁灰色的方阵铺展至视野尽头,无声的压力如同巨石悬顶,沉沉地挤压着战场中每一缕空气。

“咚咚咚咚——!”

骤然间,晋军巨鼙发出震裂原野的咆哮!撼天动地的鼓点并非催促冲锋,而是晋军全面进逼的战号!前军巨大的橹盾如同一排排骤然拔地而起的黑色岩壁,轰然落地!每一面沉重的盾牌砸下,地面都微不可察地震颤一下,带起一片细小的尘土。盾后甲士齐齐怒吼,声浪如滔天海啸拍岸!橹盾间隙中寒光闪烁,戈矛如无数毒蛇昂首待噬!晋军开始整体向前碾压!

齐顷公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被低估的暴怒。他猛地拔出腰间那柄镶满绿松石的华丽长剑,剑尖直指晋军中军大纛,嘶声咆哮,年轻的声音在兵刃的肃杀中迸发出玉石俱焚的凶狠:“齐之锐士!敌之辎重,尽在眼前!摧破之!我大飨全军!”他剑尖所指,正是晋营方向隐约可见囤积如山的草料粮秣。

“杀!”齐军战车如嗜血的铁兽轰然脱离本阵!御者鞭影狂闪,鞭梢在空中炸开一记又一记尖利的爆响!驷马嘶鸣,带着疯狂的劲头率先扑来!他们避开了晋军如同铁城般的橹盾正面,如同一把锋利的斜刀,狠狠切入晋军前阵与左军之间的相对薄弱空隙!车右甲士奋力投掷出短戟,铜钺挟着恶风呼啸飞旋!

郤克手中令旗疾挥。左军栾书的令旗亦飞速摇动!被冲击的左军部分战车看似被这悍勇的突击逼得后缩,如同堤坝被撕开一道裂口!缺口瞬间扩大!骄纵的齐军精锐以为晋军左翼动摇,狂吼着乘胜涌入!

“哗啦——!”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兀响起!左右两翼,土燮率领的上军、栾书亲自压阵的下军猛然收紧!数支蓄势待发的锐利矛戈之阵如巨大铁钳骤然合拢!如同两道崩塌的铁色洪流,携着无法阻挡的恐怖冲击力,狠狠砸向突入阵中、狂飙突进的齐军车骑侧翼!无数密集如林的长戟组成移动的钢铁荆棘丛,平推而过!

齐军突进的迅猛势头戛然而止!冲在最前的几乘齐军战车甚至来不及调转车辕,便被侧面山呼海啸般涌来的晋军步卒淹没!沉重的战车车轮被无数钩镰枪勾挂住,车身顿时倾覆!车中的甲士不及跃出,已被数柄长矛刺穿,惨嚎声被淹没在更狂暴的吼杀声中!后续齐军战车疯狂挤压,进退维谷,瞬间在狭小的冲突地带乱成一团相互倾轧的烂泥!

“嗖——!”一道格外刁钻的黑影,如同从幽冥中钻出的毒蛇,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利锐响,自混战的车阵方向破空而至!

“噗嗤!”一声血肉被洞穿的闷响!

郤克闷哼一声,身体剧震!一支白翎黑杆的重箭深深嵌入他左肩甲胄关节的缝隙!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浓稠滚烫,沿着厚重的犀甲纹路疯狂流淌,浸透内衬,一直淋漓到他脚边的车板上!眼前瞬间一片血色晕眩。剧烈的疼痛和骤然流逝的热量让他眼前一黑,几乎委顿下去!

“主帅!”身边卫士惊呼,欲上前搀扶。

“吁——!”郤克的御者解张,猛地一把死死挽住躁动的辕马缰绳,手臂肌肉虬结如同老树根须。他的右臂赫然插着一支流矢,箭头透臂而过,猩红的血珠正沿着箭杆滴落车板!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孔扭曲变形,冷汗瞬间湿透鬓角!他艰难地回头,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主帅!伤自始战已受两处!小人死不足惜!然则士卒皆瞩望于您!”他强忍着痛楚,几乎是以燃烧生命般的意志吼出最后一句,“主将之旗若不倒,三军之气便不败!望主帅强忍!”他满是血污汗水的脸上,那双紧盯着郤克的眼睛里,只剩下一股近乎献祭般的决绝赤焰。

郤克死死咬紧牙关,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喉结剧烈滚动着,将涌上来的腥甜狠狠咽下!肩头剧痛如同烈火在灼烧筋肉!视野里的血色疯狂地扭曲,如同煮沸的岩浆。他猛地一挥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压下卫士的手!另一只手却闪电般抽出车右卫士手中那面沉重的、缀着铜镞的红色令旗,那旗杆冰冷坚硬!他紧握住那能刺破掌心的冰冷,那触感竟压住了剧痛!令旗被他狠狠举起,朝着敌军中军方向——那面象征齐侯的玄色金边大旄——带着全身不顾一切的暴烈狠劲猛挥下去!仿佛要将那旗帜彻底撕裂!

“击鼓!击破中军!”他的吼声如同重伤濒死的凶兽在咆哮,震得身侧卫士耳膜嗡鸣!因血流过多而变得异常嘶哑的声音竟破开战场喧嚣!

赤色令旗在猎猎风中招展如血!早已预备的晋军阵后,巨大的兕甲炮梢被数十壮汉合力推动绞盘!机括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尖叫!装满碎石和尖锐铁块的兜袋如同死亡的摇篮被巨力抛向半空!

“轰——!!!”

沉闷如雷的巨大爆响!那不是一声,而是数十声密集如骤雨的死亡宣告!无数石弹铁块划破刺目的天光,带着凄厉无比的尖啸,如同诸神降下的愤怒冰雹,狠狠砸向齐顷公中军所在!密集的、毁灭性的抛物线落点正是那辆最为华丽的戎车!

华盖被砸得四分五裂!车辇粉碎!辕马惊嘶倒地!护卫步卒被砸得血肉横飞!惨嚎声瞬间撕裂了战场上空!顷公战车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中!烟尘碎石如浊浪腾空!

尘烟弥散,顷公戎车旁另一乘毫不起眼的副车上,车右逄丑父肝胆欲裂!他看到晋军最精锐的陷阵锐士,在一员小将的率领下,正冲破被炮石打懵的齐军阵脚,如同烧红的铁锥刺穿油脂般直逼中军辕门!他们的目标,正是顷公!晋军的咆哮声已经清晰可辨!

死亡的阴影已覆盖至头顶!逄丑父眼中血丝爆裂!根本无需言语交流!生死抉择只在瞬息!他几乎是凭着肌肉的记忆,猛地一脚狠踹向惊魂未定的齐顷公!

“君上低头!”嘶吼被淹没!

顷公猝不及防,被巨大的力量踹得身子重重前扑!几乎在同时,逄丑父魁梧的身体如同狸猫般弹起,闪电般扑向车左!双手以擒拿绞索般的巨力,一把死死掐住顷公的后颈和腰带!以一种近乎粗暴、完全不讲礼法规制的动作,在车驾高速行进的颠簸中,硬生生将顷公从左侧尊位扯离!自己则用肩膀重重一撞,强行跌坐进顷公方才的位置!同时,他那如蒲扇般的大手狠狠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腰间沉重的短剑猛地按在顷公的腰间—此刻,身披华服的顷公被死死按在原本车右的位置上!两人位置在疯狂颠簸中瞬间完成调换!顷公滚热的额角撞在冰凉、沾满尘土的铜车辕上,磕出一道血痕!

战车仍在飞驰!一道深辙突然出现,车轮猛地一震,车身剧烈向右倾斜!惊魂未定的车辕驷马被车辕骤然拉偏方向,带着巨大惯性猛然偏离了驰道!“轰隆”一声!前侧车轮重重撞上一棵歪斜古柳凸起在地面的虬结老根!剧烈的冲撞让整个车厢几乎要解体般发出可怕的呻吟!巨大的扭力瞬间卡死了车轮!驾车的驷马被硬生生拽得人立而起,发出凄厉的悲嘶!

“轰——!”整辆战车带着令人牙酸的断裂声骤然倾覆!巨大的冲力将顷公和逄丑父一齐甩了出去!

烟尘弥漫!那员晋军骁勇小将韩厥,面容冷峻如铁,身先士卒,疾步冲来!他的目光如鹰隼锁定了从烟尘中狼狈爬起、身穿国君华服的人影!韩厥猛地一挥手,数名如狼似虎的晋军锐卒立刻合围而上,冰冷的矛戟死死抵住了对方的胸膛和背心!那华丽战服的前襟已沾满尘土和疑似血迹的污痕。

韩厥猛地单膝跪地,姿态恭敬得无可挑剔,膝盖砸在坚硬的鞍原土地上,发出沉闷声响。他双手按剑拄地,头颅深深垂下,声音却平稳清朗,字字清晰地穿透混乱杀伐的喧嚣:

“奉寡君之命,将帅甲胄之卒百乘,东平鲁、卫之难!今见齐君在此,戎服加身,未敢遽以锋镝犯君之尊体!然两军阵前,唯有执贽奉玉,请君与我军,暂往营中一晤,共商息兵之事,可保两全!”他微微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如刀锋,瞥向齐侯腰间所悬玉佩的样式,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似笑非笑的弧度,“还望君上休要见怪!”那最后几个字,仿佛带着冰碴子,重重砸在地上。

匍匐在尘埃中的齐顷公,此刻身上穿着车右卑臣的寻常皮甲,面上沾满污血和泥土,看不清本来面目。他的指甲深深抠进坚硬的地面,指尖刺破了皮肉!他能看到韩厥跪下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洞彻冷笑,那声音里掩不住的戏谑!更让他目眦欲裂的,是逄丑父腰间那块显眼的、代表国君身份的玄鸟环佩!那是致命破绽!他不能动!喉间涌上一股几乎扼死自己的腥甜!

被围困的逄丑父眼神剧烈波动,强作镇定。眼角的余光扫到几步外、埋在土尘里如死狗般匍匐的国君背影。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声音因为过度压抑而嘶哑变形,模仿着君主的腔调,带着压抑不住惊怒向韩厥斥责:“狂悖!寡人岂容你等……”话语突然中断!他仿佛被剧痛击中般弯下腰,用那只未持剑的手死死捂住腰腹——恰好挡住了腰间那块要命的玄鸟环佩!冷汗瞬间浸透内衫。

“臣逄丑父!”他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混杂着痛苦、懊恼和一丝疯狂,“君上龙体有恙!水快取水来!”他的目光猛地扫向不远处仍在匍匐的车右,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快去后山泉水处取水!要活水!”那吼声如同困兽濒死哀鸣,“君上之渴,急如火焚!速去取水!若误了君上之饮,夷你三族!”喷吐而出的唾沫星子在刺目的阳光下闪烁。

那声音尖锐刻薄到如同鞭子抽打!匍匐在地的齐顷公身体剧烈一震!他猛地从尘土中挣扎爬起,泥污血污覆面!他不敢抬头,身体筛糠般发抖,嘶哑着嗓子应道:“诺诺!”随即连滚带爬,不敢向战场任何方向看哪怕一眼,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朝着韩厥来时相反方向的密林后山冲去!身影眨眼就消失在弥漫的烟尘和混乱的厮杀背影之中!每一次踉跄的跌倒,他都是手脚并用地爬起,如同丧家之犬,在韩厥冷漠的注视下消失于视线的尽头。

晋营中军帐内,血腥味混杂着燃烧松脂的气味浓得化不开。高烧的伤口让郤克脸色白得如同素帛,肩窝处厚厚的药布还在不断沁出触目惊心的红。他端坐于主案后,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被血浇透的石头。几名力士粗暴地将五花大绑的逄丑父推到军帐中央,按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粗粝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

“呵。”郤克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磨砂般的冷笑。他微微抬眼,左肩的剧痛让他每个动作都艰难无比,声音也因此异常干涩扭曲:“……齐顷公何在?金蝉脱壳之戏倒是好手段。”案上烛火因他开口的气息而摇动了一下,将他的脸映得明暗不定。

逄丑父猛地挺直被反剪的脊梁,脸上毫无惧色,只有粗犷眉宇间的坦荡与决绝。汗水混着血痕自额角滚落,砸在沾满尘土的地席上,洇开微小的污迹。他迎着郤克审视的冰冷目光,咧开嘴,露出一个在火把光下白得瘆人的笑容,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如铁锤砸在铁砧上:

“郤帅!事已至此,何须多问!丑父不才,代君受戮,天下共鉴!然则今日晋杀一舍命救主之臣!他日天下诸侯,谁人敢效必死之忠?弑君易,收天下士子之心难!孰轻孰重,帅自思之!”最后一句落地,他猛地一梗脖子,双目怒睁如铜铃,直刺帐顶!嘶哑的尾音在死寂的军帐中嗡嗡回荡。

帐内一片死寂。唯闻帐外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伤兵的压抑呻吟。高居主位的郤克死死盯着逄丑父那张须发戟张、毫无惧色的脸。烛影在他脸上疯狂跳动。那只按在案头的手,指节绷得泛出青白色,伤口处的剧痛似乎在提醒他此役未竟的仇怨。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帐内诸将,从主位侧后方的士燮、栾书,到帐中执戟卫士,无数道目光凝聚在郤克那只紧握的拳头上,空气紧绷如即将崩断的弓弦。

终于,那只骨节嶙峋的拳头,在所有人屏息的凝视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松开了。

他疲惫而冰冷地挥了一下手,袖口拂过染血的剑柄:“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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