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一群不要命的疯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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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剑门关。
血色黎明。
天光本该撕裂夜幕的时刻,剑门关却沉沦在一片诡异的、令人窒息的乳白之中。
东方天际,那抹熟悉的鱼肚白被一层稀薄却无处不在的雾气彻底吞噬、消解。
这雾,来得毫无征兆,透着股邪性。
它不似蜀地秋冬常见的湿重浓雾,倒像是从幽冥地府渗出的、幽灵织就的惨白纱幔,无声无息地漫溢开来,吞噬了整座倚天拔地的雄关。
它并非厚重得伸手不见五指,却足以将远近嶙峋如巨兽獠牙的山峰、狰狞盘踞的怪石,乃至脚下那条在千仞绝壁间蜿蜒扭曲、如同巨蟒蜕皮般险峻的羊肠小径,都模糊成影影绰绰、摇摇欲坠的鬼影,仿佛隔着一层沾满冰冷水汽的磨砂琉璃。
视野被强行压缩到百步之内,再远便是混沌的虚无。
空气里弥漫着湿冷刺骨的沉寂,带着泥土深处渗出的阴凉、枯枝败叶腐败的霉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铁锈般的预兆,沉沉地压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沉甸甸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关城之上,守将杨子钊,这位年过四旬、面容刚毅如刀劈斧削的蜀中宿将,粗糙的大手死死按着冰凉的青石垛口。
寒意透过掌心直刺骨髓,指关节因用力而绷得发白,几乎要嵌进石头历经千年风霜的纹理里。
他深吸一口气,那饱含水汽的寒意仿佛无数细小的冰针,瞬间刺入肺腑,激得他喉头发紧,一股冰冷的铁锈味在口腔弥漫。剑门关——这座被无数文人墨客咏叹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下雄隘,此刻在薄雾的缠绕下,其陡峭如刀劈斧削的绝壁更显狰狞可怖。
雾气并非死物,它们被山坳间穿行的、带着哨音呜咽的冷风裹挟着,如同无数条有生命的惨白溪流,无声地漫过锯齿状的山脊,又被那些尖锐如洪荒巨兽獠牙的岩石轻易撕裂、扯碎。
雾气散开又聚拢的瞬间,底下惨白发青、寸草不生的岩体裸露出来,在昏暗的天光下,像极了巨兽暴露在外的森森骸骨,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将军,”一个刻意压低、带着蜀地特有绵软腔调却又难掩忧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是部将李全。
李全年近四十,面庞黝黑精瘦如老树皮,一双眼睛却如同鹰隼般炯炯有神,此刻那眼神深处也蒙上了一层和雾气相似的阴霾,“这雾……来得太不是时候了,邪性得很。往日这时候,日头早该跃出山尖,金光万丈了。您看这……”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连鸟雀虫豸都哑了,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杨子钊没有回头,听声音便知是这位跟随自己南征北战十余年的老兄弟。
他只是从鼻腔里沉沉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钢锥,鹰隼般穿透稀薄翻涌、变幻莫测的雾障,死死钉在关下那片被乳白色完全吞噬、深不见底、仿佛连接着九幽的朦胧谷地。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重压感,如同冰冷的玄铁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每一次心跳都显得格外沉重。
太安静了!这死寂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心悸。
往日此刻,山间的画眉、喜鹊早已开始聒噪争鸣,林中的蟋蟀、草虫也该窸窣作响,奏响黎明的序曲。
可今日,万籁俱寂,仿佛整个天地都被这诡异的白雾捂住了口鼻,扼住了咽喉,连风掠过隘口时发出的呜咽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如同孤魂野鬼在幽谷深处的悲切叹息,更添几分不祥。
咚……咚……咚……
就在这时,声音穿透死寂,来了!
不是预想中排山倒海的喊杀,也不是撕裂寂静、宣告冲锋的尖锐号角,而是沉闷、厚重、带着某种原始洪荒力量、仿佛源自大地脏腑深处的鼓声!
如同大地深处沉睡的太古巨兽被惊醒,开始缓慢而有力、带着毁灭韵律地搏动它那庞大的心脏。
这鼓声穿透浓雾的阻隔,自谷地最幽暗、最混沌的深处传来,一声接着一声,节奏精准得如同最精密的机括齿轮咬合,单调得令人心慌意乱,却又蕴含着一种足以碾碎山河、冰冷而不可动摇的坚定力量。
每一次鼓槌落下,都仿佛不是敲在鼓皮上,而是直接砸在城头每一个守军紧绷欲裂的神经末梢,宣告着一个庞大、无情、只为毁灭而生的战争机器的步步逼近。
鼓点如同巨大的铁锤,敲打着每一个守军的心防。
“来了!”杨子钊心中警铃如同炸雷般轰鸣,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他几乎是本能地,右手五指猛地收拢,如同铁钳般死死握紧了腰间佩剑那冰凉滑腻的鲨鱼皮剑柄。
皮革摩擦发出的细微“沙沙”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清晰。
随着那如同催命符般精准敲击的鼓点,薄雾深处,影影绰绰的轮廓开始浮现。
先是模糊混沌的一线暗影,紧接着是第二线、第三线……如同从浓稠的、翻滚的乳白色沼泽中,无声无息地生长出一片移动的、由钢铁与血肉浇铸而成的死亡丛林!
士兵!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士兵!
他们沉默地踏着与鼓点完美契合的步伐,步伐沉重而统一,如同巨人的脚掌踏在脆弱的大地上,从朦胧的雾霭中一步步走向清晰,在剑门关下那片相对开阔的谷底迅速列阵。
距离尚远,城头上的守军只能凭借模糊的轮廓和隐约可见的旗帜样式,勉强分辨出大约有两三千之数。
但正是这尚存的距离,才更凸显出那脚步声汇聚成的恐怖——数千人的铁靴,每一次抬起、每一次落下,都整齐划一,发出同一个沉闷如雷的巨响:“轰!轰!轰!”
如同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正迈着毁灭的步伐,一步步无情地碾向这号称“天险”的关隘!
那脚步声本身,就是最震撼的战鼓!
轰!轰!轰!
脚步声不再是鼓点的伴奏,它本身已化作了更宏大、更震撼、更令人肝胆俱裂的雷霆!
每一次成千上万只铁靴同时踏下,关城上的碎石都仿佛在惊恐地微微跳动,守军脚下的青砖传来清晰而持续的震颤感,如同轻微却连绵不绝的地动。
没有嘶吼,没有喧嚣,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战吼都更具压迫感,如同一块巨大无比、浸透了千年寒气的铅布,沉甸甸地覆盖在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心头、肺叶上,让他们呼吸困难,血液仿佛都要凝固。
肃杀之气,凝若实质,冰冷刺骨,让关城上的温度仿佛瞬间又下降了几度,呵气成霜。
杨子钊感到自己按在垛口上的左臂,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牙关紧咬,腮帮肌肉绷起如同铁块,强行将这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压下去,眼神却锐利得如同淬了火的钢针,死死钉在关下那片沉默的钢铁洪流上:“朱雀军团……这便是裴徽那妖孽亲手调教出来的天工系精锐?”
他近些时日殚精竭虑,几乎动用了蜀地能动用的所有暗线和多年积累的人情,不惜代价收集关于这支神秘军团的情报。
他知道统兵的张巡,虽然是裴徽麾下新晋崛起的大将,资历远不如郭子仪、李光弼那些成名已久的宿将深厚,独立指挥的、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战功似乎也寥寥无几。
但此刻,亲眼目睹这沉默如渊、冷酷如铁、行动如同精密机械般的军容,他终于明白,为何富庶坚固、城高池深、粮草充足的利州城,会像纸糊的玩具一般,在短短数日之内便告陷落!
眼前这哪里是一群有血有肉的士兵?
分明是一架庞大、精密、只为高效杀戮而生的战争机器!
每一个士兵都是这机器上冰冷运转、悍不畏死的齿轮!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噬咬着他的心脏。
关城之上,原本因晨雾弥漫和敌军骤然压境而起的嘈杂议论声、紧张的喘息声、盔甲兵器无意识的碰撞声、压抑的咳嗽声,在这沉重如山、步步紧逼的脚步声和绝对的、吞噬一切的沉默面前,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迅速地减弱、消失。
最终,只剩下山风掠过隘口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尖啸,以及每个人胸腔里那擂鼓般、几乎要破膛而出的、狂乱的心跳声。士兵们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仿佛这样能抵御那无形的压力,握紧了手中被冷汗浸得滑腻冰冷的刀枪剑戟,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们的脸色在青灰的晨光下显得惨白如纸,眼神中交织着惊惧、茫然、难以置信和一种面对未知钢铁巨兽般的深深无力感。
他们大多是蜀地老兵,与凶悍的南诏蛮族在湿热瘴疠的丛林中周旋过,与啸聚山林、亡命凶悍的流寇土匪在崎岖陡峭的山道上厮杀过,自诩见过血雨腥风,闻惯了死亡的气息,练就了一身胆气。
但眼前这支军队散发出的气息,冰冷、机械、沉默、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完美的纪律性和毁灭一切的压迫感,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感到一阵阵发毛,一种面对不可抗力时的本能战栗。
不少人的手心,早已被涔涔的冷汗浸透,滑腻得几乎握不住兵器,只能下意识地在衣甲上反复擦拭。
步兵方阵在关下肃立,沉默如山,唯有那沉重的呼吸汇聚成低沉的、如同闷雷滚过天际般的声响,隐隐传来。
轰隆隆隆——
更大的、如同闷雷贴着地面滚动、又似江河决堤般的轰鸣声,从远处山谷深处汹涌传来!
这声音与步兵的沉重步伐截然不同,那是无数密集而急促的马蹄,如同狂暴的铁锤,狠狠地、持续不断地、带着毁灭性的节奏叩击着大地!
脚下的关城震颤得更厉害了,甚至能听到城墙缝隙里细微的尘土簌簌落下,簌簌作响。
没过多久,一队队剽悍绝伦的骑兵,如同从地狱熔炉中奔涌而出的黑色铁流,悍然冲破薄雾的最后一层阻隔,风驰电掣般席卷而至!
马蹄翻飞,卷起泥泞的土块和碎草,铁甲铿锵碰撞,在稀薄雾气中反射着幽冷致命的寒光。
他们动作迅捷如电,冲锋队形却严整如磐石,在步兵方阵后方迅速展开,形成一道更具冲击力、机动性和毁灭性的钢铁屏障。
骑兵的出现,瞬间给这支原本就沉默如山的死亡大军,注入了雷霆万钧般的狂暴能量,那冲天的煞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一面巨大的、在灰白雾气中依然灼目刺眼、仿佛燃烧着不灭火焰的战旗,在骑兵阵中陡然升起,猎猎狂舞!
赤红如血的底色上,一只振翅欲飞、周身缠绕着熊熊烈焰的神鸟朱雀,绣工精湛,翎羽毕现,仿佛要挣脱布帛的束缚,发出清唳,直冲九霄!
旗面翻卷,那朱雀锐利的双眸似乎闪烁着妖异而威严的光芒,冷冷地俯视着剑门雄关。
旗下,一个身披玄黑色重甲、身形挺拔如标枪的将领端坐于一匹神骏异常、通体乌黑如墨、唯有四蹄雪白的巨马之上。
他头盔下的面容看不真切,但那渊渟岳峙、气度沉凝如山岳的气场,隔着遥远的距离和雾气,依旧如无形的浪潮般汹涌地冲击着关城,带着主宰生死的威严。
即使看不清面容,那统帅千军、睥睨天下的磅礴气势,已让城头守军感到窒息。
“张巡!那便是朱雀军的大将军张巡?!”杨子钊竭力睁大双眼,眼角的皱纹因用力而深刻如刀刻,几乎要裂开。
他努力前倾身体,试图穿透那该死的距离和依旧顽固残留的雾气的阻隔,看清那个即将决定蜀地千万生灵命运的死敌面容。
但除了一个模糊而坚毅、如同山岳般的轮廓,他什么也看不清!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焦灼瞬间攫住了他,他心中暗恨,几乎要挥拳砸向冰冷的城墙:“若有望远镜该多好!若有望远镜……”
他曾在蜀王府的秘档中见过关于天工之城制作“千里眼”的只言片语,那神奇的造物能将十里之外的景物拉至眼前,纤毫毕现!
此刻若能有一具,便能洞悉敌酋的一举一动,判断其意图!这念头如同毒蛇噬心,让他更加烦躁。
关下的张巡,仿佛隔空感应到了城头上那两道灼热、焦躁、充满恨意与探究的目光。
他从容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漠,放下了手中那支闪烁着黄铜光泽、镜筒细长、雕刻着精密云纹的单筒望远镜——这自然是天工之城最新的杰作,造价昂贵,仅配发给军团主将及核心斥候。
透过那两片由水晶精心打磨的镜片,他清晰地看到了城头上杨子钊那焦虑张望、眉头紧锁如同沟壑、写满凝重与不屈的面容,甚至能看清对方紧握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颤抖的手。
一丝微不可察、近乎冷酷的弧度,在他线条刚硬、如同岩石雕刻般的嘴角边一闪而逝,如同冰封湖面上掠过的一道凛冽寒光。
随即,他沉稳地抬起了带着精钢鳞片手套的右手,简洁、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向前一挥。
动作不大,却如同挥动了命运的闸刀。
“呜——呜——呜——”
沉闷如大地心跳的鼓声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利刃斩断!
取而代之的是三声嘹亮、悠长、仿佛能刺破苍穹、撕裂灵魂的号角长鸣!
这号角声异常清晰、穿透力极强,仿佛并非来自谷底,而是在每一个守军的耳边、颅腔内直接吹响!
瞬间撕裂了山间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音在陡峭如刀削斧劈的群峰之间反复回荡、碰撞、叠加,形成一片宏大、悲怆、带着金属震颤的声浪,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和心神!
杨子钊心头剧震,如同被重锤击中!
他凝神细听,捕捉着每一个音符。
那号角并非简单的进攻信号,而是在吹奏一首完整的、气势磅礴的曲子!
曲调初起时平缓而低沉,带着一种深沉的、仿佛源自大地血脉深处的悲怆,如同白发苍苍的母亲在寒风中送别远行的儿郎,又似壮士诀别故土时回望家园的最后一眼,每一个音符都沉甸甸地压在听者的心头,充满了离别的哀伤;
渐渐地,音调陡然拔高,如同孤鹤唳天,节奏骤然加快,号角声中仿佛凭空注入了金铁交鸣的铿锵、战马奔腾的嘶鸣、刀剑破风的锐啸、战旗猎猎的狂响!
一股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踏破山河的壮烈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流,带着无坚不摧、玉石俱焚的疯狂意志,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
他并不知道,这正是那位以铁血手腕席卷天下、被世人敬畏或诅咒的天授皇帝裴徽,御笔亲题、亲自谱曲,勒令朱雀军团人人习唱、融入骨髓的军歌——《精忠报国》!
这旋律本身,便灌注了裴徽那铁血与狂热、忠诚与毁灭交织的滔天意志!
就在号角声攀至最高峰,那悲壮与激昂的情绪几乎要撑破胸膛,如同火山喷发前最后的蓄力,即将如潮水般回落之际——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数百面战鼓如同蛰伏在深渊中的太古巨兽同时苏醒、狂怒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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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点不再是单调的催进,而是骤然爆发出密集如盛夏倾盆暴雨般的轰鸣!
沉重、短促、狂暴的鼓槌如同冰雹般狠狠砸落在紧绷的牛皮鼓面上,带着排山倒海、摧枯拉朽、碾碎一切的气势,精准无比地砸落在号角声的每一个转折、每一次低回、每一处情感宣泄的节点之上!
鼓声与号角声不再分离,它们完美地交织、融合、激荡、共鸣!
形成了一场撼天动地、足以令灵魂震颤崩裂的宏大战争交响!
那曲调中蕴含的悲壮、决绝、一往无前、舍生忘死、玉石俱焚的疯狂意志,如同无形的精神狂潮,化为亿万根无形的钢针,狠狠刺入关城上每一个守军的心神深处!
不少意志稍弱的士兵脸色煞白如死人,双腿发软打颤,几乎要瘫倒在地,手中的兵器“哐当”落地,眼神涣散。
“杀!”
“杀!!”
“杀!!!”
就在这精神冲击达到顶点、守军心神摇撼的瞬间,那沉默如山、压抑如渊的步兵方阵,如同积蓄了万载能量、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
整齐划一、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天空都撕裂、将群山都震塌的“杀”声,如同九霄落下的灭世雷霆,骤然在谷底炸响!
这声音汇聚了数千人凝聚到极致、近乎燃烧灵魂、献祭生命的战意和杀气,直冲云霄!
连关城上的砖石都似乎在这怒吼中簌簌发抖,灰尘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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