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毒酒?祭仲的诞辰是你最后的忌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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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宫大殿,青铜冰鉴散发的寒意也驱不散那股无形的粘稠滞涩。新任郑厉公端坐于高高的王座之上,冕旒的玉串垂落,半遮住年轻脸庞上的阴霾。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大殿中央那一道身影上——祭仲身着簇新繁复的太宰朝服,正有条不紊地陈奏着边境军粮转运诸事。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敲在鸦雀无声的朝堂上,敲在群臣俯首低垂的颈项间。
“……故臣奏请,即日调三军司库所藏半岁之粟,于五月前运抵制邑边塞,不容有失!”祭仲的声音甚至没有太多起伏,不是请示,是宣告。话音落下,他略略抬起眼皮,目光穿过晃动的玉串缝隙,不轻不重地扫向王座深处。那不是臣属该有的敬畏探寻,而是一种等待最终批复、乃至带着几分审视意味的平静注视。仿佛整个郑国运行的齿轮,都捏在他掌中榫卯里转动。
王座上的厉公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又松开,宽大的玄色袍袖微微颤动。他喉结艰难地滑动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已被强行压制得平稳无波,唯余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太宰所虑……周详。便依……卿意。”那声称呼“卿”字,仿佛带着沉铅般的重量。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宫灯芯爆开的细微哔剥声。祭仲这才施施然躬身:“谢君上!”宽袍大袖垂落,遮住了他嘴角那丝一闪而逝的、几近无形的轻蔑纹路。
退朝后,沉重的宫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白炽的阳光。光线幽暗的长廊仿佛没有尽头,侍从都被远远摒退。厉公独自一人,步履迟缓,走向后宫深处的林苑。阳光艰难地穿过密匝的树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破碎的光斑,将那年轻的、本该意气风发的面容切割得阴晴不定。他扶住一株虬枝盘绕的老榕树干,冰凉的树皮触感从掌心渗入心肺深处。
“祭仲……”两个字从齿缝间挤出,带着淬毒的寒气。浓重的阴影笼罩着他的半张脸,那双本应明亮的眸子,此刻盛满了被无形枷锁桎梏的阴鸷和不甘,如同深潭中挣扎的困兽。
角落里,一道身影鬼魅般闪出,悄无声息地跪伏在厉公脚边碎影里。正是祭仲的女婿,雍纠。他平日里卑微谨慎、在岳父威势下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奴才相消失无踪,此刻脸上却燃烧着一种狂热躁动的欲望,眼睛深处闪烁着跃跃欲试的毒光。
“臣……有死罪之言,不得不奏!”雍纠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祭仲老贼!仗拥立之功,视朝堂为家宅,视君上如傀儡!今日殿下于朝堂隐忍,臣于殿下座后……”他故意停住,观察着厉公的反应。
那只扶着树干的手,手背上青筋骤然暴凸!
雍纠心中狂喜,毒液倾泻得更畅快:“臣日夜煎熬!恨不能生啖其肉!替君分忧!”他猛地将额头用力砸在冰凉的石板上,“臣愿除此国贼!”
王座阴影下的厉公霍然转身,深潭般的眸子死死攫住雍纠:“计将安出?”声音压抑得可怕。
“太宰……”雍纠抬起布满亢奋红丝的眼睛,脸上肌肉因激动而微微抽搐,“寿辰就在月望(十五)!”他声音更低、却字字如钩,“臣乃其婿,贺寿献酒,天经地义!臣……臣已得无色无味之烈鸩,只需一滴,入玉液琼浆……”他喉头滑动,仿佛已看到那画面,“殿下但观宴上,祭仲必当场……七窍流血,顷刻毙命!兵不血刃,此贼即除!大权尽归殿下所有!”
幽暗的林苑里,时间仿佛凝滞。厉公盯着眼前这张被权力欲烧灼得近乎疯狂的脸,沉默了许久。那眼光深不可测,像是在称量一条毒蛇的斤两。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的那份沉冷,让雍纠狂热的心跳都滞了一下:“祭仲待你不薄,更系汝妻之父……如此毒计,汝……当真下得去手?” 与其说是质疑,不如说是一种冷酷的试探。
雍纠脸上那点残余的血色骤然褪得一干二净,随即又被更强烈的怨毒和狂热染红。他扭曲着脸孔,声音里充满了被长久压抑后爆发的刻毒:“臣……为殿下之臣!非他祭府之奴!昔日他门下阿猫阿狗,皆因裙带平步青云!独有我雍纠!”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淬着恨意,“守此小小下僚之职!日日看人眼色!如同猪狗!他祭仲既视我如粪土,我又何必念他翁婿之情?!”他重重叩首,额头撞击石板的声音在死寂的林苑中异常清晰,“臣唯赤心一片,效忠君上!除此逆贼,臣万死不辞!望殿下成全!”
那刻毒的誓言在枝叶的阴影里回荡,带着怨鬼的诅咒气息。厉公的脸一半在破碎的阳光里,一半浸在浓稠的阴影中,眼神明灭不定,像扑朔的鬼火。他忽然极轻、极冷地嗤笑了一声。那笑声听不出是嘉许还是嘲弄。
“既如此……”厉公俯视着脚边这条主动献身的疯狗,声音低沉却带着掌控全局的威压,“卿若能替寡人除此心腹大患……”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仿佛淬过寒冰的利刃,缓慢而清晰地扎入雍纠贪婪的耳中,也扎入他狂跳的心口:“寡人拜你……为正卿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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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卿!位列三公!雍纠全身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随即爆发出令人心季的狂喜光芒!他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巨大的野心瞬间吞噬了理智!他深深叩首,额头狠狠砸在冰凉的石板上,声音因激动而撕裂般尖利:“谢主隆恩!臣——万死不辞!”
暮色四合,雍府内室烛影幢幢。案上铜兽香炉吐着稀薄的烟气,掩盖不了房中一种怪异的沉闷。雍纠归家,脸上的潮红亢奋尚未完全褪去,脚步却带着虚浮的雀跃。祭氏,祭仲唯一的女儿,默默在旁为他换下厚重的朝服。她动作轻柔一如往常,低垂的眉眼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出几分柔弱的倦意。
“夫人……”雍纠的声音有些发飘,带着一种强压兴奋的喘息,他转身抓住祭氏的手腕,那力道稍显粗鲁,与素日里的温存判若两人。烛光映着他闪烁不定的眼睛,“今日……朝堂之上,为夫做了一件大事!只为替你、替我们……争一口气!”
祭氏抬起眼,眸子里映着烛光,清澈得像是没有一丝涟漪的深潭。她没有急于抽回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丈夫那张因过度兴奋而微微痉挛的脸庞。
“你父……”雍纠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压低的声音因紧张和急切而变形,眼神却透着一种骇人的灼亮,“他……他待我如草芥!更视你母家雍氏若无物!我……再也不能忍了!”他突然加重语气,猛地将祭氏拉近一步,“君上亦深恶其专!今日密诏于我,命我……”他喉咙深处滚出一个蛇信般嘶嘶的、裹挟着死亡气息的字眼,“……在你父亲寿宴之上,以鸩酒……送他归西!”
祭氏的手腕在他掌心猛然一颤!那冰凉皮肤的细微抽动清晰异常。她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剧烈地扇动了一下,随即抬起眼。雍纠看到的不是预料中的惊惧或愤怒,那双清澈的眸子深处,仿佛幽潭之下骤然卷起无声的漩涡,有惊涛骇浪一掠而过!但她紧抿的唇线,却瞬间紧绷如弦。她没有失声尖叫,只是那被雍纠攥着的手腕,凉得彻底。
“你……”雍纠紧紧盯着妻子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混合了试探、残忍和一丝病态掌控欲的渴盼,“你……意下如何?”
祭氏的目光缓缓垂下,落到雍纠因为激动而暴起青筋的手背上,没有立刻回答。烛火“啪”地爆开一个微弱的灯花,将她低垂的脸颊映得半明半暗。她用力抽回手,那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却又异常平静,声音轻得如同叹息飘过烛影的摇晃:“妾……妾身既已嫁入雍氏,自然……”她抬起头,直视着雍纠那双燃烧着贪妄之火的瞳孔,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被烛光熏染的、近乎虚幻的柔顺微笑,“……从一而终。夫为妻纲,此乃古礼。夫君欲行之事,便是妾身所行。妾……不敢违抗。”
那“不敢违抗”四字,被她吐得极轻,如同雪片落在滚烫的烙铁上,瞬间消失,却留下刻骨的寒意。雍纠眼中的疯狂瞬间被无边的满足和得意冲溃!他狂笑一声,一把将祭氏搂入怀中,炙热的气息喷在她冰凉的脸颊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待大事一成……你我共享荣华!”
他全然沉浸在自己描绘的辉煌图景里,丝毫未曾察觉怀中妻子那看似柔顺贴合的躯体深处,是何等的僵冷。更未留意到,祭氏被他紧紧箍在怀里时,那双低垂着的、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汹涌着无声无息、却足以吞噬一切的血色风暴。
翌日清晨,祭府后苑一处幽闭的轩室内,弥漫着草药苦涩微甘的浓郁气息。雕花窗格滤下稀薄的晨光,尘埃在光束中无声沉浮。祭氏的母亲,雍姬,这位曾是郑伯寤生宠妃、如今在祭府内深居简出的妇人,正半倚在锦衾堆叠的矮榻上,手中无意识地捻着一串温润的青玉佛珠,眼神却有些空茫地望着窗外。
祭氏屏退了所有侍女,步履无声地走到母亲榻前。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默默跪坐下来,身体绷得笔直。光影切割着她清瘦的侧脸,那双昨夜深潭般平静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惊涛骇浪过后的余悸和一种摇摇欲坠的苍白。
雍姬终于察觉女儿的异常,停下捻动佛珠的动作,那双看透宫闱倾轧无数沉浮的眼睛落在祭氏脸上:“孩儿?脸色如此苍白?可是病了?还是……受了他委屈?”
祭氏猛地抬起眼!那眼底的惊惶和无助再也无法掩饰,如同濒临断崖的小鹿。她伸出手,死死抓住母亲垂落的衣袖一角,冰凉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喘息了几口,她仿佛是拼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那个重逾千斤的问题:“娘……”声音带着极致的颤抖,“女儿……女儿心中大乱!只问娘亲一句:这世上……是……夫为亲?还是……父亲为亲?!”
“嘶啦!”雍姬手中那串青玉佛珠被骤然扯断!圆润的青玉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弹跳着四散滚开!如同祭氏猝然撞碎的心湖。
雍姬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她如同被尖针刺穿心脏,枯瘦的手猛地反握,指甲几乎嵌进祭氏腕上的皮肉里!那力道之大,让祭氏痛得低呼出声。雍姬猛地直起身,身体前倾逼近女儿,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庞此刻因极度的恐惧和某种被彻底触动的本能而变得异常狰狞,眼神凌厉如刀,直直劈入祭氏脆弱的眼底!声音因急切的骇异而陡然拔高,尖利得几乎撕裂这片死寂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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