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纸鸢惊烽·蝗翼蔽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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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五年的正月刚过,洛阳城还沉浸在北邙“白鳞祥瑞”带来的虚假安宁里。宫墙内外,积雪初融,檐角滴滴答答的水声敲打着青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混合着泥土和残雪清冽的气息。然而这丝初春的暖意,却被南宫德阳殿上弥漫的死寂彻底冻结。
“陛下!三辅八百里加急!” 传令的羽林郎几乎是扑进殿门,甲叶撞击地面的声音刺耳而突兀。他风尘仆仆,嘴唇干裂渗血,身上那件代表加急军情的赤色号衣被汗水、泥泞和不知名的污渍浸透,早已看不出本色。他高举着一卷裹着黑牛角的竹筒,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绝望与惊惶:“关中…关中大蝗!遮天蔽日!麦苗啃噬殆尽…灾民…灾民已聚啸华阴!恐…恐生大变!”
“蝗灾?!”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刚刚还在为开春祭祀、祥瑞封赏等琐事争论不休的公卿大臣们,瞬间脸色煞白。前年的地震,去岁的雪灾,瘟疫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这铺天盖地的蝗虫,无疑是压向这摇摇欲坠帝国脊梁的又一记重锤!
端坐于御座之上的刘宏,玄色朝服衬得他面沉如水。他并未看那跪地的信使,目光平静地扫过阶下神色各异的臣子,最后落在御座右前方那身醒目的紫绶貂珰上——中常侍曹节。
曹节白胖的脸上毫无惊色,反而浮起一丝早有预料般的、悲天悯人的叹息。他整了整衣袖,出列一步,对着刘宏深深一揖,声音抑扬顿挫,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陛下勿忧!此乃天象轮转之常理,亦是我大汉洪福齐天之兆啊!”
满殿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哦?洪福?” 刘宏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正是!” 曹节挺直腰板,细长的眼睛扫过殿内惶惶不安的群臣,朗声道,“陛下请想,北邙灵蛇献瑞,此乃真龙护国,天命所归!然天道运行,阴阳相济。祥瑞现世,必有微瑕以应之。此蝗灾,便是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瑕’!此乃上天考验陛下仁德,考验我朝臣工忠勤!只要陛下颁下德音,开仓赈济,臣等戮力同心,必能使灾民感沐天恩,蝗祸自消!此灾过后,关中沃野,必是五谷丰登,远胜往昔!此乃‘祥瑞余泽’,化戾气为祥和之象也!” 他侃侃而谈,将一场灭顶之灾轻描淡写地扭曲成了上天考验和祥瑞的附属品。
殿内死寂。一些老臣眉头紧锁,嘴唇翕动,显然对这番荒谬绝伦的“祥瑞余泽论”嗤之以鼻,但看着曹节那副笃定从容、深得圣心的模样,又瞥见御座上沉默的少年天子,终究是将到了嘴边的驳斥咽了回去。更多的官员则是面露茫然和一丝病态的希冀,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宁愿相信这荒诞的安慰。
刘宏静静地看着曹节表演,看着他如何用华丽的辞藻和“天命”的幌子,试图粉饰这即将吞噬关中的惨剧。他放在御座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冰冷的鎏金龙头。袖袍深处,一封刚刚由影驿秘密送入、还带着北邙山阴冷土腥气的薄薄纸卷,正紧贴着他的手腕。那上面,史阿用最简练的暗语勾勒出的图景,远比殿前信使嘶哑的呼喊更加冰冷、更加狰狞。
“曹常侍高论。” 刘宏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祥瑞余泽,化戾为祥…但愿如卿所言。” 他微微侧首,对阶下仍跪着、面无人色的信使道:“详细报来。”
信使如蒙大赦,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描述起那地狱般的景象:腊月里关中便暖得反常,开春后更是燥热无雨。先是零星的飞蝗啃食田埂野草,无人重视。不过旬日,不知从何处涌来无边无际的虫云,如同巨大的、翻滚的、带着嗡嗡死咒的黄褐色幕布,遮住了太阳!所过之处,沙沙声如同暴雨,眨眼间,刚抽出嫩绿穗头的麦苗便被啃噬得只剩光秃秃的杆子!树叶、树皮、甚至农户晾晒的衣物都被咬穿!饥饿的灾民起初扑打,用火烧,用土埋,但面对这仿佛无穷无尽的虫潮,一切抵抗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绝望像瘟疫一样蔓延,华阴、郑县已有小股流民啸聚,冲击县衙粮仓…
随着信使的描述,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压抑,连曹节脸上那故作镇定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刘宏却始终面无表情,只是当信使提到“虫云中有异色飞蝗,或黑或白,黑者嗜麦,白者…竟聚于新坟之上,啃噬裹尸草席!”时,他的指尖在袖中那封密报上,重重划过“白蝗食尸”四个冰冷的暗语。
“够了。” 刘宏打断了信使带着哭腔的叙述,声音不高,却让殿内嗡嗡的议论声戛然而止。“着大司农即刻开常平仓,调拨粮秣,由左中郎将皇甫嵩持节,速赴三辅,督抚赈灾,弹压乱民。”
“陛下圣明!” 群臣连忙躬身。
曹节也顺势道:“陛下仁德!老奴愿捐俸禄百石,以助赈济!” 几个依附他的官员也纷纷出列表示捐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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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宏的目光掠过曹节那张看似慷慨激昂的脸,嘴角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冷峭。他站起身:“退朝。”
温室殿厚重的门扉隔绝了外界的纷扰,炭火驱散了早春的寒意,却驱不散刘宏眉宇间凝结的冰霜。他褪下繁复的朝服,只着一件素色深衣,快步走到御案前。案上,那封来自史阿的密报已被展开。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史阿那刀刻斧凿般冷硬的笔迹勾勒出的几幅图景:
第一幅:粗糙的炭笔速写。无数扭曲的、带着锯齿状口器的蝗虫,密密麻麻,如同翻滚的墨云,下方是枯槁绝望的农人仰天哭嚎。图旁小字标注: “腊月暖,春无雨,蝗自河东起,旬日蔽三辅。”
第二幅:更为细致。画面主体是两只被放大的蝗虫。一只通体漆黑,油亮狰狞,正死死抱住一株麦穗疯狂啃噬;另一只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甲壳黯淡,复眼浑浊,它趴伏在一处新翻的、冻土未化的坟茔上,口器深深扎入裹尸的破烂草席!图旁标注:“黑蝗嗜青苗,其害烈;白蝗腐肉,尤嗜新丧,疑携秽毒。所见新坟,裹席十不存一。”
第三幅:简单的路线图。一条粗重的箭头,从河东郡(标注“蝗源?”)向西,贯穿整个关中平原,直指长安,箭头末端虚虚指向东南——洛阳的方向!旁注:“虫群西向,然风起东南时,小股白蝗有折返东飞之兆!恐随风入司隶!”
最后一行字,力透纸背,带着浓重的警示:
“白蝗所聚之地,灾民疫病骤增!发热、呕泄、红斑再现!疑其口器爪牙携尸瘟之毒!三辅恐非仅饥馑之灾!陛下速断!”
刘宏的手指重重按在“尸瘟之毒”四个字上,骨节泛白。袖中那片冰冷的蛇鳞仿佛又在隐隐发烫。北邙山洞穴里那三具布满红斑的囚尸,城西穷阴里暴毙的一家,还有这啃噬尸骸、传播疫毒的白蝗…一条由“祥瑞”牵引出的、无形的死亡锁链,正借着天灾的东风,悄然勒向洛阳的咽喉!
“来人!” 刘宏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
一名内侍无声而迅疾地出现在殿角阴影里。
“传陈墨!立刻!马上!”
匠作监深处,一座临时用巨大木料和厚麻布搭建起来的工棚内,灯火通明,敲打声、锯木声、呼喝声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木料、桐油和汗水的味道。这里原本是堆放“祥瑞”善后物料的地方——那巨大的沉香木笼被拆解,华贵的明黄锦缎被弃置一旁,此刻却成了与时间赛跑的战场。
陈墨站在工棚中央,脸上沾着几道黑灰,眼睛却亮得惊人,不见丝毫疲惫。他面前摊着一张巨大的、墨迹淋漓的麻纸图样。图样上画的并非精妙的机关巧器,而是一种结构相对简单、却透着实用力量的器械——捕蝗风车。
“再快些!榫卯要对准!扇叶蒙布要绷紧!刷桐油!多刷一遍!” 陈墨的声音带着嘶哑,却异常清晰有力,压过了工棚内的嘈杂。他亲自操起一柄沉重的木槌,对着一个刚组装好的巨大框架的关节处狠狠敲击加固。那框架由坚韧的毛竹搭成主体,形似一个巨大的、放倒的“风”字。顶部是一个由轻薄木片和细密麻布绷成的巨大扇叶轮盘,轮盘中心连接着一根粗壮的主轴,主轴下方延伸出数根略细的传动杆,连接着底部一个同样由麻布围成的、漏斗状的巨大“集虫袋”。
这是刘宏在接到史阿密报后,连夜召见陈墨,口述其意的“捕蝗利器”。原理并不复杂:利用关中平原常有的风力,驱动顶部的扇叶轮盘高速旋转,产生强大的向心力涡流,将低空飞行的蝗虫强行吸入下方的集虫袋。轮盘边缘还设计有可以加挂的、浸过特殊驱虫药水(由太医院紧急调配)的麻布条,进一步扰乱虫群。
没有超越时代的金属齿轮,没有精密的轴承。所有的材料都是最寻常的竹、木、麻绳、厚麻布和桐油。结构简单到任何一个熟练的木匠都能看懂并复制。关键在于——数量!速度!
“大人!竹料不够了!” 一个满头大汗的匠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
“拆!” 陈墨头也不抬,手中的木槌指向工棚角落里那堆拆解下来的、散发着沉香气味的巨大笼木,“把那些没用的木头,全给老子劈了做扇骨!”
匠人一愣,看着那曾经象征无上祥瑞、如今被弃如敝履的沉香木料,咬了咬牙:“诺!” 转身招呼人手,抡起斧头就砍向那些曾经价值千金的木料。沉重的斧凿声加入了工棚的喧嚣,带着一种砸碎虚妄的决绝。
“刷桐油的!手脚麻利点!布要浸透!干了才够韧!” 陈墨又转向另一边。十几个匠人正将大匹大匹的厚麻布浸入散发着浓烈气味的桐油桶中,反复揉搓,确保每一根纤维都吸饱油料,再捞出沥干。浸透桐油的麻布不仅坚韧不易破,更能一定程度隔绝蝗虫那带着秽毒的口器爪牙。
“传动杆的牛皮索!勒紧!再紧一分!要能吃住大力!” 陈墨的声音在工棚里回荡,如同不知疲倦的鼓点。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在沾满木屑油污的衣襟上砸出深色的印记。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快!更快!在那些啃噬尸骸、携带疫毒的白蝗被东南风吹入司隶之前,在那些饥饿绝望的流民彻底冲垮关中的秩序之前,把这些风车造出来,送到皇甫嵩的手里!
就在这时,工棚厚重的麻布门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夜风卷着寒意灌入。一名影卫打扮的人影快步走到陈墨身边,低声急促地说了几句,同时递上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包。
陈墨眼神一凛,立刻放下木槌,接过油布包,走到角落一处相对安静的灯下,迅速打开。里面是几片东西:一片是灰白色的、带着锯齿状边缘的虫翼碎片,触手坚硬冰冷;另一片则是某种昆虫的节肢断口,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断口处还沾着一点暗褐色的、早已干涸的污迹;最后是一小撮带着冰碴的泥土,泥土里混杂着细小的、灰白色的虫卵!
油布内衬上,用炭笔潦草地写着一行暗语:“白蝗遗蜕于新坟,卵藏冻土下,遇暖即孵。其毒深植,恐难绝。”
陈墨捏起那片灰白色的虫翼碎片,凑近灯火。灯光下,碎片边缘那细密的锯齿闪着微光,更触目的是,在那灰白色的甲壳表面,竟附着着一些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斑点!如同干涸的血痂!
寒意瞬间从陈墨的脚底板窜上头顶!他猛地抬头,望向工棚外漆黑的夜空。东南风正呜呜地吹过宫阙的飞檐,卷起地上的残雪。
“快!” 陈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迫,甚至是一丝惊惧,“所有做好的风车,轮盘边缘!立刻!加挂驱虫药布!药量加倍!不!加三倍!快!”
他抓起那撮混着虫卵的冻土,手指用力收紧,冰碴刺入掌心也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灯火下那片灰白虫翼上刺目的暗红斑点。
“还有…” 他转向身边一个负责浸布的心腹匠人,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去太医院,再要二十斤生石灰,十斤雄黄粉!混进刷轮盘骨架的桐油里!快去!”
匠人被他眼中的厉色所慑,不敢多问,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陈墨再次低头,看着手中那片来自关中新坟、沾着不祥斑点的白蝗残翼。工棚内热火朝天的敲打声、锯木声、匠人们的号子声,仿佛都离他远去。他仿佛看到了渭水两岸解冻的田野下,无数灰白色的虫卵正在温暖的泥土深处蠢蠢欲动,贪婪地汲取着腐尸的养分;看到了那些啃噬过尸骸、口器爪牙沾满尸瘟毒菌的白蝗,正随着越来越盛的东南风,如同不散的阴魂,振动着翅膀,铺天盖地地朝着尚未从地震和瘟疫中喘过气来的洛阳城,席卷而来!
他猛地将那片残翼攥紧在手心,尖锐的锯齿边缘刺破了皮肤,一丝殷红渗出,混着虫翼上那暗红的斑点,显得格外诡异。
“不够…” 陈墨盯着掌心那点混合的血迹与污迹,喃喃自语,眼中跳动着疯狂的光芒,“光靠风车…挡不住那些东西!得…得加点别的‘料’!”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工棚深处那堆正在被劈砍的沉香木料,目光如同饿狼般扫视着,最终落在一堆刚被劈开、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暗红色木芯上。
“把这些!” 陈墨指着那些暗红色的沉香木芯,对负责劈砍的匠人吼道,“全部碾成最细的粉末!立刻!马上!我有大用!”
匠人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陈墨眼中那近乎偏执的疯狂让他们不敢怠慢,立刻抡起碾槽和石臼。
陈墨则快步走到自己堆放工具和材料的角落,从一个锁着的木箱底层,小心翼翼地取出几个密封的陶罐。揭开泥封,一股浓烈刺鼻、带着硫磺和硝石气息的味道弥漫开来——这是他按照刘宏早先模糊的提示,秘密试验了无数次,才勉强稳定下来、威力极其有限、主要用于发烟和纵火的原始“猛火药剂”的粗制粉末。
他眼神锐利如刀,看着匠人们将那些价值连城的沉香木芯一点点捣成细密的暗红色粉末,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几罐危险的黑灰色粉末。一个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用猛火药粉的烟和火,驱散虫云?不…太危险,范围太小…”
“沉香粉…香气浓郁,或许能干扰蝗虫?”
“混合!把猛火药粉、沉香粉、还有太医院配的驱虫药粉…全部混合!” 陈墨眼中精光爆射,“用特制的薄棉布包成拳头大的药包!固定在风车集虫袋的最深处!风车转动吸力最强时,用引线点燃药包!不求炸,只求烟!又毒又香又呛的浓烟!从风车肚子里喷出来!”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脸上因激动和疲惫泛起的潮红更盛。这不再是单纯的捕虫工具,而是成了对抗那无形瘟毒的第一道防线!他要让这些旋转的风车,在吞噬蝗虫的同时,喷吐出致命的药烟,净化那些来自坟茔的污秽!
“来人!拿厚棉布!还有引火绒!快!” 陈墨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却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绝。
整个工棚如同一个被抽打得更快的陀螺,运转到了极限。锯木声、敲打声、碾磨声、匠人们奔跑呼喊声、桐油刺鼻的气味、沉香奇异的香气、硫磺硝石的呛人气息…混合成一股充满铁与火、汗与希望、绝望与疯狂的气息,在这寒冷的春夜里,从南宫匠作监深处弥漫开来,顽强地对抗着从西北方席卷而来的死亡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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