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判官还没写,罪己书已湿(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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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壑的使者在谷口站了盏茶工夫。
他眼角的疤被火把烤得发疼,怀里的《匠籍簿》浸着体温,封皮上"灰壑"二字磨得发毛,倒像块被反复摩挲的老茧。
直到巡防队的狼犬停止低吠,他才抬步往里走,皮靴底碾过冰碴的声响,惊得檐下冰棱"咔"地坠地。
议事厅的炭盆烧得正旺,苏芽的狼皮大氅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靛青棉衫——这是她处理公务时的惯常打扮,不穿甲胄,不戴银饰,连发间的木簪都沾着草屑。
燕迟正用骨签拨弄火盆里的桦树皮,见使者进来,指节在案上轻叩两下
"灰壑的事?"
"回分治官,"
使者把《匠籍簿》放在案上,指腹蹭过封皮的磨损处
"我家老族长想废了大公子,立二公子当新首领。两房吵了半月,老族长说...说北行的规矩能断这浑水。"
他喉头滚动两下
"带了全族工契,还有声录袋。"
燕迟的笔杆"啪"地断成两截。
他盯着案上的牛皮袋——声录袋口还凝着霜花,显然是连夜从灰壑赶来。
"他们还没打起来?"
他抬头时眉峰微挑,这是他震惊时的惯常动作
"往年邻寨闹分家,哪个不是先砍了对方的牛棚?"
苏芽没接话,指尖正沿着《匠籍簿》的边缘摩挲。
灰壑的工契用麻线穿得极密,每一页都盖着"工分无误"的火漆印,连最末页的批注都是用炭笔写的,字迹歪扭却工整。
她突然抬眼
"百音婆。"
百音婆的喉骨耳坠撞出碎响,人已闪到案边。
她解下自己的声录袋,与灰壑的袋子并排放着,像两只对峙的雪狐
"苏芽说,"把正厅腾出来,让两兄弟各说各的理。"
首日的正厅挤得像腊月的集贸市场。
灰壑的人裹着各色皮袄,怀里揣着热乎的烤土豆,连最边上的老妇都攥着半块冻硬的玉米饼——北行的听案不赶人,连外寨的围观者都能进。
长子穿件墨绿棉袍,袖口绣着灰壑的云纹,站在声录碑前时,手指把袍角绞出了褶皱
"嫡长之序是祖上传了八代的规矩,二弟虽能搬石,可族长要的是镇得住人心!"
次子穿件打着补丁的粗布衫,腕子上还沾着石粉——显然刚从采石场赶来。
他往声录碑前一站,冰爪在地上划出白痕
"工绩才是北行的规矩!我半年搬了十三车高危石,工分够换三间暖屋,可我哥连半块陶牌都没给我!"
青喉的竹笛突然响了。
笛声不似往日清亮,倒像根细针,随着两人的话音往人耳朵里钻。
他闭着眼,指节在笛孔上翻飞,每吹一个音,就往羊皮纸上点个墨点——那是两人的呼吸频率。
苏芽站在廊下,看他笔尖突然顿住,在"嫡长之序"四个字旁画了个圈。
"心跳加速。"
青喉收笛时,笛尾的红穗子扫过苏芽手背
"不是气的,是怕。"
当夜,苏芽命人在正厅支了张土炕。
两兄弟裹着同床棉被,中间只隔道布帘。
百音婆抱着声录袋蹲在梁上,耳坠几乎要碰到房梁的积雪——声录袋的冰膜覆在炕上,能把呼吸声纹都录成淡青色的波纹。
第二夜三更,百音婆的声录袋突然抖了抖。
她凑近冰膜,喉骨耳坠撞得急响:"苏首领!"她顺着梁爬下来,发顶落了层雪
"二公子说梦话!"
冰膜上的波纹乱成一团,像被石子砸中的湖面。
百音婆捏着声录袋的兽皮绳,一字一句复述
"哥若让,我不杀...哥若让,我不杀..."
苏芽的瞳孔缩成针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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