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集:宗室暗流,公子虔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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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西侧的公子虔府,常年笼罩在压抑的氛围中。朱漆大门早已失却往日荣光,门楣上的铜环蒙着一层薄薄的铜绿,若非府前那对略显斑驳的石狮子,旁人很难将这座静谧得近乎死寂的府邸,与秦国宗室中地位尊崇的公子虔联系在一起。自从多年前因触犯新法被商鞅处以劓刑,公子虔便对外闭门谢客,府中下人走路都刻意放轻脚步,连咳嗽都要捂紧口鼻,生怕惊扰了内堂那位沉浸在仇恨中的主人,整个府邸如同被一张无形的网笼罩,连风穿过庭院时,都带着几分凝滞的寒意。
这日清晨,府外却传来一阵不同于往日的动静。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府门前,车帘掀开,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甘龙身着朝服,亲自捧着一个雕刻精美的紫檀木礼盒,缓步走到门前。守门的仆役见是当朝大夫甘龙,虽诧异他为何造访这久不开门的公子府,却也不敢怠慢,急忙入内通报。片刻后,仆役躬身而出,做了个"请"的手势,甘龙整理了一下衣襟,踏着青石板路,缓缓走进这座沉寂多年的府邸。
庭院里的草木疏于修剪,枯枝败叶堆积在墙角,几株老槐树枝桠扭曲,在晨风中摇曳出萧瑟的影子。甘龙一路走来,竟未见到半个闲晃的下人,只有两侧回廊的阴影里,似有目光暗中窥视,让他莫名感到一阵寒意。穿过三道月亮门,终于抵达内堂门外,引路的仆役低声道:"甘大夫,我家主人在里面等候。"说罢便躬身退下,仿佛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甘龙深吸一口气,抬手轻叩门扉。"进来。"内堂传来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器摩擦,带着难以掩饰的阴郁。他推门而入,一股混杂着药味与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内堂光线昏暗,仅靠屋顶几片明瓦透下些许天光,使得整个空间大半都沉浸在阴影之中。公子虔便坐在内堂正中的榻上,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周身被浓重的阴影包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待甘龙走到堂中,公子虔才缓缓转过身。他脸上戴着一张打磨光滑的青铜面具,面具纹饰古朴,遮住了从鼻梁到下颌的所有部位,只露出一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睛。那双眼眸浑浊却锐利,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鹰隼,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鸷,仿佛能将人的心思看穿。"甘大夫今日前来,怕是为商鞅之事吧。"他没有多余的寒暄,一开口便直奔主题,声音里带着压抑多年的恨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甘龙早有准备,将手中的紫檀木礼盒轻轻放在旁边的案几上,而后躬身行礼:"公子慧眼,臣今日前来,确实有关乎秦国社稷与宗室安危之事,特来向公子请教。"他刻意抬高了"宗室安危"四个字的音量,目光紧紧盯着公子虔的眼睛,观察着他的反应。
公子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握着拐杖的手微微收紧。"哦?"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疑问,"如今孝公刚逝,新君未立,朝堂安稳,何来社稷安危之说?甘大夫不妨明言。"
甘龙见状,知道时机成熟,便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公子有所不知,商鞅自前往商於督造新军以来,暗中扩充兵力,如今麾下甲士已逾三万,皆是经过严苛训练的锐卒。更有甚者,臣近日得到密报,商鞅与魏国暗中勾结,书信往来频繁,似有不轨之心。"他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公子虔的神色,见那双阴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继续趁热打铁道:"新君即将登基,根基未稳。商鞅手握重兵,又心怀异志,若不及时除之,他日他若举兵叛乱,我秦国宗室之人,恐再无立足之地啊!"
"商鞅!"提及这个名字,公子虔的情绪瞬间失控。他猛地攥紧袖中的拐杖,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惨白,连带着手臂都微微颤抖起来。当年他因不遵新法而被商鞅处以劓刑,不仅失去了鼻子,更失去了宗室公子的尊严,从此只能以面具遮面,闭门不出。这份屈辱与仇恨,如同跗骨之蛆,多年来日夜啃噬着他的内心,早已深入骨髓。"当年他敢对我用刑,便是视宗室如无物,视我秦国礼法如草芥!"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嘶吼,"此仇不共戴天!"
甘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他等的就是公子虔这句话。他立刻躬身道:"公子所言极是!商鞅变法,虽让秦国国力有所提升,却也得罪了天下世族,更寒了宗室之心。如今他手握兵权,野心勃勃,若不除之,必成大患。"他话锋一转,语气愈发恳切:"公子乃宗室之长,在宗族中威望极高。若能出面联络宗室子弟,与我等世族大臣联名上书,弹劾商鞅罪状,新君念及师徒之情,又顾及宗室颜面,必会严惩商鞅。届时,不仅可报公子多年之仇,我等世族与宗室亦可重掌大权,恢复往日荣光!"
公子虔沉默了。他靠在榻上,目光投向昏暗的角落,面具下的呼吸愈发粗重,带着沉重的喘息声。多年来的隐忍与仇恨在他心中交织,甘龙的话如同火种,点燃了他心中积压已久的怒火。他知道,这是他复仇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向商鞅复仇。可他也清楚,商鞅如今权势滔天,背后又有新法支撑,想要扳倒他,绝非易事。若是失败,不仅自己性命难保,整个宗室都可能受到牵连。
内堂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公子虔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甘龙耐心等待着,他知道,公子虔心中的仇恨早已压倒了理智,做出决定只是时间问题。果然,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公子虔缓缓抬起头,眼中的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好。"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三日之后,我亲率宗室子弟入宫上书,必除商鞅!"
甘龙心中大喜,连忙躬身行礼:"公子英明!有公子出面,大事必成!臣这就回去联络各世族大臣,备好弹劾文书,三日之后,共举大事!"说罢,他又指了指案几上的紫檀木礼盒:"此乃臣为公子准备的薄礼,还望公子笑纳。"
公子虔摆了摆手,语气淡漠:"东西留下,你退下吧。"
甘龙不敢多言,再次躬身行礼后,缓缓退出内堂。看着甘龙离去的背影,公子虔眼中的决绝渐渐被浓重的恨意取代。他缓缓站起身,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向内堂深处的铜镜前。那面铜镜古朴厚重,边缘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却因常年未曾擦拭,镜面蒙着一层灰尘,显得有些模糊。
公子虔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摘下脸上的青铜面具。随着面具落地发出"当啷"一声脆响,他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彻底暴露在空气中——从鼻梁下方一直延伸到下颌,疤痕扭曲丑陋,颜色呈深褐色,如同一条爬在脸上的毒蛇,将他原本英武的面容彻底摧毁。他盯着铜镜中自己扭曲的面容,眼中充满了痛苦与怨毒,嘴唇不住地颤抖着。
"商鞅......商鞅......"他低声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血泪,"当年你毁我面容,辱我尊严,让我沦为世人笑柄。今日,我必让你血债血偿!"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迹,可他却仿佛毫无知觉,只是死死地盯着铜镜中的自己。
铜镜反射出他扭曲的面容,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多年来的隐忍与压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仇恨如同燎原之火,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他知道,从他答应甘龙的那一刻起,他与商鞅之间,便只能有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
"三日之后......"公子虔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便是你的死期!"
他缓缓捡起地上的青铜面具,重新戴在脸上,遮住那道狰狞的伤疤,也遮住了他此刻被仇恨彻底扭曲的内心。而后,他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回榻前坐下,重新陷入阴影之中。只是这一次,他周身的气息愈发阴冷,如同蛰伏的猛兽,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时刻。
内堂再次恢复了沉寂,只有空气中那股浓重的恨意,如同无形的毒素,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三日之后,咸阳宫必将掀起一场惊涛骇浪,而这场风暴的源头,便是这座笼罩在压抑氛围中的公子虔府,以及这位被仇恨吞噬的宗室公子。
与此同时,甘龙离开公子虔府后,心情愉悦,乘坐马车直奔杜挚府中。杜挚早已在府中等候,见甘龙归来,连忙上前问道:"甘老,情况如何?公子虔是否答应出面?"
甘龙捋着胡须,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不负所望,公子虔已答应三日之后,亲率宗室子弟入宫上书。有他出面,新君必然无法再偏袒商鞅!"
杜挚大喜过望,连忙道:"太好了!有宗室支持,再加上我们世族大臣联名弹劾,商鞅这次必死无疑!"
甘龙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商鞅素来狡诈,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你立刻去联络各世族大臣,将商鞅私练甲兵、暗通外敌的罪状整理成册,务必做到证据确凿,让他无从辩驳。同时,派人密切监视商鞅在咸阳的亲信,防止他们通风报信。"
"放心吧甘老,我这就去办!"杜挚连忙应道,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甘龙叫住他,语气严肃地说道,"此事关乎重大,绝不能泄露半点风声。若有任何差池,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杜挚神色一凛,郑重地点头:"甘老放心,我明白其中利害,绝不会出任何差错。"说罢,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甘龙望着杜挚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他知道,扳倒商鞅绝非易事,即便有宗室与世族联手,也未必能稳操胜券。商鞅变法多年,早已在秦国根基深厚,尤其是在军中与底层百姓中,威望极高。而且,新君虽然与公子虔有师徒之情,但毕竟是孝公选定的继承人,对新法的态度尚不明确。若是新君执意维护商鞅,他们的计划便会彻底失败。
"只能赌一把了。"甘龙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已经没有退路,多年来与商鞅的明争暗斗,早已让他与商鞅势同水火。若是不能趁新君登基、根基未稳之际扳倒商鞅,他日商鞅权势愈发稳固,他们这些世族大臣,必将被彻底边缘化,甚至可能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他抬头望向咸阳宫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三日之后,那场决定秦国未来命运的较量,便将正式拉开帷幕。而他,甘龙,将作为这场较量的推动者,与商鞅展开一场生死对决。
与此同时,商於的新军军营中,商鞅正站在高台上,望着下方操练的士兵。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士兵们的身上,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训练热情。士兵们步伐整齐,呐喊声震天动地,展现出极强的战斗力。
景虎快步走到高台上,躬身道:"君上,咸阳传来消息,甘龙近日频繁联络各世族大臣,似有异动。而且,据密探回报,甘龙昨日亲自前往公子虔府,逗留了约莫一个时辰才离去。"
商鞅闻言,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知道了。"他缓缓说道,"甘龙与公子虔勾结,不出所料。看来,他们是想趁新君登基之际,对我动手了。"
景虎脸色一变,连忙道:"君上,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率领新军返回咸阳,控制局势?"
商鞅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不可。新军乃秦国根基,岂能轻易调动?若我们擅自回师,反而会落人口实,坐实谋反的罪名。"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咸阳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从容,"他们想玩,我便陪他们玩玩。三日之后,且看他们如何兴风作浪。"
景虎心中担忧,却也知道商鞅的决定必有深意,只能躬身道:"属下明白了。君上放心,军营中的防备已经加强,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可乘。"
商鞅点了点头,拍了拍景虎的肩膀:"辛苦你了。密切关注咸阳的动向,有任何消息,立刻向我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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