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重华宫的考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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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猎场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如被投入在深宫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

十五皇子南允堂临危不惧、三星连珠射杀狂暴野猪的事迹,传遍宫闱。

那象征勇武的野猪獠牙佩饰,被他珍而重之地挂在了寝殿床头,成了他人生中第一枚真正的“勋章”。

然而,荣耀归于猎场,回到红墙金瓦的深宫,允堂依旧是那个需要按时去尚书房点卯、被太傅考校功课、被父皇和太子哥哥检查课业的皇子。

生活的轨迹,并未因那场惊险而改变分毫。

尚书房。

窗明几净,熏香袅袅。太傅苍老而洪亮的声音讲解着《孟子·告子下》篇。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允堂端坐在自己的书案后,腰背挺直,神情专注。

他不再是那个听着深奥句子就打瞌睡的小豆丁了。

乌溜溜的大眼睛跟随着太傅的讲解,时而凝思,时而提笔在摊开的宣纸上记录下关键的字句。他的字迹虽仍带着少年的稚气,却已初具筋骨,整齐干净。

太傅的目光扫过下方。大皇子南承洲凝神静听,偶尔在书上标注;三皇子南承钰低垂着眼睑,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划着;六皇子南承珉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偷偷对着允堂挤眉弄眼;八皇子和十一皇子努力集中精神,额头却微微冒汗;五皇子南承瑜坐在后排,目光落在书页上,却显得有些空洞,不知神游何处。

“十五皇子,”太傅忽然点名,“‘动心忍性’四字,作何解?”

允堂闻声起身,声音清朗,条理清晰。

“回太傅。‘动心’,意为触动其心志,使其警醒;‘忍性’,则是磨砺其性情,使其坚韧。此句是说,上天要将重大责任赋予一个人之前,必先使其内心经受触动、意志得到磨砺,使其性情变得坚韧不拔。”

太傅捋着胡须,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解得好。可见平日功课并未懈怠。坐下吧。”

“谢太傅。”允堂恭敬行礼落座,小脸上并无骄矜,只有完成课业的坦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悬挂的一枚小巧玉坠——那是太子哥哥送他的,刻着一个“瑾”字,提醒他时刻谨记勤勉。

下学的钟声响起。

皇子们陆续收拾书本文具。南承珉第一个凑到允堂身边,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肩膀。

“十五弟,行啊!太傅都夸你了!走,去我那儿,我新得了本前朝的《百兽图谱》,画得可神了!听说还有你猎到的那种大野猪呢!”

允堂眼睛一亮,正想答应,常德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对着允堂躬身。

“小殿下,陛下和太子殿下在重华宫,请您过去一趟,检查近来的课业。”

“哦。”允堂的小脸顿时垮下来一点,对着南承珉歉意地笑笑,“六哥,改日吧。父皇和太子哥哥等着呢。”

南承珉理解地拍拍他。

“去吧去吧,正事要紧。那图谱我给你留着!”

允堂收拾好书匣,跟着常德走出上书房。

经过南承瑜书案时,他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并未偏移,只是如同对待其他兄长一样,微微颔首示意,便径直走了过去。

那一声“五哥”,终究是未出口。南承瑜收拾书本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即更低地垂下了头。

重华宫,暖阁。

南烁并未坐在御案后,而是姿态闲适地倚在窗边的暖炕上,手里翻着一本奏折。

太子南承瑾则坐在下首一张紫檀木圈椅中,面前的小几上摊开着几份允堂最近的习字和策论。

允堂走进殿内,规规矩矩地行礼。

“儿臣见过父皇,太子哥哥。”

“免了,过来坐。”南烁放下奏折,指了指暖炕另一侧的位置。

允堂依言坐下,小腰板依旧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一副等待检查的乖学生模样。

南承瑾拿起一份允堂写的《论商君变法》,笑着开口。

“父皇,您瞧瞧十五弟这篇。虽笔力尚嫩,但见解已是不俗。他言道‘商君之法,强秦之基,然刻薄寡恩,民怨沸腾,故二世而亡。为政之道,当法其强兵富国之术,亦需怀柔安民之心。’此论,倒颇有几分老成持重。”

南烁接过那份字迹工整的文章,快速浏览了一遍,眼中掠过一丝赞许。他看向允堂。

“哦?堂堂说说,何以见得商君之法‘刻薄寡恩’?”

允堂见父皇考校,精神一振,坐得更直了些,声音清晰。

“回父皇。儿臣读史,商君变法,奖励耕战,严刑峻法,虽使秦国力大增,然连坐之酷,徭役之重,使百姓动辄得咎,苦不堪言。其徙木立信,虽有取信于民之意,手段却过于酷烈,失却仁心。故虽强秦于一时,却埋下了民心离散之祸根。是以儿臣以为,为政者,当以法度为筋骨,以仁德为血脉,二者相济,方能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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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见解,条理清晰,引据史实,已远超一个九岁孩童的水平。南烁心中甚慰,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追问。

“那依你之见,当如何‘怀柔安民’?”

允堂想了想,答道。

“轻徭薄赋,使民有余力;兴修水利,使民得沃土;明正典刑,使民知敬畏;兴学教化,使民知礼义。此四者,儿臣浅见,或为怀柔安民之要。”

“好!”南承瑾忍不住击掌赞道,“十五弟这‘轻徭薄赋、兴修水利、明正典刑、兴学教化’十六字,言简意赅,切中要害!父皇,您看如何?”

南烁放下文章,深邃的目光落在允堂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此论,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听太傅或太子讲过?”

允堂坦然迎上父皇的目光,小脸认真。

“回父皇,太傅讲过商君变法的得失,太子哥哥与儿臣讨论过‘民为邦本’的道理。但如何将这道理揉碎了,变成儿臣自己的话,是儿臣夜里睡不着时,自己琢磨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儿臣还想到西山猎场附近看到的村落,想着若是赋税太重,他们冬日里怕连取暖的柴火都买不起……”

南烁看着儿子清澈眼眸中那份源自观察和思考的真挚,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他伸出手,用力揉了揉允堂的发顶,声音带着难得的、纯粹的嘉许。

“琢磨得好!能由史及今,由书及民,这书便没有白读!赏!”

“谢父皇!”允堂眼睛亮晶晶的,小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不过,”南烁话锋一转,拿起允堂另一份习字,“这字嘛……力道是有了,筋骨也初显,但这‘捺’脚收得还是太急,不够沉稳。还需多加练习。”

允堂小脸一红,连忙点头。

“儿臣遵旨!一定勤加练习!”

南承瑾在一旁笑道。

“父皇放心,儿臣定当督促十五弟,让他每日多临两篇字帖。”

南烁颔首,看着眼前聪慧过人的小儿子和沉稳可靠的长子,心中一片熨帖。

挥挥手。“好了,功课考校完了。堂堂,去给你母妃和皇祖母请个安吧。她们也惦记着你。”

“是,父皇!儿臣告退!”允堂如蒙大赦,跳下暖炕,恭敬行礼,脚步轻快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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