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9章 磷火舔开忠骨色,大荒沉夜照孤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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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换了一件干净的官袍,却发现前襟的血痕怎么也洗不掉,像刻在了布上,也刻在了他的心里。他想起秦飞说的话,三日后陛下生辰,是翻案的最好时机。他必须做好准备,不能有丝毫差错。

他走到书房门口,看见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远处的忠烈祠方向,隐约传来钟声,很沉,却很有力量。他知道,那是秦飞在为谢渊祈福,也是在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李仁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府邸。街上的百姓已经开始忙活了,看见他,都停下脚步,对着他躬身行礼。他知道,百姓们都在等一个公道,等一个为谢渊昭雪的日子。他握紧了拳头,心中默念:“谢太保,等着我,我一定不会让你白死。”

第六节 早衙

走到午门时,秦飞已经在等他了。秦飞穿着玄夜卫的制服,脸色很沉:“李侍郎,魏进忠那边有动静了,他让石崇去收买北元使者,想让使者翻供。”李仁皱眉:“使者现在在哪?”秦飞道:“在玄夜卫北司的密牢里,我派了人看守,很安全。”

“那就好。”李仁松了口气,“刘玄首辅那边怎么样了?贺表准备好了吗?”秦飞点头:“首辅大人凌晨就入宫了,贺表已经准备好了,罪证都夹在里面。陛下一向信任首辅,应该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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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进午门,遇见了礼部尚书王瑾。王瑾是魏进忠的人,锦袍玉带穿得齐整,手里把玩着玉扳指,看见他们,皮笑肉不笑地说:“李侍郎,昨夜监斩辛苦了。谢逆伏法,真是大快人心啊,陛下都夸你识大体。”他说话时,嘴角的笑纹都透着虚伪,李仁没理他,径直走了过去——他闻到王瑾身上的熏香,和魏进忠府里的一模一样,这股香,脏了谢渊的血。

到了奉天殿,百官已经站好了队列。李仁站在兵部的位置上,目光紧紧盯着殿门。过了一会儿,陛下的仪仗到了,萧桓坐在龙椅上,脸色很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朝会开始,先是各部尚书奏事。李嵩奏报吏部考核的情况,王瑾奏报先帝陵寝的祭祀安排,都避而不谈谢渊的事。李仁知道,他们是在等魏进忠开口,想看看陛下的态度。

终于,魏进忠出列,躬身道:“陛下,谢逆已伏法,其党羽秦飞、张启等人,仍在暗中活动,恐有不轨之心,恳请陛下将他们拿下,以绝后患。”他的话音刚落,秦飞立刻出列:“陛下,臣冤枉!魏提督所言,纯属构陷!”

萧桓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没有说话。这时,刘玄出列,手持贺表:“陛下,今日是陛下生辰,臣有贺表呈上,另有机密要事,恳请陛下御览。”李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萧桓让太监接过贺表,慢慢打开。李仁看见陛下的脸色,从平静到凝重,再到愤怒。当陛下看到夹在贺表中的罪证时,手指微微颤抖,猛地把贺表拍在案上:“魏进忠!你好大的胆子!”

魏进忠脸色惨白,跪倒在地:“陛下,臣冤枉!这是刘玄等人伪造的证据,他们是为谢渊报仇!”萧桓冷笑:“冤枉?传北元使者上殿!”李仁知道,胜利的天平,终于开始倾斜了。

第七节 对质

北元使者被玄夜卫带了上来,他裹着厚毡,却还是抖得像筛糠,一见魏进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磕出青印,连连磕头:“陛下饶命!是魏进忠让小人联系北元可汗,说只要北元出兵牵制边军,他就割让北疆三州,还送了六十万石粮饷作为定金!那粮饷是用麻袋装的,印着镇刑司的戳记,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

“你胡说!”魏进忠嘶吼着,想冲上去打使者,却被玄夜卫的校尉按住。“陛下,这胡狗是被秦飞收买了,故意污蔑臣!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会通敌叛国!”

秦飞拿出私印模子和粮饷账册:“陛下,这是魏进忠的私印模子,与使者供词上的印鉴完全吻合。这是镇刑司的粮饷账册,记录着六十万石粮饷的去向,都送到了北元的大营!”

张启也出列,递上勘验文书:“陛下,经玄夜卫文勘房核验,谢太保‘通敌’的密信,墨痕与纸质不符,是用三年前的旧纸伪造的,伪造者刘百户已被魏进忠灭口,尸体已找到,身上有镇刑司的刑伤。”

证据确凿,魏进忠再也说不出话,瘫倒在地上。李嵩、王瑾等人吓得面如土色,纷纷跪倒在地:“陛下,臣等失察,还请陛下恕罪。”萧桓的目光扫过他们,冷冷地说:“此事与你们无关,但日后若再结党营私,休怪朕无情。”

李仁出列,躬身道:“陛下,谢太保蒙冤而死,其忠勇可昭日月,其功绩可载史册。恳请陛下为谢太保昭雪,以慰忠魂,以安民心。”秦飞、刘玄等人也纷纷跪倒:“恳请陛下为谢太保昭雪!”

萧桓沉默了很久,目光落在殿外的天空上。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传朕旨意,追赠谢渊为忠烈公,赐谥文忠,以国礼安葬。魏进忠通敌构陷,罪证确凿,打入天牢,交由三法司会审!”

听到这话,李仁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想起了昨夜刑场上的血,想起了谢渊临刑前的嘱托,想起了百姓的哭声。谢渊的冤屈,终于得以昭雪,这一切,都值了。

朝会结束后,李仁走出奉天殿。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很暖,却让他想起了谢渊当年在德胜门城楼上的笑容。他从袖中拿出那半块兵符,对着阳光看,兵符上的“宣府卫”三个字,格外清晰。他知道,谢渊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到欣慰。

第八节 棺前

李仁奉旨主持谢渊的葬礼。他来到忠烈祠,谢渊的尸身已经入棺,棺木是用上好的檀香木做的,是陛下特批的,木纹清晰,还带着新刨的木茬香。他走到棺前,手指抚过棺盖,上面刻着“忠烈公谢渊之柩”七个字,是他昨夜在书房,蘸着研了三遍的墨写的,墨迹浓得像血,渗进木缝里。

秦飞走到他身边,递过来一本《北疆防务考》:“李侍郎,这是谢太保的原稿,我从他府中取来了。上面的批注,都是他对北疆的牵挂。”李仁接过书,翻开第一页,就看见谢渊写的“致君尧舜,泽民四方”八个字,力透纸背。

“谢太保的幼子,我已经派人接到京里了。”秦飞的声音很轻,“孩子才五岁,还不知道父亲已经不在了,我告诉他,他父亲去守北疆了,等他长大了,父亲就回来了。”

李仁点点头,眼泪又流了下来。他想起谢渊当年说“等北疆太平了,就回家陪孩子”,如今北疆太平了,谢渊却再也回不去了。他对着棺木深深鞠躬:“谢太保,你的孩子,我们会照顾好;你的北疆,我们会守好;你的冤屈,我们已经为你洗清了。”

刘玄也来了,他拄着拐杖,走到棺前,老泪纵横:“贤弟,是我来晚了,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如今奸人伏法,你可以安心了。”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这是你当年写给我的信,说‘若有一日我蒙冤,你定要为我昭雪’,我做到了。”

百官也纷纷来到忠烈祠,为谢渊送行。李嵩、王瑾等人站在最后面,脸色很难看。李仁没理他们,他知道,这些人迟早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百姓们也来了,挤满了忠烈祠的院子,连城墙根都站满了人。他们手里拿着纸钱、素色绢花,还有人捧着刚蒸好的麦饼,说是给谢大人“路上当干粮”。对着棺木深深鞠躬时,哭声震天,却没人敢喧哗。有个老妇把那包棉絮轻轻放在棺前,棉絮里还裹着一颗晒干的红枣,哭着说:“谢大人,您当年给我的棉絮,暖了三个冬天,这颗枣是那年您给的,我留到现在,您在那边,别冻着,别饿着。”

李仁主持了葬礼仪式,当棺木被抬出忠烈祠时,他走在最前面,像当年谢渊带着他们凯旋一样,腰杆挺直。阳光照在棺木上,泛着金色的光芒,像谢渊的丹心,永远照亮着这片江山。

走到刑场时,李仁让棺木停了下来。他对着刑场的方向,对着那片曾染过谢渊鲜血的冻土,深深鞠躬:“谢太保,这里的血,我们已经为你洗净;这里的冤,我们已经为你昭雪。你可以安心地去了。”风卷着纸钱的灰烬飘过,落在他的官帽上,像谢渊当年拍在他肩上的雪。

第九节 路祭

棺木重新启程时,晨光已漫过街角的槐树。李仁走在棺侧,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昨夜在刑场外围送行的百姓,此刻竟自发跟了上来,手里捧着自家蒸的麦饼、温的茶水,悄悄塞进玄夜卫校尉的手里。“给谢大人送送路,”有个穿粗布短褂的汉子红着眼说,“当年他在豫州放粮,我娘才活下来。”

秦飞策马在旁,低声对李仁道:“户部陈侍郎派人送来了奠仪,还有他亲手写的挽联,说‘忠魂昭日月,浩气满乾坤’。”李仁点头,陈忠当年因核查粮饷被魏进忠打压,是谢渊力保才留任,如今这份心意,既是敬谢渊,也是敬公道。

行至德胜门时,城门校尉领着一众守军在道旁跪拜,为首的校尉举着一面褪色的军旗——那是当年谢渊率军大破北元时的帅旗,旗角虽残,“保境安民”四个大字仍清晰可辨。“谢太保当年就在这城楼上,亲手把这面旗插上去的!”校尉哽咽着,将军旗轻轻靠在棺木旁,“如今旗还在,太保却……”

李仁伸手抚过军旗上的弹痕,那是北元火炮留下的印记,谢渊曾指着这道痕对他说:“每道伤都是功勋,也是警醒——江山守不住,这痕就成了耻辱。”他对着守军拱手:“诸位放心,谢太保的旗,我们会替他扛下去。”

路过国子监时,数十名学子捧着竹简跪在路边,齐声诵读《出师表》。“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琅琅书声震得李仁眼眶发热,谢渊曾兼任国子监祭酒,每半月必来讲学,这篇《出师表》,是他最常念的。

有个年幼的学子捧着一卷手抄的《北疆防务考》,走到李仁面前:“李侍郎,这是学生抄的谢太保的书,求您替我放在他棺前。”李仁接过书,指尖触到学子冻得发红的手,那卷书的纸页边缘都磨毛了,显然是反复翻看的结果。“我一定送到。”他郑重承诺。

行至半途,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带着人赶来,手里捧着一叠卷宗:“李侍郎,这是魏进忠构陷谢太保的完整罪证,还有他克扣粮饷的明细,我已经整理成册,呈给三法司了。”他将卷宗递给李仁,“刘百户的尸身勘验报告也在里面,致命伤是镇刑司的独门刑具所致,铁证如山。”

李仁翻看卷宗,看到“六十万石粮饷入北元大营”的记录时,指节攥得发白。谢渊当年在朝堂上拍案怒斥魏进忠“食君之禄,叛国之实”,如今字字应验。他将卷宗交给身后的亲信:“妥善收好,这是谢太保的清白,也是边军的血泪。”

送葬的队伍越走越长,从最初的玄夜卫、百官,渐渐变成了绵延数里的人龙。百姓们自发地在路边摆上香案,点燃纸钱,连平日里闭门的商铺,也都摘下幌子,以示哀悼。李仁看着这一幕,突然懂了谢渊说的“民心是根”——即便权奸能蒙蔽圣听,能斩落忠良的头颅,却永远捂不住百姓的嘴,压不住民心的秤。

日近正午,队伍终于抵达忠烈祠。李仁抬头望去,祠前的石狮子旁,刘玄正拄着拐杖等候,他身后,是早已布置好的灵堂,“忠烈千秋”的匾额高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十节 安魂

棺木被缓缓抬入忠烈祠,放置在灵堂中央。李仁亲自上前,揭去棺盖上的素布,露出“忠烈公谢渊之柩”七个苍劲的大字——这是他昨夜在书房,含泪写下的,每一笔都带着对谢渊的敬仰与愧疚。

秦飞将那面德胜门的帅旗,挂在棺木左侧;张启把学子抄录的《北疆防务考》,放在棺前的供案上;刘玄则将那封谢渊当年写给他的信,点燃后放在香炉旁,“贤弟,你的冤屈洗清了,这些话,你在天有灵,听着吧。”

李仁从袖中取出那半块兵符,轻轻放在供案中央。兵符上还残留着谢渊的体温,也带着刑场冻土的寒凉,像谢渊跌宕的一生——既有着永熙帝托孤的荣光,也有着蒙冤赴死的悲凉。他对着棺木躬身:“谢太保,你的兵符,我替你守着;你的防务考,我替你推行;你的心愿,我替你完成。”

这时,管家领着一个穿素衣的孩童走进来,那是谢渊的幼子谢允。孩子刚被接到京里,还不知父亲已逝,看见棺木,怯生生地拉着李仁的衣角:“李叔叔,我爹呢?秦叔叔说他去守北疆了。”

李仁蹲下身,忍着泪,指着供案上的兵符:“你爹是大英雄,他去守更重要的地方了。这是他的兵符,以后你要像他一样,拿着它守护江山。”谢允似懂非懂地点头,伸手摸了摸兵符,“我知道,爹说过,兵符是用来保护百姓的。”

刘玄走过来,摸了摸谢允的头:“孩子,以后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受委屈。你爹的学问,我教你;你爹的风骨,你要学。”他看向李仁,目光坚定,“我们不仅要为谢渊昭雪,还要让他的精神传下去。”

百官依次上前祭拜。吏部尚书李嵩、礼部尚书王瑾等人,站在人群末尾,神色尴尬。李仁瞥见他们,没有说话——他知道,三法司的卷宗已经呈上,用不了多久,这些依附魏进忠的奸佞,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祭拜完毕后,李仁走到灵堂外,秦飞跟了上来:“李侍郎,陛下派太监来传旨,说三日后亲自来忠烈祠祭拜谢太保,追赠的‘忠烈公’金印,已经在铸造了。”李仁抬头望向天空,正午的阳光刺眼,却让他觉得无比清明。

他想起昨夜刑场的寒夜,想起谢渊颈血溅落的瞬间,想起自己攥着佩刀的颤抖。那时他以为天要塌了,如今才明白,忠良的血从不会白流——它会浸透冻土,滋养出公道的花;它会照亮黑暗,唤醒沉睡的良知。

玄夜卫的校尉来报,魏进忠在天牢中已供认不讳,连带着李嵩收受黄金、王瑾挪用祭祀银两的事,都一并招了。李仁点点头,没有太多意外——当民心倒向忠良,当证据摆在眼前,再坚固的权网,也终会被撕开。

他重新走进灵堂,跪在谢渊的棺前,深深叩首。“谢太保,”他轻声说,“德胜门的烽火还在,北疆的寒风还吹,但你的忠魂,已经安了。以后的路,我们陪你走。”供案上的香烛燃得正旺,烟气袅袅上升,像谢渊从未远去的身影,笼罩着这片他用生命守护的江山。

灵堂外,百姓的哭声渐渐变成了低语,学子们的书声再次响起,与忠烈祠的钟声交织在一起,在正午的阳光中,久久回荡。

片尾

寒夜的刃,曾斩落忠良的颈;破晓的光,终照清蒙尘的心。德佑三年的那个庚申夜,刑场冻土吸尽的血,是谢渊“致君尧舜”的赤诚,是李仁“守土安邦”的执念,也是百姓藏在袖中未敢哭出声的哀思。那半块磨圆的兵符,记着永熙帝的托孤,记着宣府卫的烽火;那本泛黄的《北疆防务考》,写着边军的寒衣,写着粮饷的斤两;那包旧棉絮,裹着赈灾的暖意,裹着民心的重量。魏进忠的铁镣锁不住真相,李嵩的笙歌盖不住哭声——当谢渊的牌位入忠烈祠的那一刻,寒夜终散,丹心不灭,就像德胜门的晨光,总会穿透迷雾,照亮江山。

卷尾

大吴官制设玄夜卫掌监察,置三法司主刑狱,立内阁辅朝政,本为“制衡”二字,却曾因权奸弄权而失序,因忠良舍身而复位。谢渊之忠,非独忠君,实忠天下——他拒黄金、劾贪腐、守北疆,官至太保仍怀“冬衣加絮”的细碎之心;李仁之义,非独念旧,实念苍生——他持法刃而心泣血,藏罪证而蹈险途,监斩台上仍守“官身需全”的律法之刚。

此二人证:朝堂之清明,不在仪仗之盛,在贤臣之骨;江山之安稳,不在疆域之广,在初心之纯。谢渊的幼子终会知晓父亲的荣光,李仁的笔墨终会载入史册,而那“守土”佩刀的铭文、忠烈祠前的香火,都在诉说一个亘古不变的理:官帽可弃,初心不可负;生命可殒,丹心不可凉。这,便是大吴江山最坚实的根基,也是代代相传的魂魄。

那老妇捧着棉絮上前,轻轻放在棺木旁,哽咽道:“谢大人,您看,天放晴了,那些坏人都要遭报应了。”几个穿着儒衫的学子也走上前,对着棺木行跪拜礼,高声念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是谢渊当年在国子监讲学时,对他们说过的话。

李仁看着这一幕,眼眶又热了。他想起昨夜刑场的寒星,想起谢渊颈血溅在冻土上的闷响,想起自己攥着“守土”佩刀时的颤抖。那时他以为天塌了,以为忠良的血只能白流,如今才懂,谢渊说的“民心是根”从不是虚言——这满城百姓的哀思,就是最硬的骨头,最亮的光。

秦飞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李侍郎,三法司那边传来消息,魏进忠供出了李嵩、王瑾收受他贿赂的证据,陛下已经下旨,将他们革职查办,抄没家产。”李仁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德胜门——城楼的轮廓在晨光中清晰起来,像谢渊挺直的脊背。

“谢太保当年说,德胜门是大吴的门户,守好它,就守好了百姓。”李仁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今门户干净了,他也该瞑目了。”他抬手,轻轻拂去棺盖上的一片落叶,仿佛怕惊扰了棺中人的安眠。

送葬的队伍继续前行,百姓们自发地跟在后面,从刑场一直延伸到忠烈祠的方向。有人提着粥桶,给送葬的人递上热粥;有人举着白纸灯笼,灯笼上写着“忠烈”二字,在晨光中依旧醒目。李仁走在棺木左侧,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像当年跟着谢渊在德胜门巡城时一样。

路过玄夜卫北司时,张启带着一众文勘房的官吏在路边跪拜,手里捧着那卷证明谢渊清白的文书。“谢太保,罪证已明,奸佞伏法,您的忠魂,当昭日月!”张启的声音洪亮,震得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

李仁停下脚步,对着张启等人拱手:“诸位辛苦了。谢太保若知,定会感念你们的赤诚。”他想起昨夜张启在书房递给他文书时的眼神,那是和谢渊一样的、对江山的执念——正是这份执念,才让冤屈得以昭雪,让忠魂得以安宁。

回到忠烈祠时,正午的阳光正好。李仁亲手将谢渊的牌位放进祠中,牌位上“忠烈公谢渊”五个字,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他站在牌位前,将那半块兵符放在供案上,又把《北疆防务考》摊开,放在兵符旁。

“谢太保,”李仁躬身行礼,声音带着释然的颤抖,“您的兵符,我替您守着;您的防务考,我替您践行;您的幼子,我会教他读书习武,让他知道,他的父亲,是大吴最硬的骨头。”供案上的香烛燃得正旺,烟气袅袅,像谢渊从未远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