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水惊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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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迷路了。”林枫澹澹道，“我看这镇外田地，为何荒芜至此？”

掌柜闻言，更是愁容满面，压低了声音：“客官您有所不知啊…没法种了！地越来越瘦，种啥都不长！河水也变了，浇地死苗！镇上壮劳力都被征去修边境的‘鹰扬堡’了，死的死，残的残，没几个回来…剩下的老弱，能刨点口粮就不错了，哪还种得了地…唉，这日子，没盼头喽…”

地力耗尽？河水有毒？壮丁被征？林枫心中迅速分析着。这显然是长期战争和过度征敛导致的地方民生凋敝，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官府不管？”林枫问。

“官府？”掌柜嗤笑一声，声音更低，“税赋一分不少，哪管我们死活…听说龙渊城里的大老爷们只顾着争权夺利，哪管我们边镇小民的死活…前阵子还来了个什么督粮官，把镇上最后那点存粮种子都刮走了，说是充作军粮…呸！”

民怨沸腾，统治失效…这里简直是干柴烈火，只差一颗火星。

就在这时，店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哭喊声！

“军爷！军爷行行好！那是我家最后一点粮种了啊！”

“滚开！老东西！边军粮饷短缺，征用你们的粮食是看得起你们！”

“求求你们了！没了种子，我们明年全得饿死啊！”

“找死！”

砰！哎哟！

林枫目光一冷，起身走到窗边望去。

只见街道上，五六名穿着破旧号衣、歪戴帽子的北凉兵卒正粗暴地从一个老妇手中抢夺一个破布袋，老妇跪地哭求，被一名兵痞一脚踹倒在地，呻吟不止。周围几个镇民远远看着，脸上满是愤怒和恐惧，却无人敢上前。

兵匪一家，苛政如虎。

林枫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动作。

突然，街角传来一声清冷的呵斥：“住手！”

一名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文士长衫、年约二十七八的年轻男子快步走来。他面容清癯，带着书卷气，但眉宇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毅和正气。他身后跟着两名手持木棍、面带愤慨的镇上青年。

“徐…徐文书…”那几名兵痞似乎认得来人，气势稍敛，但依旧抓着粮袋不放。

“王三！你们又在强抢民粮！军律何在？王法何在？！”那徐文书厉声喝道，毫无惧色。

那叫王三的兵痞头目悻悻道：“徐文书，不是俺们要抢，是上头催粮催得紧…俺们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就抢百姓活命的口粮？！”徐文书怒道，“把粮食还给刘婆婆！军粮之事，我自会向县衙呈文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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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呈文有啥用啊…”王三嘟囔着，似乎有些忌惮这徐文书，不情愿地将粮袋扔还给老妇，“…到时候挨板子的还不是俺们…”

“总比你们掉脑袋强！”徐文书冷声道，“还不快滚！”

几名兵痞悻悻离去，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徐文书上前扶起老妇，温声安慰了几句，又对周围镇民道：“乡亲们放心，只要我徐还之在一天，定会尽力为大家周旋，绝不让大家活活饿死！”

镇民们纷纷感激作揖，但眼神中更多的是麻木和不信。

徐还之叹了口气，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与忧虑。他转身准备离开，目光无意中扫过客栈窗口，与林枫冰冷的目光对个正着。

他微微一怔，似乎察觉到林枫气质不凡，但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便带着两名青年离开了。

林枫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微动。徐文书？一个心怀百姓、却显然无权无势、处境艰难的小吏？

或许…这是一个切入点。

他回到桌旁，将剩下的饼吃完，对掌柜道：“掌柜的，镇上可有空房出租？安静些的。”

掌柜愣了一下，连忙道：“有有有！镇东头有个废弃的院子，原先是老铁匠的，他死了以后就空着，虽然破败，但收拾一下还能住…就是…价格…”

林枫又抛过去一小块碎银：“带我去看看。”

片刻后，林枫站在镇东一座篱笆倒塌、屋舍破败的小院前。院子不大，有三间土屋，一口枯井，院后还有一小片荒芜的菜畦。确实破败，但足够隐蔽安静。

“就这里了。”林枫点头。

掌柜喜滋滋地收了银子，留下钥匙，告辞离去。

林枫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进满是灰尘和蛛网的屋子。他需要一个据点，一个可以暂时蛰伏、疗伤、并观察局势的地方。

这个叫黑石镇的死寂边镇，这个民不聊生的绝望之地，或许…正是他需要的，最好的伪装。

他站在破败的窗前，望着窗外荒芜的田野和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

龙渊之路，暂且放缓。于此死地，或可…另辟蹊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